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姽已经失了势,不甘心地回着:“不用了。”
“那还要擦吗?”
“也不用了。”
“四姐姐,你这不洗也不擦,难道是想一直脏下去?”
姜姽抬了抬下巴,“许是我看花了眼,如今瞧着,倒是一点也不脏了。”
便是脏了,那又如何?
难道她还能回到从前吗?
而今她已不能回头,除了委身讨好那个瘸腿的老男人,顺着太后娘娘的心意,再无其他人可以依靠。
“五妹妹,花无百日红……”
“假花可以。”
姜姒看着她,目光极淡。
她身后的嬷嬷始终没说话,唯在离开之前若有所思地看了姜姒一眼。
这人是秦太后给她的人,姓冯。
冯嬷嬷的信息,姜姒是从慕容梵那里得到的。除了冯嬷嬷,还有宫里各主子跟前得用的人,其性情爱好手段等尽在一沓厚厚的纸上。
姜姒看着这些东西,忽然想起选秀之前自己背的那些信息,一个头两个大。她看着第一次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的男人,试探着问:“这些,不会也是要背的吧?”
“小鬼难缠,你多知道一些,有备无患。”慕容梵包容的目光中隐有笑意,平和而宠溺地看着她。
她原本被长辈们叮嘱要好好歇着,才抱着一只兔子发了会呆,慕容梵就来了。
慕容梵来的时候,她正和兔子说着话,说的是:“你是银耳,还是莲子?不说啊,那也没关系,不管你是银耳还是莲子,你都是我的。”
当时祝平和祝安就在一旁笑,以为她说的是孩子话。
祝安先看到慕容梵,吓得一个激灵就跪在地上,祝平也跟着下跪。两人皆是不敢置信这位王爷真的是自家姑爷。直到她们被屏退,守在门外时才拍着心口确定了这个事实。
“我那时就觉得姑爷像王爷,你还让我别乱说。”祝安小声嘀咕。
祝平喃喃,“那时我哪里能想得到……”
这时她们听到屋子里传来自家姑娘撒娇的声音,“这么多页,我哪里背得下来。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我怕是三年也背不完。”
“那就不背。”慕容梵轻哄着。
姜姒将那沓纸放到一边,朝他伸手,“你帮我看看,我怀的是男是女?”
他大掌将姜姒细白的手腕握住,两指压在那脉搏之上。四目相对,仿若是天地包容了万物,万物尽情生长。
“是个女儿。”
半晌,他说。
姜姒眉眼弯着,眼中却是有泪。“上辈子我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我有一个女儿,我一定会倾尽所有去爱她。免她苦,免她忧,免她颠沛流离,免她无人可依…我会像养我自己一样把她养大…”
慕容梵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
“好,我们一起。”
第74章
……
莫须有就是慕容梵的消息一出,阖京上下一片哗然之声。
人们奔走相告,不论高门大宅,还是市井小巷,但凡是有人处,皆有人议论此事,口沫横飞唾星四溅。
最后不少人得出一个结论:姜家三房的风水必定极好!
若不是极好的风水,怎能儿子攀上了将军府的嫡女,女儿飞上了天家的枝头。一个庶支而已,能有此等造化,必然是占了姜家最好的风水之地。
姜家上下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什么风水论定,那些全是子虚乌有,真正的是事在人为,个人命数而已。
三房喜事不断,前脚才派人去叶家下聘,后脚就有人上门下聘。前来下聘的有两拔人,一拔是礼部的人,另一拔是慕容梵自己的人。
亲王成亲,按例皆交由礼部打理,一应流程全是礼部操办。但当年秦太妃离京时,曾向陛下讨过一个旨意,那便是慕容梵成人后亲事自主。这也是他一直不成亲,秦太后和陛下都没有给他赐婚的原因。
礼部的人走后,慕容梵自己的人才上门,为首的是福王,沈溯和慕容晟随其左右,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
福王是慕容梵的兄长,婚姻大事由兄长出面再是合适不过。姜姽虽是福王的侧妃,但福王却不是姜家的女婿,甚至都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姜太傅出面,与福王详谈大婚事宜。
沈溯在姜家子侄中一眼看到站在最前面的林杲,用眉眼打着招呼。而林杲在看到好友朝自己挤眉弄眼时,背着手端着架子。
两人的交情,莫说是私下,便是在宫中遇见也是无所顾忌,完全没有任何的避嫌,连陛下都打趣他们是火烧不离灰,水淹不离泥。
所以林杲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出人意料,不由得让沈溯皱了皱眉。
这个林流晾搞什么名堂!
小姨子的大喜日子而已,一个当大姐夫的摆什么架子,还装什么矜持,真是阴沟里的水,拎也拎不清。
这时他听到慕容晟和姜烜在说话,姜烜说:“世子,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以前的那些事休要再提。”
慕容晟心情万般复杂,面上不敢显现出来。溯表哥曾说他眼光好,当初纠缠的姜家姐妹一个成了他父王的侧妃,一个即将嫁给他的小皇叔。
他觉得自己的眼光好不好另说,但心里实在是苦。原本他今日可以不来的,可他还是来了。原因为无它,因为来比不来更好。倘若不来,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以前的事,揣测他对姜五还有心思。他大大方方地来送聘,无非是想向世人表明,他已放下。
“你放心,我知道的。”
“那就好。”姜烜一掌拍在他肩上,语重心长,“以后你若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
长辈二字,听在沈溯的耳中如晴天霹雳一般。他终于明白林杲今日的表现是为哪般,原来是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好你个林流景!”
他一拳过去,被林杲避开。
林杲优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摆足长辈的姿态,“沈贤侄,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你一个小辈,动不动就对长辈无礼,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去你的长辈!
沈溯咬牙切齿,“你再敢自称长辈试试?”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十分相熟,一向以兄弟相称,不分大小。而今兄弟突然变成了长辈,他想不也想立马从内心深处抗拒。言语威胁不够,他还朝林杲挥了挥拳头。
林杲压根不惧,装模作样,“这如何是我自称?我五姨妹嫁了你小舅,便是你小舅母,论辈分我确实是你长辈,不是你想不认便不是的?”
“一码归一码,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
这时姜婵和如姐儿打打闹闹地经过,林杲一指跑得满头大汗的姜婵,道:“久安,你就认了吧。不仅是我,连她都是你的长辈,按辈分你得称呼她一声姨。”
沈溯:“……”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这厢因为小辈的身份倍受打击,与他同命相怜的还有他的未婚妻方宁玉。
方宁玉和叶有梅同为姜姒的好友,惊闻此等喜事岂有不上门之理。两人一见姜姒,一个看着姜姒不说话,一个则是不停地问。
不说话的是方宁玉,不停问话的是叶有梅。
叶有梅既是姜姒的好友,又是姜姒未来的嫂子,问起话来自然是没什么顾忌。“玉哥儿,你给我说清楚,你和芳业王是什么时候勾搭…啊…呸!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姜姒捂着脸,她就知道会有今天!
幸好她到底活了两世,别的不行,但两辈子两张脸,脸皮总应该比别人厚一层吧。所以她很快放开捂着脸的手,开始装天真装懵懂。“我见你与我二哥无话不说,一说就是老半天,难道这些事我二哥没和你说吗?”
叶有梅被反问,自己和姜烜确实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遇上就没完没了,从武学到一些京外之事,天南海北无所不聊。当然这事她也问过姜烜,而且这一次他们不仅说过话,还牵了手。
初知情滋味,难免面皮薄,更怕被人看出来。她当下脸一红,声音都小了几分,“我问了,他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反而越发的糊涂。”
不是姜烜说不明白,而是姜烜自己都是云里雾里一知半解。
她这般模样,引得姜姒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
“你快说!”她恼了恼,挨着姜姒,装作凶狠的样子。
姜姒眉眼含笑,艳若桃李。
一时之间,叶有梅看呆了,喃喃着,“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芳业王也是男人,栽在你手上也不算冤枉。”
说着,还寻求别人的认同,问方宁玉,“衣鱼,你说是不是?”
方宁玉向来性子淡,闻言点了点头。
“玉哥儿,你看吧,衣鱼也是这么想的。”叶有梅来了劲,学着那些纨绔子弟的模样,用手指勾着姜姒的上巴,眯着眼睛打量。“这样的美人儿,换作我是男子,我也要费尽心机弄到手。怪不得因着那两世姻缘在一世的话,芳业王那般的煞费苦心。”
“还真是。”方宁玉又表示赞同。
几人正闹着,叶有梅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奇地看着方宁玉,“衣鱼,你若是嫁了沈郡王,岂不是要跟着沈郡王唤玉哥儿一声小舅母?”
方宁玉错愕不已,显然没有想过这一点。
叶有梅为自己的发现欢呼,猛地大笑起来,“我以后是玉哥儿的二嫂,你唤玉哥儿小舅母,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唤我…唤我什么呢?叔母还是姨母?”
“……”
“应该是叔母吧。来,衣鱼,你提前适应适应,唤一声听听?”
方宁玉一向没什么大情绪的脸上,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她恨恨地道:“沈溯那个王八蛋,可算是把我坑苦了!”
连王八蛋这样的字眼都能出来,可见她有多恼怒。
叶有梅的笑声之大,听着像是要将屋顶给掀了。她一边笑一边学,学方宁玉恼怒的样子,学方宁玉以后称呼她们的样子,最后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姜姒也捂着肚子,纯粹是想感受肚里小生命的存在。
方宁玉何等心细,立马觉出了不对,“玉哥儿,你…你是不是……?”
叶有梅也看过来,惊呼出声,“玉哥儿,你怀上了?”
姜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点了点头。
……
许是因着姜姒怀有身孕的事,也许是因为旁的原因。最后议亲的结果是,她和慕容梵的婚期在姜烜和叶有梅之前。
对于这个结果,无一人有异议,包括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