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浑然的不以为意,实则内心暗潮涌动。
因为那样身手的人,他知道有一个。
他的小舅,芳业王慕容梵。
但可能吗?
……
蛇的事,很快就有了定论。
田嬷嬷不无愧疚地告诉姜姒,自己没有查到蛇是如何出现在侯府,又是如何进屋的,所以这事除了处置几个人外,只能是不了了之。
姜姒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这侯府看似人口简单,其实该有的龌龊恐怕一样也不少,水深之处也不比别家的浅。
纵然布景雅致,处处精巧,亦不能掩盖富贵荣华之下的尔虞我诈。
她望着看幽清的池水,扔了一小块石子下去。石子入水后,一圈圈的波纹不断地晕开,惊扰了这一池的平静。
不远处,一抹艳丽的红色忽现。
这等明丽的颜色,侯府之中只有一人常穿。
她转身要走,不想被那人叫住。
“姜五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看到我就躲啊。”华锦娘快步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瞧着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这才想着赶紧走人。”她指向华锦娘来时的方向,“还请华姑娘见谅,毕竟我是一朝差点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华锦娘闻言,瞳孔缩了缩。
“听说蛇都进你房间了,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吉人自有天相而已。”
“……”
华锦娘口头上没占到什么便宜,脸上已经挂相。她不无恶毒地想着,这个姜五怎么就被蛇咬死呢?
她看着姜姒,越看越觉得碍眼。
这个姜五,长得比姜四还讨厌!
打眼瞧见有人朝这边过来,她忽然计上心来,尖叫一声后倒在地上。“姜五姑娘,你为何推我?”
来人很快走近,正是林杲。
行如风,姿如松,相貌不凡气宇轩昂。
“世子表哥,姜五姑娘不知发什么疯,我好心好意关心她有没有事,她却不分青红皂白推我。”她看似想爬起来,却试了几次都无果,难堪地抚着自己的腿,“我……我可能是葳到了。”
这是等林杲扶她起来呢。
林杲皱着眉,不仅没扶她,反而下意识退后一步。
“五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姒像是被吓着了,“我没有推她,她自己好好的倒在地上。”
“姜五,你撒谎,就是你推的我!”
“你说你关心我,我却推了你,这合理吗?”
“谁知道你怎么了?”
林杲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硬着头皮,问:“既然也没什么事……”
“也不是没什么事。”姜姒打断他的话,面有不忿之色,道:“华姑娘说她方才是在关心我,其实并非如此。她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她说大姐姐要死了,还说大姐姐想在我和四姐姐之中选一个人给大姐夫你当填房。但是她说她才是将来的世子夫人,让我们不要痴心妄想。”
气氛一时冷凝,死一般的诡异安静。
林杲万万没想到姜姒这么敢说,竟然将如此隐晦之事大声地说出来。他神色复杂地变幻着,不知该如何应对。
华锦娘根本反应不过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姜姒会来这么一出。
“姜五姑娘,你……”
“华姑娘,这话就是你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告诉你,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大姐姐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华锦娘急切地向林杲解释,“世子表哥,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都是她胡编乱造的。”
“你没有?”姜姒小脸一冷,“那你说我为什么要推你?如果你真是关心我的话,我怎么可能推你?”
“……”
这下林杲不仅头大,还头疼。
他皱着眉,不虞地睨着华锦娘,“你还不快起来,难道还要我亲自扶你起来吗?”
华锦娘咬着唇,委委屈屈地自己爬了起来。
“世子表哥,我真的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你的意思是这些话,全是她胡编乱造的?”
事实就是如此!
华锦娘内心咆哮着,恨不出喊出来。
她忽然看到那边有个人,不知想到什么,道:“世子表哥,我真的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人,那人方才似乎就在,你一问便知。”
那人很快被叫来,看衣着打扮应是府里的仆从。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说我表嫂要死的话,有没有听到我说我世子表哥要娶填房的话?”她先发制人。
她的问题很巧妙,也很有心机。
那仆从佝偻着腰,看上去年岁不小。他手里拿着一把大铁剪子,方才应该是在修理苗圃里的花树枝丫。
“没有。”他的声音带着苍老的沙哑。
“世子表哥,你听听,他说没有,我真的没有说过那样的话,都是姜五居心叵测,自己编排出来的。她分明是自己存了心思……”
“我耳背,又离得远,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华锦娘被仆从的话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正想着如何圆场,又听到那仆从说:“但我看到是姑娘你自己倒在地上的。”
“!”
人是她找来的,没想到没给她做成证,反倒证明了姜姒的清白。她心里那叫一个气,若不是林杲在场,必是指着仆从破口大骂。
姜姒完全不惧刀子似的目光,无辜的表情让她更加咬牙切齿。
“大姐夫,这人已经给我作了证,我没有推她。但是她说的话我不得不多问一句,我大姐姐还在呢,你怎么就想着续弦了?”
“……”
林杲觉得自己这下不仅是头大头疼,脸也疼。
瞬间红透的脸像被人打了一个巴掌似的,又羞又疼。
“五妹妹,你别听人胡说,我没有那个想法。”
“你没有就好。”姜姒一指华锦娘,“华姑娘说的话我已经记下了,她说自己是将来的世子夫人,摆明是在咒我大姐姐。谁知道她为了取而代之,会不会加害我大姐姐。反正我不管,我大姐姐若是有个好歹,我必追究她!”
“……姜五,你个贱人!”华锦娘气得口不择言,作势要来扇姜姒的嘴巴子。
姜姒一躲,她的手被林杲抓住。
林杲脸还红着,但明显有怒容。
他将华锦娘一甩,道:“你回去告诉你姑母,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若是让我知道你们真的做了什么,别怪我不客气!”
华锦娘脸都白了,回过神后掩着面,又羞又气地哭着跑远。
“五妹妹,我向你保证,我对她绝无想法。”林杲说。
“大姐夫,你向我保证有什么用,你能保证她没有想法吗?”姜姒清澈的眼睛通透如镜,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和白分得清清楚楚。“她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为何不将她送走?”
这是姜姒不解的地方。
她看得出来,姜嬗对华氏姑侄很膈应。华氏是继母,没有办法避而不见,但华锦娘一个外人,为何要一直容忍?
林杲垂下眼皮,“五妹妹,这是侯府的家事,你就别问了。”
他总不能告诉自己的小姨子,是自己的父亲新婚燕尔时被人吹了枕头风,糊里糊涂答应华氏将华锦娘养在身边,以后出嫁都要从侯府走。
姜姒见他如此,约摸也才猜出个大概。
所谓子不言父之过,大抵是魏其侯种下的祸端。
人都走完了,她这才发现那仆从居然还在。
“老伯,今日之事,谢谢你。”她摸了摸身上,找出一块糖来,递给对方。“这块糖请你吃。”
那仆从慢慢抬头,露出一张普通而老态的脸。
这是一张看过之后就会忘记的脸,这也是一个寻常到宛如尘埃的人。哪怕曾经身形高大,如今只剩下弯腰驼背。哪怕过去可能耳聪目明,如今也已耷拉了眼皮。
他接过糖,步履沉重地走远。
直到他的背影快消失,姜姒还在看着他。
第31章
……
春庭院。
田嬷嬷端着冒着热气的药进到内室,一刻钟后才出来。
内室之中,那碗药就放在桌上,姜嬗并没有打算喝。她坐在镜前,摸着自己的脸,久久地出神。
谢氏见她如此状态,便知她正在感伤。元气大伤一场,容貌自是折损不少。虽说嫡妻不用以色侍人,但身为女子又怎会不在意自己的颜色。
“嬗姐儿,多思伤身,身体才是最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