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等她心里转过味来,就听到文嬷嬷对所有人道:“奴婢瞧着,诸位姑娘都是有福之人。”
……
沈溯刚出祥秀苑没多久,远远看到巷子口停了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
他和马车的车夫对视一眼,暗自叫苦。转头吩咐了属下几句,等那些京武卫离开后,他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外表不起眼,内里却是迥然不同。不仅雅致,而且精美。内壁之上,雕刻无数,或是飞禽走兽,或是花鸟虫鱼。
铺锦之上,坐着一人。
金相玉质,静如神子,正是慕容梵。
“小舅。”他讨好地笑着,“方才是事急从权,我不是有意唐突姜五姑娘的。”
慕容梵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无波,“有些事我不宜插手,你帮我去办。宫里的霜炭这些年都是章家供给,章家怕是舒坦日子过久了,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他神情立马一肃,“章家与宋家是姻亲,他们这次确实是手伸得太长了。小舅放心,我一定会替姜五姑娘出这口气。”
察觉到气氛不对,他恨不得打扇自己的嘴。
“我…这不是想着她迟早会是我小舅母……”
“她不是。”
“啊?”
他纳闷起来,难道是他想错了?
“小舅,你对她…没有那个意思吗?”
慕容梵垂着眸,眼底有什么在慢慢滋长,很快浮出平静的湖水,将水面覆盖得严严实实。那么的疯狂,那么的恣意,黑压压的一片。
“她不想嫁。”
听到这个回答,沈溯越发糊涂。
“她不想嫁,那……”
“依她。”
“……”
自小沈溯就觉得,这个小舅不是一般人。看似世间红尘中人,却俨然超脱世俗之外。哪怕他已经算是和小舅最亲近之人,此时此刻他还是窥不透对方的心思。
“小舅,您的意思是,她不想嫁,那你就依她。那你们……”
这不是无缘吗?
“只是不嫁而已。”
“不嫁而已!”沈溯脑子都快烧干了,好半天他才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您的意思不会是除了不成亲,你们…该有的都会有?”
慕容梵还垂着眸,心里的那条蛇钻出来,转眼间身处山林之中。阳光从树叶缝隙中透进来,洒在那青苔之上。青苔间卧着一条细软的小白蛇,懵懵懂懂而又悠闲自在。
金蛇见之,目露着贪婪与垂涎,悄无声息地缠了上去。
半晌,他极其平淡地“嗯”了一声。
应是如此的。
好半天,沈溯才将自己快掉出来的眼珠子收回去,震惊地喃喃着,“姜五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却是不知道,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慕容梵,让这个想法在姜姒心里扎根的人是慕容梵,让这个想法长出翅膀的人也是慕容梵。
“小舅,您不成亲也好。”
“为何?”
“您这个样子,便是成了亲,那也是个…惧内,您不觉得您太依着她了吗?她说什么……”
当慕容梵淡淡地睨着他时,他立马识趣地闭嘴。
第50章
……
姜姒和方宁玉刚回屋不久,叶有梅来了。
叶有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们的屋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得到一个结论,“我方才一路行来,唯有你们这间屋子最是清幽,坐北朝南前有松后有竹,风水应是不错。这屋子里的布置简单明了,横梁不压顶,床头不对门,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方宁玉问:“叶姑娘还懂风水八卦?”
“也不是懂,就是略知一二。我大哥最是景仰芳业王殿下,平日里好摆弄这些。”
“原来如此。”
炭盆里的炭火已经换了一批,依旧烧得旺盛。
叶有梅半点也不客气,自己寻了地方坐下,瞧着十分洒脱。
“这连接死了两个人,我瞧着怕是还没完。”
谁说不是呢。
几人都沉默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叶有梅一拍桌子,“说这些晦气之事做甚,不如我和你们讲讲雁门关外的景致?”
叶家是武将世家,家中常年有人镇守边关。她年幼时与兄长们在雁门关长大,两年前才回的雍京城。
雁门关在大殷以西,是极寒之地,也是寻常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的地方。不说是方宁玉,便是活了两辈子的姜姒都十分感兴趣。
见她们皆是期待的模样,叶有梅清了清嗓子,道:“世人都以为雁门关外除了风雪便无其它,但却不知冰雪一望无垠之美,更不知冰雪融化之后的瑰丽。连天的草原,一眼望去水草丰美,再过些时日百花竞放绚丽无比。纵马草原之中,累了就在花草丛中打个滚,渴了就喝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别提有多惬意。”
“那必定是极美的。”方宁玉目露向往之色,“可惜了,那样的景致我们注定无缘得见。”
姜姒上辈子倒是见过,正是因为见过,才更能体会现实与远方的差距。
“纵情驰骋天地间,踏花归来马蹄香,叶姑娘比我们都要幸运。”
叶有梅闻言,抚掌道:“没错,正是这般,姜五姑娘这两句诗真是说到了我心坎上。我以前也与人提及过那样的美景,但那些人竟然不以为然,还规劝我应该收心学一学规矩,莫要贻笑大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姜五姑娘你可真是我的知己。”
知己二字,让姜姒怔住。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听到有人说话。这次来的人是宋玉婉,与她一起的是姜姽。
宋玉婉是来看望姜姒的,先是关切地询问姜姒有没有好一些,又建议她今日若是身体不适可以向史嬷嬷告假。
“你此番受了那样的惊吓,万事都情有可原。你若是不便向史嬷嬷告假,我可以替你向她讨个人情。”
“多谢宋姑娘,我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你真的受得住?”宋玉婉言语之亲切,好似她们关系有多紧密。“你莫要逞强,若真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说完,她看了一眼那炭盆。
“新换的炭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和文嬷嬷交待过了,以后送到你们这里的份例要一一验过,万不能再有差池。”
“多谢宋姑娘。”
除了感谢,姜姒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五妹妹,我今日才知道你和沈郡王相熟,你可真是瞒得紧。”姜姽说话的语气很轻,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极重。
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姜姒和沈溯私下有往来,且还是不清不楚的那种。
“四姐姐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与沈郡王上次见面时,四姐姐正被大伯母禁了足,自然是不知道那日沈郡王来了家中。”
两人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姜姒实在是厌烦了姜姽的手段和套路,若不是顾及姜家的脸面,她真想让人知道这位女主都做过什么。
一本书中,男女主为主,她们这些人要么是配角,要么是炮灰,更有甚者是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路人甲。她实在是想不通,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给这样一位女主当配角当炮灰当路人甲。
叶有梅听出端倪,故意发问:“姜四姑娘瞧着知书达理的模样,没想到竟然还会被禁足?也不知是犯了多大的错?”
“嫡母管教庶女,自然是要严厉一些。”姜姽回答道。
姜姒摇了摇头,“四姐姐,你这么说,我可要替大伯娘叫屈了。我敢说阖京上下也找不出比大伯娘更宽仁的嫡母,若不然就凭四姐姐做下的那些事,真换成一个严厉的嫡母,只怕早就随便把你给打发出门了。”
“姜五姑娘,你可不能话说一半啊。你倒是说说看,姜四姑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叶有梅急切地问着,一脸八卦相。
姜姒知道她是在配合自己,道:“家丑不可能外扬,恕我不能如实相告。”
虽然没说什么事,但家丑二字足矣。
她装作惋惜的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姜姽自知不能和她再辩,转而博取同情。“五妹妹对我心存偏见,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信。但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若说是错,那也错在我好心办坏事吧。”
这是笃定她不会说出来,所以才敢含糊其辞。
宋玉婉皱着眉,道:“人生在世,谁能无错,何况你们还是姐妹。姜五姑娘你听我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
姜姒刚想反驳,被方宁玉截了话,“宋姑娘这话说得没错,人生在世,谁也不能保证不犯错,但犯错和作恶是两回事,不能混淆一谈。”
她们互看着,也有一番眼神碰撞。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安静之中唯有那盆炭火发出细微的声响。
“方姑娘,你这话就严重了。”姜姽红了眼眶,“我知道你和五妹妹交好,你自然是信她说的话,我百口莫辩。我是家中庶女,不如五妹妹受父母疼爱,我人微言轻,也不如五妹妹得长辈看重。”
她看着宋玉婉,一脸的感激,“多谢宋姑娘替我说话,我实在是惭愧。”
说完,又转向姜姒。
“五妹妹,宋姑娘一番好意,你可千万别辜负了。”
“这都是应该的。”宋玉婉看姜姒的目光充满亲近之意,“姜五姑娘不必觉得不自在,我年长一些,理应照顾你。”
姜姒满心的纳闷,她和这位宋姑娘并无交集,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对方何来的理应二字。
当宋玉婉再次表示亲近而拉着她的手时,她看到了对方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乍一眼看去,和慕容梵手上那串还有点像。
她忽然福至心灵,约摸明白对方今日这番示好所为哪般。
宋玉婉这般态度,她能感觉到不对,方宁玉和叶有梅做为局外人,自然也能看出不同寻常之处。
等屋子里又剩她们三人时,叶有梅毫不避讳地相问:“姜五姑娘,你和宋姑娘此前有什么交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