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属意二皇子殿下?”
姜姒之所以不猜太子,而二皇子,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二皇子比太子更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庄皇后是正嘉帝的发妻,但正嘉帝还是皇子时并不被人看好,所娶的皇子妃出身也不如其他几位皇子妃。
庄家一无爵位,二非世家,在庄皇后曾祖父时期是仅是商贾。若不是庄皇后的祖父读书出仕,官至内阁大学士,庄家也不可能与皇家联姻。
太子是庄皇后所出,且因幼年大病一场之后一直身体不佳。宫里早有传言他活不长,他一旦不在,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二皇子的。二皇子不仅身体康健,背后还有秦太后和英国公府。
所以不仅是姜姒,其他人也会以为若是要争,秀女们也只会争二皇子,而非太子。
“不是二皇子。”方宁玉面色凝重起来,“你可记得那日张姑娘出事时,沈郡王问起众人夜里都做了什么,她的回答是什么?”
姜姒仔细回忆,记了起来。
“她说她在抄写佛经。”
“没错,她在抄写佛经。你有没有见过她手上戴着一串佛珠,那佛珠中间还串着一块异形玉石,极似天眼石。所以她属意的那个人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太子。你应该也听说过,此次选秀,不止是为了太子和二皇子,以及捎带的沈郡王和福王世子,还有一个人。”
慕容梵!
这个名字一划过姜姒的心间,她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个梦。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就是一个误会嘛,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她为何在潜意识里念念不忘,还做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梦。
难道她觊觎慕容梵?
不,不可能!
她敛起心神,摒弃杂念。
“你说的佛珠,我没有注意过。”
“你与她认识的日子尚浅,没有注意到也是正常。我与她相识已久,她的心思我一早便已看出来。她那个人心气极高,首选摘月,若摘月不成,才是摘星。但她怕是要失望了,芳业王那样的人,说是天边明月亦不为过,他自来超脱凡尘之外,又岂是凡尘之人所能企及的?何况他会相面相命,最是能一眼看穿那些表里不一之人,越是不堪之人,他越是不会多看一眼,又岂能让有心之人如愿?”
慕容梵那样的人,确实堪比天边明月。
姜姒认同着,为梦里自己的荒唐感到脸红。那样的天边明月,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摘得下来的吗?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芳业王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事实时,他们常常私下往来。
方宁玉当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又道:“我还有一个消息,也是关于那位芳业王殿下的。太后娘娘曾问他属意哪样的姑娘,他回答‘净灵如玉,洵美且异’。这话不知怎地传了出去,宫里的人都猜他口中的净灵如玉之人,在我和那人之中。”
“所以有人以为他心悦的人,名字里有个玉字?”姜姒喃喃问着,心情有些复杂。
方宁玉冷哼一声,“那些无知之人,净灵如玉是指纯净灵秀一如美玉,哪里就是名字中有个玉字?更可笑的是,这样的话居然有人相信。焉不知天下名字中有玉之人何其之多,光是祥秀苑住的就不止我和那人。什么张清玉、杜玉桐、王妙玉,随便一数都有好些个。”
“这倒也是。”
“是吧,我就觉得很荒谬,那些人竟然还信了!他们也不想想,芳业王殿下是这么肤浅的人吗?他说净灵如玉,难道真是因为他属意的人名字里有个玉字?若照此说来,不少人都有可能。你的小名里也有个玉字,真这么说的话,你也有可能。”
“……”
“是不是很可笑?”
姜姒点头,确实很可笑。
和她之前做的那个梦一样,荒诞不经。
……
祥秀苑里管事的嬷嬷姓文,文嬷嬷和史嬷嬷性子完全不同。史嬷嬷为人刻板而严肃,而文嬷嬷则逢人三分笑。
不管是对哪个姑娘,她都是笑脸相迎,哪怕是出身最低,模样也不算出众的姑娘,她也是无比的恭敬。
所以当方宁玉和姜姒找上她时,她别提有多热情。
“奴婢这里是下贱之地,怎能劳两位姑娘亲自前来。你们若有事找奴婢,派个人知会一声便是。”
她用袖子将凳子擦了又擦,请她们坐下。
方宁玉没坐,姜姒也站着。
“文嬷嬷,我且问你,我们昨日用的炭火,是从哪里采买的?”
“回方姑娘的话,咱们这里的炭火不是单独从外面采买的,全是从宫里的采办司匀出来的,皆是上等的银霜炭。”
宫里?
方宁玉和姜姒对视一眼,心下俱是一沉。
“宫里的炭?”姜姒装作不解的样子,“我还以为哪里买的下等货,比我们家里用的炭火不不如。夜里烧起来不仅烟大,气味还不好闻,夜里险些没将我和方姑娘给呛死。”
“这怎么可能?”文嬷嬷看向方宁玉,“方姑娘,你是知道的,奴婢怎么可能把下等货送去你那里。奴婢可是千交待万交待,送到你屋子里的必是上等的霜炭。也不知是哪个惫懒的混账东西,竟然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两位姑娘放心,这事奴婢一定会查个清楚,给你们一个交待!”
从表面上看,这事和文嬷嬷不一定有关系。
但宫里的人,最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能相信。哪怕是真的查出了什么结果,那结果也不能信。
她们来找文嬷嬷,只是想知道那炭火都经了哪些人的手。如今得知东西是从宫里出来的,自然是不用再白费力气。
宫里的千丝万缕可不是她们能抽丝剥茧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那炭已经烧得一干二净,一点证据也没有留下。光凭她们两张嘴,无论如何也说不清,这也是她们没有说炭有问题,而是品质较次的原因。
两人一大早来找文嬷嬷,自然被人看了去。
有人好奇相问时,她们也不瞒着。不多时,所有的秀女都知道她们屋子里的炭不行,夜里险些出了事。
“我早就听说了,这祥秀苑有两间屋子最邪门,一间是李姑娘和张姑娘住的那间,李姑娘病了,张姑娘死了。另一间就是方姑娘和姜五姑娘住的那间,她们…她们差点也出了事……”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张姑娘的死可不是邪门,她是被人害死的。”
“说是被人害死的,那凶手呢?”
“急什么,沈大人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曹操曹操到,一群人正谈论着,沈溯带着几位京武卫进苑。那些人中没有姜烜,也没有慕容晟。
姜姒看了一眼,有些失望。
当然她失望的不是慕容晟没来,而是没看到她二哥。
京武卫办差,向来雷厉风行。众女行过礼后,齐齐避让到一边,中间留出路来。而沈溯带着自己的属下,手按在佩刀之上疾步过去。
他朝着姜姒的方向,不等姜姒反应过来,人已被他带离。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姜姒身后不远处的一位宫女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嘴角流出混着白沫的黑血。
很显然,这宫女是咬毒自尽。
这是姜姒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从生到死,难免受到冲击。沈溯掀起自己的大氅,遮挡了她的视线。
“别看。”
她闻言,低下头去。
那宫女的尸体很快被两名京武卫抬走,原本受到了惊吓的秀女们也回过神来,目光各异地看着他们。
沈溯一手护着她,一手替她遮挡,完完全全一副保护的姿态。落在所有人眼里,无不是以为沈溯对她不同。
众人窃窃私语,言语隐晦。
“前日我就瞧着不太对,沈郡王对姜五姑娘明显不一般。”
“这么看来,他们…或许早就相识。”
沈溯耳力好,这些话悉数入了他的耳朵。他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如刀地看着那些议论的人,直把那些姑娘看得一个个低下头去。
忽然他鬼使神差地往一个方向看去,远处站着一个人。哪怕是离得远,哪怕是那个人已经变成另一个模样,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当下心头一紧,他对方宁玉说,“方姑娘,你过来一下。”
方宁玉其实就在旁边,听到这话两步就到了跟前。
他示意方宁玉扶住姜姒,“你帮忙照顾好她。”
不用他说,方宁玉也会如此。
“不用大人交待,我知道怎么做。”
那你刚才愣着做什么?
沈溯心想着,这姑娘还真是个书呆子。
他再次凌厉地扫视一圈众人,落在文嬷嬷身上,“姜五姑娘受了惊吓,劳烦嬷嬷给她煮碗安神汤。”
这种情形之下,文嬷嬷当然笑不出来,恭恭敬敬地应下。
又是护着,又是关心,又是安神汤。如果说沈溯对姜姒没什么,恐怕在场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
是以沈溯一走,立马有人说酸话。
“还是姜五姑娘有福气,受了惊吓还能得到沈郡王的关心。”
“姜五姑娘以前应是见过沈郡王吧,毕竟当初福王世子就在姜家学堂上学,指不定沈郡王去找福王世子时遇到过。”
“姜五姑娘,方才真是吓死人了,幸亏有沈郡王。”
姜姒对这些含沙射影的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落在之前那宫女倒下的地方。这一团团的锦绣繁华之下,不知倒下过多少人。
祥秀苑如此,那深宫之中更是如此。
“你怎么样?”方宁玉小声问她。
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文嬷嬷终于敢有笑模样,一边吩咐人去煮安神汤,一边上前来扶着她另一只胳膊,“我的姜五姑娘哟,你可真是受了大惊吓了。这么冷的天,你可不能再在外面站着,赶紧回屋歇着吧。”
“……”
“奴婢早就看出来了,你模样长得好,必定是个有福气的。这些个惊啊吓的,你喝了安神汤之后万事皆无。”
“文嬷嬷,你自去忙吧,我照顾她就好。”方宁玉实在是听不下去,面色比以往更冷淡了几分。
文嬷嬷闻言,还是一副笑脸。
“那两位姑娘慢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重重哼了一声,“这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也不怕最后看走了眼。”
说这话的是左元音,她实在是气不过,也忍不住。
文嬷嬷听到她说的话,不仅不恼,反而笑得越发热情,“左姑娘,奴婢瞧着你也是个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