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摇头,“从未有过。”
“这倒是奇了。”叶有梅若有所思,“她对你的态度,比你那位堂姐还要体贴。若非我知你们并无关系,我还以为她是你的长辈或是长姐。”
方宁玉闻言,看了姜姒一眼。
姜姒有些无奈,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和沈溯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
那宫女的事很快传来,结论是畏罪而服毒。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张姑娘之死。
京武卫那边查出来的结果,是那宫女怨恨张姑娘曾经骂过自己几句,因而怀恨在心。趁着张姑娘夜里独自外出时,给了张姑娘一记重击。
前因后果似乎都有,却又说不出来的怪异。比如说张姑娘为何外出,又比如说那宫女咬毒自尽的方式实在不寻常。
但这些没有人解释,所有的疑惑如一阵风,吹过去便也就过去了,除了飘零几片枯叶,再无其它的痕迹。
礼仪课照旧,众女再看到姜姒时,一个个眼神微妙。
姜姒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在揣测着什么,无非是因为沈溯对自己的态度。
史嬷嬷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甚至更严厉了些。她板着脸示意所有人开始练习,紧紧盯着每一个人的动作。
不到一刻钟,姜姒装作支撑不下去的样子。
“嬷嬷,我原本就身子不好,今日还受了惊吓,可否容我歇一歇。你放心,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也知道这样不妥当,你尽管给我一个下等分,我绝无怨言。”
史嬷嬷看她的目光,那叫一个怒其不争。
她生怕史嬷嬷生气般,再三表示,“嬷嬷,你现在就宣布我今日是下等吧,也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反正她就是要下等。
慕容梵对她没有安排,那她哪里还需要顾忌什么,自然是怎么容易离开这里怎么来。只要拿到三个下等,她便能走人。
如此一来,摆烂即可。
当事人不在意成绩,一再地要求下等,史嬷嬷不给她下等分都不行。
当她刚刚名正言顺地罚站时,叶有梅也提了同样的要求。
史嬷嬷严厉的目光看着叶有梅,眼睛都快喷火,“姜五姑娘自小身体弱,叶姑娘也是吗?姜五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叶姑娘也是吗?叶姑娘身为将门之后,打小应该学了一些拳脚功夫,不论是耐力还是体力,按理说应该更胜常人。你若动不动就歇,对得起自己这身上的叶氏血脉吗?”
叶有梅无法,只好作罢。
这一堂课下来,史嬷嬷明显存着火气,教导更加的严格,要求也越发的严苛。等到课程结束之后,除了宋玉婉和方宁玉外,再无上等分,且中等分的人不多,下等分的居多。
左元音也得了下等分,离开之时狠狠地瞪了姜姒一眼。
姜姒无所谓,她如今已有两个下等,再集齐另一个她就能回家。
所以第二日,她准备故技重施。
众女保持优雅的仪态一动不动之时,她开始拿捏着时间,以便在最合适的时机表现出吃力的样子。
她的目标是在今日集齐三个下等,但有人与她存着相反的心思。
左元音也得了两个下等,再来一个下等就失去了选秀的资格。所以今日的她不仅努力认真,且心态十分煎熬。
这样的煎熬如流沙,一点点地侵蚀她的支撑。她越是在意就越是紧张,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错。当史嬷嬷严厉的目光再一次看向她时,她的支撑轰然倒塌。
变故就在一瞬间,最先感觉到的人就是离她最近的姜姒。姜姒在看到她倒地上不断地抽搐,嘴角还吐着白沫时,以最快的速度用袖子挡住了她的脸。
“你们快散开!”姜姒对众女喊着。
又对那坐在一旁的王太医喊,“太医,左姑娘晕倒了,你快给她瞧一瞧。”
王太医回过神来,提着药箱上前。
因为姜姒挡着,其他人都看不清左元音是什么情况,除了王太医。
“姜五姑娘,左姑娘怎么了?”有人想过来。
“你们别过来,人多了气息不畅,不利于左姑娘醒来。”姜姒这话一出,几个想过来的人也止住了脚步。
好一会儿,也不知是王太医的针灸起了作用,还是左元音自己缓解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
姜姒压着声音,“左姑娘,刚才你发病了。你放心,其他人都没有看到你发病的样子,我只说你是晕倒了。”
她说着,用帕子替左元音擦去嘴角的白沫。
左元音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哭起来。
“你别怕,事情还不是最糟。若是身体不适而退出,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我……”左元音眼神茫然而无措,“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她是知道的。
只不过是幼年发过一次病后,多年来再没有犯过,她以为自己好了而已。这次选秀她抱着极大的野心,万没想到竟然发了病。
这样的病一出,她知道自己再无资格。
“太医,左姑娘怎么了?”又有人问。
“太医,求求你。”左元音乞求地看着王太医。
王太医斟酌一二,道:“左姑娘晕倒了,眼下已无大碍。”
这样的说法可圆可扁,倒也没说说错。
左元音松一口气,看向姜姒的目光有些恍惚,还有些复杂,好半天才喃喃,“……谢谢。”
而因为这件事,姜姒竟然得了一个上等。
按照史嬷嬷的话说,那就是仪态虽重要,但临危不乱冷静沉着更重要。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上等,姜姒真是有苦难言。更让她哑巴吃黄连的是,还有人用酸话挤兑她。
她简直是哭笑不得,私下和方宁玉感慨,“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妨事的,明日还有机会。”方宁玉劝她的同时,也感慨了一句,“我已经三个上等了。”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一脸无奈。
不远处的假山后,一抹浅蓝色一闪而过。
姜姒心念一动,声音大了几分,“今日之事,必定很快传到太后娘娘那里。先前我在雅谈会上出了风头,又因为沈郡王的事被人谈论。你上次不是说太后娘娘原本就对我很有兴致,你说她会不会召见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方宁玉使眼色。
方宁玉虽不知她的用意,但知道她必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当下顺着她的话,“很有可能。我记得上一回选秀还是陛下初登基之时,那时候便有一位出身不高的秀女因为下水救人而被太后召见。你可知那人是谁?”
这个姜姒还真不知道。
“说来你可能不信,那位秀女的父亲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她在被太后娘娘召见之后竟然被赐婚给了亲王,她便是福王妃。”
“原来福王妃竟是这样嫁进了福王府的,当真是好造化。”
“所以若是太后娘娘真的召见你,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那是必然的。”
她们走过去老远之后,方宁玉才小声问她,“刚才姜姽是不是就在附近?”
她点头,“我无害人之心,她若心术不正,便是咎由自取。”
今日着浅蓝色衣裙者仅有一人,那便是姜姽。
她们之间,也是时候该有一个了断了。
她看向远处,视线之中出现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昨日未见人,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如今乍一见,顿时心中欢喜。
一路上,她都在想借口。
回到住处后,她没发现石头的踪影,顿时有了主意。
“方姑娘,石头两天没回来,我还是出去找找吧。”
“我三哥说过,野猫性子野,很难养熟,除非是饿了,否则它有可能不会再回来。”
“我心里放不下,左不过也是闲着,我就当是出去走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宁玉自然不会再劝。
她出了门,直奔之前那人所在的位置。等到了地方左右一看,并没有看到人,她满心的欢喜扑了空,一时之间有些失落。
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唯有石头缝中还有一星点的残余,留着沾了灰的白,承受着终将消失的命运。或许人也是这样,哪怕曾经相逢,哪怕曾经相识,再好的关系,再紧密的挚友,终究还是会有分开的一天。
那么她和慕容梵也会如此。
“你在找我?”
身后响起慕容梵的声音,她惊喜回头。
“你昨天去哪了?”
一开口,她便知这话不妥当。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慕容梵有必要和她报备自己的行踪吗?
“我没有打探的意思,我就是昨日没看到您……我又得了一个下等,再多一个的话,我就能归家。”
日已半斜,阴遮影长。
光影照在慕容梵平淡寻常的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唯有那一双无论如何易容都改变不了的眼睛,依旧包容万物。
他看着姜姒,目光如潮水涵盖所有。
“你若能如愿,便是很好。”
“我自然是欢喜的,我恨不得马上回家。”姜姒娇憨地笑着,眉眼弯弯。“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那些个富贵权势我攀不上,我也不想攀。我只想陪着我的父母,哪儿也不去。”
“人生常悔,身自当之,无谁代承。若有所愿,若有所求,尽管去做。不论常理,不论对错,或许才不悔。”
慕容梵走近一些,哪怕仅是两步,却让姜姒无端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是高山一下子近到了眼前,她触手可及。
“王爷……”
“姜姒。”慕容梵叫着她的名字,“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都会帮你。”
这样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