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装作一脸的迷糊的样子,喃喃着:“这怎么有我的事?我又不认识这个人。大伯娘,这个人是谁啊?”
她指着郭胜文。
郭胜文一早就看到了她,狠狠地惊艳了一把,满心满眼都觉得遗憾。这样娇娇弱弱的美人儿,怎么就错过了呢。
所有人都看过来时,他连忙收回视线,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进去就看到锦娘妹妹倒在地上,然后我就被人敲晕了……”
他说的是事实,却没人相信,包括华氏。
华氏惊疑不定,从他的身上转到郭夫人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肯定是有人算计我们!”华锦娘大喊着,“我就是看到姜五倒在桌子上,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谁能想到她竟然害我!”
一个两个都被敲晕了,这怎么可能?
华氏看向姜姒的眼神更狐疑,刀子也更多。
这个楞性子的小丫头片子,莫非是个心机深沉的,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夫人,这事肯定不简单。”刘嬷嬷和她咬耳朵。
她当然知道不简单,可事已至此,她还真没有法子可想。
姜姒看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行为举止,再一次觉得世事如戏剧,一时曲折一时荒诞,直叫人分辨不清。
这时谁也没看到谢氏的动作,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她已到了华锦娘面前,抡起胳膊左右开弓,直打得华锦娘眼冒金星。
“亲家母,你这是做什么?我家锦娘才出了这样的事……”华氏都傻了,这才回过神来阻止她。
“她为什么出这样的事?”她怒道:“自己不知廉耻,还想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她不要脸,那就让雍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大白天的和自己的表哥私会,被人捉了奸还说是别人算计他们!我家五丫头连郭家的公子都不认识,敢问她是怎么算计你们的?”
她其实已经猜到,今日这局是冲着姜姒来的。后来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下套的人把自己套了进去。
“就是姜五,就是她!她害了我…呜呜……”华锦娘捂着脸哭。
姜姒像是被吓得不轻,声音又小又弱,还透着几分可怜,“华姑娘,我们都忙着找如姐儿,谁也没看到你,还有你这表哥,他跑到侯府内宅来做什么?”
“一个外男,私自闯进别人府上的内宅,谁知道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谢氏冷哼着,“你们一个个都说自己是被人打晕了,那我问你们,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当着林杲和沈溯的面,她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就觉得蹊跷,一时说如姐儿不见了,一时又还在萱堂院,闹得我们鸡飞狗跳的,原来是想让有些人浑水摸鱼。如今事情败露了,反倒咬我们一口。侯夫人,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此事若是不说清楚,那我们就去衙门再论!”
一听到去衙门,华氏立马怂了。
不管事情的前因是什么,也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大家有目共睹:那就是华锦娘和郭胜文确实做了苟且之事。
华锦娘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完了!
郭夫人和郭胜文都没了声音,对于他们母子而言,其实换成华锦娘也不差。
郭夫人虽是华氏的姐姐,但却是庶出。华家本来就是小门小户,郭夫人一个庶女自然也攀不上什么好亲事。
郭家不过一介商贾,也就是近几年借着侯府的势做大了生意。但郭家的生意再大,在权贵如云,富人遍地的雍京城中也不怎么够看。
“二妹妹,你看这事…家丑不可外扬,若不然算了吧。”郭夫人小声说道。
华氏咬着牙,瞪着她。
这个庶姐,合着就只想着占便宜!
今天的事,莫非是中了他们母子的算计?
“那我再问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杲冷着脸,看着那郭胜文。
郭胜文被看得心虚不已,额头都冒出了汗,“我…”
“郭公子,你想好了再说。”沈溯闲闲地开口,“你若是说不清楚的话,我可以送你去衙门好好说。”
不管是谁,但凡是进了衙门,所有的事都是纸包不住火。世家高门尤以家风门楣为重,如果他们败坏了侯府的名声,那以后也没想再仗侯府的势。
不仅是郭胜文,华锦娘同样如此。
华锦娘被谢氏那一通耳光,打得冷静了许多,此时除了哭,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郭胜文在权衡之后,道:“这事是我糊涂,我与锦娘表妹两情相悦,一时没能把持住……”
比起临时苟合,情难自禁说出去总归是要好听一些。
他前头的亡妻是举人之女,这续娶更难与大户人家联姻。所以纵然事出意外,可是如果最后娶的是华锦娘,那么结果也还算满意。
但华氏不满意,华锦娘更不满意。
可她们再不满意,还能如何?
她们以为事情这样就已结束,不想谢氏还有话说。
“你们这样的品行,我深以为不耻,尤其是华家的表姑娘,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还想诬蔑别人,可见不仅举止不端,德行也有亏,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在侯府!”
“亲家母,这是侯府的家事,侯爷答应过的,锦娘未出嫁之前养在我身边,出嫁也是从侯府走。”
“是吗?”谢氏寸步不让,“那我们就让侯爷来评一评理,是你们华家的姑娘重要,还是林家的姑娘重要。为了一个品行不端之人,难道要带累我家如姐儿的名声吗?日后侯府所出的姑娘们,还要不要脸了?”
这件事不需要林征做主,林杲此时就能做这个主。
多年来,这根刺终于给拨了。
“岳母,你放心,任何有损侯府名声之人,今日都不能留!”
有了他这句态度强硬的话,纵然华氏是他的继母也不敢硬刚。
华锦娘原本已被人扶起,听到这样的结果后差点又倒下去。她无比怨毒地看着姜姒,恨不得将姜姒盯出几个窟窿来。
不仅是她,林杲和沈溯也在看姜姒,眼神或是复杂或是玩味。
姜姒乖巧地跟在谢氏身后,对他们的目光一概不理会。
谢氏交待厨房给她煮了安神汤,等她喝完汤之后,又叮嘱她好好休息。她听话地应着,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等门被关上,她听到谢氏在交待祝平和祝安好好照顾她。她闭着眼睛静静地养着神,一刻钟后再次睁开。
披衣趿鞋,然后去了隔壁。
隔着一道门,她对里面的人说起了方才的事。
“四姐姐,你说那华姑娘也真够坏的,事情都那样了,还想着诬蔑我。我就知道恶人有恶报,做了恶的人,迟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你说是不是?”
屋内,姜姽阴着一张脸。脸上的红疹子淡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消褪。她磨着牙,牙齿发出难听的声音。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华锦娘落到这个下场,必定和姜姒脱不了干系。
“五妹妹,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宜过早下定论。”
“四姐姐说的是,但有一个道理不会变,那就是恶不压正。小人之心,终不能长久。恶人之念,也势必会反噬自己。”
“那我们拭目以待。”
“好。”
姜姒望向天际,一望无垠的蓝天,远远不会局限于四面高墙之中,望之令人心胸开阔。
不管是对姜姽,还是对华锦娘,她都没有主动害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想见到慕容梵。
她学得这么快,那个教导自己的人会高兴吗?
……
夜里。
因着白天睡过,她好久都没再睡着。
等她终于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她又回到了王府。王府的一切依稀还是上次梦中的情景,有石山,有慕容梵。
她看着许管事送慕容晟离开,听到慕容梵对许管事的交待。等许管事走了之后,她再一次靠近,想向慕容梵道谢。
她意识才近时,慕容梵和上回一样突然朝她看过来。
那双万花筒般的眼睛不停幻化着,层层的光漩将她吸了进去。她在其中头晕目眩,如同进入光怪陆离的异时空。
她感觉自己的身不由己,甚至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有快要消失的迹象。虚空之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一道声音仿佛似天边传来的梵音,“我找到你了。”
这是慕容梵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瞳仁中立马映出一个人。
墨衣披发,金相玉质,正是慕容梵。
“王爷,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您吗?”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她白天闪过那么一个想见到这人的念头,所以夜里就梦到了对方。
她想动手去试真假,这才感觉自己的手已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慕容梵修长的两指搭在她脉搏之上,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又梦到我了?”
她老实点头。
看来这不是做梦。
“我这几日没在京中。”
“哦。”
姜姒心想,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吗?
“气血有所涨,并无大碍。”他说。
“我本来就没事,是大伯娘以为我吓着了,其实那样的事怎么可能吓得到我,毕竟谁也没有我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坐起来,拢了拢零乱的发,然后将锦被拥在胸前,娇声软气地说起白天发生的事。
说完之后,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慕容梵,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慕容梵不仅清楚事情的经过,且知道得更多。当他听到禀报时,谁也不知道他心头的那一乱,他甚至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后悔。
他看着少女清澈的目光,又记起了幽静山林中的一幕,那懵懂的小兔子偎在他脚边,一点也不惧怕他,反而怯生生地看着他。
“我教你顺势而为,但我忘了告诉你,顺势而为的同时,还要量力而行。”
期待的夸奖落了空,姜姒有些失望。
所以这个教导自己的人,并不高兴。
“我记下了。”说完之后,她不知为何红了眼眶。“以前从来没有人教我这些人生的道理,我一个人跌跌撞撞,不知栽了多少跟头。王爷,谢谢您,谢谢您愿意毫无保留的教异我。”
她这般模样,说委屈不是委屈,却格外的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