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兽子本来是叫漆虎子的,后因为避讳改成兽子或马子,说起来就是现代的夜壶,是用整根木头雕刻成虎的形状,瞧着造型精美,难怪阿锦会一眼看中。[注2]
这东西,基本属于权贵子弟或富商巨贾用的器物,普通人家用马桶做便溺器就不错了。
许家的茅房里放的就是马桶,每天都会有粪夫过来收集粪便。平时使用时,茅房里会点上除味的熏香,看起来还是很干净卫生的。
而平民百姓用的多是丁香、藿香、香茅之类不含名贵香料的朴素熏香。
许黟穿来之后,便也老老实实的做一名“熏香人士”,毕竟相较于身上的各种汗臭味,做一个“香香”的人,更令他容易接受。
很快,他们在货架上看中一款香饼。
接待许黟的后生说,这香饼是位香婆抵押的,因逾期还不上借款,这香就被没收下来,拿出来交易。
里面用的都是还不错的香料配的,闻着有股淡雅的花果清香,那香婆没说具体都使用了什么香料,但宋朝人人爱香,好些的香不愁没人买。
这香说不上名贵,一盒却要七钱银子。
许黟与那后生讨价还价,最后以六钱二十八文的价钱买了下来。
他付了钱,再由票台那处登记后,这盒香便是他的了。
接着,他又以低于市井的价格买了两个二手的陶罐,三个木漆盘子,一个木墩板。陶罐可以用来装药材,木漆盘子用来装碾磨好的药粉,木墩板则能用来切药材。
其中的木墩板比较厚实,许黟便自个拿着,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就想着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带着两个小家伙过来,主要看能不能有哪些捡漏的可以买,那些奇珍异宝的好东西,还轮不到他。
阿旭和阿锦两人都很兴奋,阿旭抱着陶罐,阿锦抱着熏香和盘子,小步伐跟紧许黟。
他们出来长生库,又去到一家打铁铺。
许黟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图纸,递过去给打铁师傅:“老师傅,你看能不能帮我打一件这样的刀具?”
图纸上面画着的,是老式的切药刀,把手是木制的,上面除了刀身,还有两条支撑的腿部,只是少了下面稳住刀子的条凳,只有上面铁制的部分。
打铁师傅打开图片看了片刻,想了想说道:“是可以打,不过你这样式的刀具我可没见过。”
许黟笑笑,没说什么。
中药在炮制过程中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工具,不过在明朝之前,中医对切割药材方面的工具还不够先进。这会切药的工具,一般用砍刀,或者药臼敲碎等,许黟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炮制药材后,便觉得他还缺一把切药刀。
有切药刀的话,切割药材的效率会变高,许黟便可以把多余时间安排在其他事情上面。
许黟在切药刀的支撑处做了细节处理,要在上面煅打出两个孔。
这两个孔则是用来固定在木墩板上面的,两者结合起来,这切药刀就做成了。
确定好打铁师傅能做出来后,许黟便问他打造这样的一把刀具是什么价钱。
打铁师傅报了个价格,又跟许黟说一旬时长才能做出来。
时间不算短,许黟还是答应了。
……
第二天,许黟照旧在家里制药丸。
阿旭在一旁挑拣药材,如今他在许黟的指导下,能识得更多的药材了。
许黟便把一些好认的药材交给他处理。
他先将挖回来的药材洗净根部的泥巴,再将上面枯黄的叶片清理掉。全根都可以入药的药材,要区分每个部位是否功效不同,不同的话,还要根部和茎部分出来,不能放在一处晒。
临近初秋,日光没那么强烈,晒药材却是不能耽搁。
阿旭把部分药材整理好铺到簸箕上面,抱着去到灶房里询问许黟。
“郎君,我将这些药材都分好了,你且看看。”阿旭说道。
他每次处理好的药材,还需要经过许黟的确认,以防出现错漏的地方。
许黟检查无误后,他就能将簸箕置放到院子里的货架上面,让它们自然晒干。
如今阿旭有活要忙,喂养小黄,带着它溜达的任务便交到阿锦身上。
阿锦牵着小黄出门,会先绕着石井巷绕一圈,再到附近熟悉的巷子。周围的街坊都识得阿锦了,见着她,有的喜爱小孩的,还会逗她玩乐几句。
“乖乖,可要吃饼子?”一个阿婆见着她,突然把她叫住。
阿锦愣了下,见这阿婆是个眼生的,警惕地摇了摇头。
那阿婆手中挎着个篮子,用一块布盖着,不晓得里头都装了什么。
她一只手伸到篮子里面,另一只还在朝着阿锦挥了挥手臂,皱巴巴的脸笑着说道:“乖姐儿别害怕,我就住在南街呢,是在隔壁的水井巷,我就是做多了饼子,想着问问谁想买了去吃。”
阿锦紧绷着肩膀,抿嘴不说话。
见那婆子说完还要凑近过来,连忙去拉手中牵着的绳子。
小黄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朝着着婆子“汪汪汪”地吠叫起来。
“哎呦,这狗好生猛。”那婆子被吓得后腿两步,难受地拍着胸口说,“我就是瞧着你是个乖姐儿,想着免费给你吃块饼,你怎么能使唤狗来吓唬老人。”
说罢,就是一副指责的面孔盯着阿锦看。
阿锦听后,立即解释:“我没使唤小黄,是你靠、靠得太近了。”
那婆子叹气:“我不是拐子,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跟着我去我家里瞧瞧,看我是不是住在南街哩。”
她又说,自己的乖孙女也跟阿锦这般大,可惜福薄,得了病去世了。
阿锦本来还算警惕,听她这么说,就问她:“得了什么病?怎么不叫大夫?”
婆子:……
她捂着嘴咳了两声:“人烧糊涂了,大夫过来瞧也不见好,没两日就去了。”
阿锦的眉头皱起来,这婆子的孙女好可怜。
要是遇上郎君,肯定不会生病死掉的。
“婆婆你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请节哀顺变。”她轻声道。
那婆子听后,面色古怪起来:“……”
这小娃娃,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却能说出这番话。
再看她穿的衣裳,也就寻常人家,莫非还读过书不成。要是真读过书那还了得,不能按寻常丫鬟卖,还能卖更高的价钱。
这般想,她面上的笑容深起来,连连夸阿锦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接着,她开始套近乎,询问着阿锦的名字。
得知阿锦的名字后,她愈发肯定这孩子不同,能取这样好听的名字,高低是个读书人家出来的孩子。
南街虽是穷人住得多,但也不妨有些落魄的书香门第,还有一些耕读之家在这边安居。
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可比乡野里粗鄙的孩子好卖,不少手头有些银钱的门户,就偏爱买这样的孩子回去调教,当陪房的丫头,或是买来当童养媳、小娘的也不少。
李婆子这些年里拐了不少孩子,见得多了,便一眼相中阿锦。
恨不得将她立马给拐了回去!
李婆子道:“锦姐儿,我晓得你不缺一口吃的,不过我今日做的饼子不一样,是糖馅的。我是见你乖巧,才乐得给你尝,其他人可没有。”
没有一个孩子能拒绝得了甜食,她就不信这孩子不愿意吃。
结果,阿锦却摇摇头,说道:“谢谢阿婆,可我不饿。”
李婆子呼吸一滞,连忙说:“这糖饼不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你吃一块又不坏事。”
她一边说,一边从竹篮里掏出一块鸡蛋大小的饼子,硬生生地塞到阿锦的手里。
阿锦的手被她塞了饼子,手里的绳子“嗒”的应声掉落。
蹲在她脚边的小黄见状,焦急地嘤嘤叫了几声,不放心地在她腿边蹭着。
阿锦笑着伸手拍拍它的脑海,喊道:“小黄乖,我晓得不能吃外人的东西,不会吃的。”
说完,就想把手里的饼子还给李婆子。
李婆子见状,当即脸色阴沉沉下来,咬着牙地对着阿锦说道:“我的乖姐儿,你怎么这般不听话呢,让你吃却偏不吃,实在惹人生气。”
说罢就要强迫阿锦吃这糖饼。
她变得太突然,把阿锦吓住了。
阿锦怔了两秒又去看炸毛起来的小黄,立马反应过来,这阿婆是个坏人!
她当即就拔起自己的两条小短腿,想朝着家的方向跑。
李婆子等待这么久,哪里舍得让阿锦跑了,就在这时,急忙拿出帕子就要去捂住她的嘴。
两人离得太近,李婆子年纪虽大却动作灵敏,一把钳住阿锦的手臂,使得她逃跑不开,另一只拿着帕子的手就要捂过来。
突然,一道黄色的身影扑身过来。
是小黄!
李婆子:“!”
她早顾虑到这条狗了,抬腿就朝着小黄的肚子踢过去。
阿锦紧张喊道:“小黄快跑!”
她喊完,回头就朝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狠狠地咬过去。
“啊——”
李婆子痛得松开手。
这时,小黄也反应过来,冲着她的裤腿就是一顿咬住不放。
李婆子来不及去检查被咬痛的手臂,把小黄给踢开,接着还想着去抓阿锦。这次阿锦有了准备,当她伸过来时,灵活地躲开了。
这人定是郎君说的坏蛋!
阿锦胸口扑通扑通地紧张跳动着,这些日子,许黟一直在教她打拳,阿旭也陪着她对打过。
可她没实战过,面对的还是个比她高大好多的年长者。
哪怕这个人是个几十岁的老婆子,在她看来,还是很吓唬人。但阿锦依旧瞪大眼睛盯着李婆子,不想让她给跑了。
她再怎么笨,这时亦反应过来,这人就是郎君说的拐卖孩童的拐子。
郎君在说拐子的时候,脸上是憎恶愤怒的表情,她不能让这阿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