“嗯!”阿旭重重点头,认真道,“比我们村学的大夫讲得好呢,郎君说的我都听得懂,那夫子讲的,我偷听了两回都不知道说什么。”
张铁狗“啧啧啧”好几声,这还是人嘛……
“那他在家里可练武吗?”
这次,阿旭闭上嘴巴,没有回答。
郎君说了,练武的事不可以告诉别人,这样别人就不晓得你会武功,可以在遇到危急时刻出其不意。
郎君还说,这个叫“兵不厌诈”,是孙子兵法。
阿旭眨眨眼,说道:“郎君的事,我也不知道的。”
张铁狗:“……”
他怎么觉得,这孩子有事瞒着他。
张铁狗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发,上回两人的打赌,他还是很期待的。可作为汉子,他又不想被许黟轻易打败,那样就太丢面子咯。
得不到回答,张铁狗就问他要不要吃烤雀儿。
“我做的烤雀儿可好吃了,外面可吃不到这样的美味。”张铁狗炫耀道。
“可以等郎君回来吗?”阿旭咽了咽口水,不忘记得许黟。
张铁狗自然答应,缺不了许黟一口吃的。他们没急着处理麻雀,继续用陷阱抓了十数只才罢休。
之前躺在牛车歇息的车把式,这会早已经在张铁狗院子里躺着了。
他拿帽子当蒲扇摇了摇,听到他们要烤雀儿,说他也想吃。
“行嘞,阿翁你且等着,我去把雀儿毛给拔了。”张铁狗豪爽喊道。
刚一脚踏进张家门的许黟听到这话,疑惑开口:“拔什么毛?”
“郎君,你回来了!”阿旭快速地跑过来,嘴儿叭叭地说着,“铁狗哥哥要给我们烤雀儿吃,这会他在给雀儿拔毛呢!”
许黟:“…………”
不是,这事还没过去???
他看着在角落里蹲着忙活的张铁狗,突然一阵头大。
野生麻雀身上容易携带一些病毒,要是烤不熟吃了,很容易出问题的。
对于许黟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万万不会吃的。
但张铁狗的热情来得热情而猛烈,一定要许黟也尝尝他的手艺。
他烤雀儿,先用两块砖搭起个临时的烤架,只用柳枝条削了皮当叉子,将那一只只洗净的麻雀做成串,便可以放到烤架上。
下方的口子丢入一些细木柴和干枯的叶子,把火烧得旺盛。
等上面架着的雀儿烤得“滋滋”冒响,张铁狗在装猪油的罐子里挖了几勺猪油膏,涂抹到雀儿上面。
“滋啦滋啦”,没多久,雀儿开始冒着猪油香,张铁狗开始撒调料,茱萸碎、盐巴撒上以后,香味立马飘了出来,馋得一旁等着的车把式都走过来瞧个究竟。
一见张铁狗烤个雀儿都用上这么多猪油,啧啧出声,好阔气呀,不愧是不缺肉食的猎户。
“好后生,这肥的雀儿给我可好?”车把式腆着脸问。
张铁狗爽朗道:“一只哪够,你多吃几只。”
车把式笑呵呵道:“多来几只也无妨,要是有酒的话,那就更妙了。”
许黟:“……”
他们是不是忘了,他还是个大夫。
伤口还没痊愈时不合适饮酒,不过时下的酒水度数都不高,张铁狗要是想喝,也不是不行。
不过许黟在孝期内,他拒绝了两人的邀请,而阿旭还小,许黟不让他喝。
后面,就张铁狗和车把式两人,一边吃着烤雀儿,一边痛快饮酒。
他家里的酒不过是最便宜的散酒。奈何车把式是个老酒鬼,每日回家都要小酌几杯,几乎无酒不欢。
张铁狗豪爽肆意,酒量自不在话下,如今又有酒伴,更是喝得起劲。
待一壶散酒入肚,两人还想继续再去开一壶喝,被许黟拦住了。
“你伤还没好全,饮一些便罢了,酗酒可不行。”许黟目光坚定,不许他胡闹。
张铁狗扁了扁嘴角,到底还是听他的,没有继续再喝。
……
翌日。
许黟带着药箱再度来到百里村。
昨日他去村长家里问诊,到底还是被百里村其他村民们知晓了。
许黟乘坐着牛车刚进入到村口的泥土路,就见两个村民见着他后,乐颠颠地跑过来询问他,问他去村长看啥病了。
大夫对经手的医案,皆是属于隐私,不可随意示人。
面对他们的问题,许黟含糊地带过去,又话锋一转,笑着对他们道:“要是诸位有哪里身体不适,都可来找在下,在下看病价格公道,不会胡乱收取银钱。”
村民们:“…………”
听他这么说,都有些生气,这大夫怎么说这话,是咒他们生病不是!
顿时,看向许黟的眼神都没那么和善,但想着这人要去村长家,只能老老实实地散开。
见他们识趣地离开,许黟面色不改的坐在车上没有动。
旁边的阿旭看着,小声问他:“郎君,他们怎么都跑了?”
许黟解释道:“人都是趋向于更利于自己的事,他们想知道的是村长家里谁有病,有什么病,而不是想自己看病。我一说这事,对他们来讲反而是忌讳,所以才生气离开了。”
阿旭听得点点头,问道:“那……郎君我以后要是也遇到这情况,也能这般说吗?”
许黟沉默一秒。
他道:“能否做一件事,取决于你有没有这个实力去应对。要是你说了对方不爱听的话,对方想打你怎么办?”
阿旭回答:“我会跑!”
许黟笑着摇了摇头:“跑不掉呢?”
阿旭听后愣住,他没想过跑不掉的下场。
许黟看着他,淡淡说道:“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注2]
说罢,他就跟阿旭解释,这话便是在说做任何事情都要根据自身的能力去做,不能莽撞行事。
他没有特意教阿旭什么大道理,只是这事正好碰到了,那就跟他说说。
就是不知阿旭,会听懂多少。
牛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幽幽乡野小道上,他刚话音一落,张村长的家也到了。
第54章
这日, 天蒙蒙亮时,古朴石板街“嘀嗒嘀嗒”地响起下雨的声音。
小个头的阿锦从木板门里探出半个脑袋,伸出手去触碰天空中掉下来的雨珠, 回头往屋里喊道:“郎君,下雨啦。”
许黟一身素白的长袍走出来,听着阿锦问他要不要给院子开辟出来的小花坛遮雨。
“不用,让它们淋淋雨有好处。”许黟说道。
他不喜欢在院子里养鸡, 便想着在墙角处开一条半米多宽的栽种区域, 种些花花草草,还有能食用的草花植物。
先是种了薄荷, 后面又种了白菊、□□、金银花……几乎都是从山上挖回来的。
临近初秋的细雨绵绵, 带着沁人的凉爽。
虽没有春雨的润物细无声, 但一场雨水过后,也能带来不少新生。
此时,阿旭提着壶热水从灶房里回来, 见着许黟, 轻声喊了“郎君”,问道,“我和妹妹今日还要练拳吗?”
许黟颔首:“练拳需得一朝一夕积累,不可懈怠。”
不过今日特殊,许黟让他们俩练半个时辰的五禽戏就可以歇息。
待练拳之后吃过了早食,许黟打算带他们俩出门。
细细绵绵的雨没有下多久, 许黟他们出门时,外面的天空已然放晴。为了避免淋湿的情况出现, 他让阿旭带上两把油纸伞。
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街道, 穿过熙熙攘攘的市井,听着街上的小贩殷勤的吆喝声, 两个小家伙对于逛县城的街道依旧充满兴致,一路上左看看右看看,还要跟紧许黟,生怕走丢。
没多久,许黟领着他们进入一家长生库。
长生库其实就是宋朝的当铺,长生库里面抵押的东西除了一般的金银珠玉钱货外,甚至还有人家抵押奴婢、牛马等有生命的物品,还有普通人家典当的各种生活用品。有活当和死当,活当借款到期不还的,则没收质物。[注1]
进门之后,前面是一个高大而隐秘的柜台,过来典当的人则排在柜台前,身高矮一点的话,甚至只能露出半个头。
许黟带着他们过来不是为了典当物品的,他是要去二楼的交易区。
在那里可以淘到价格比市面上还要便宜一些的死当质物。带着阿旭和阿锦,也是想让他们多瞧瞧不一样的场合。
上了二楼台阶,便能看到穿着统一制服的后生在二楼的门楣处候着,他见到有人上来,就撩开挂在门楣处的双幌。
二楼有个宽敞的大厅,大厅周围摆上货架,每个货架都有数层,上面皆都摆放着各色质物。
在另一边,还有个台子,后面坐着个票台,票台是长生库里负责书写当票,登记当薄账册的人员。
二楼这边的买卖都由他这边来做记录。
除此外,还有几个隔开的小间,里面都有一个鉴别估价的“朝奉”,通称二叔公。与一楼高台后方的朝奉不同,这二楼的朝奉主要是接待那些想收奇珍异宝,或钱货等的大户主。
许黟到的时候,这几间小隔间里,几乎都有人了。
他瞧了一眼就带他们去货架前,看有什么能入手的东西。
路上,许黟就已经和两人说清楚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阿旭和阿锦进来后,也没有那般害怕,两双大眼睛都是滴溜溜地转动着,灵动地瞅着眼前的新事物。
“郎君,那是什么?好像一个壶?”阿锦见到了什么,好奇地询问许黟。
许黟顺着她指向的物品,顿了一下,说道:“是壶,不过这个是漆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