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似乎就在那里,她却不敢去触碰。
因为她害怕!
这时她又听到老徐说:“后来我遇到了公子,是公子点化了我,指了我一条明路。姜五姑娘,恕我多嘴,恕我年纪越大话越多。这看人不能光用眼睛,你得用心去看。你若是用心去看我家公子,必能发现他的好。”
她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脸,那里原本有一道极细小的疤痕。曾经她以为这一世拥有的太多而心生惶恐,以为出了破便能保住如今的所有。
但她隐蔽的心思被慕容梵看破,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还与她说过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与老徐说的一般无二。
所以慕容梵认识老徐!
老徐称莫须有为公子,应该已经视莫须有为主,那么莫须有到底是谁?
“你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问老徐。
老徐的目光中尽是尊敬,道:“我家公子世无第二。”
这个回答,倒是个万金油。
毕竟人生在世,谁不是独立的个体,谁又不是独一无二。
老徐双手合十,不知念了什么,然后示意所有人准备开始动身。他笑眯眯地建议姜烜,若是累了可以和姜姒同乘马车。
姜烜年少,他累倒是不累,但身体有些发软却是真的。他想了想,也没有逞能,毕竟自己确实是需要平复一下,再者他还有话想同自己的妹妹说。
兄妹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内的宽敞足够容纳好几人,便是多了一个人也不觉得拥挤。许是好奇,许是为了掩饰什么,他不停地翻找着那些暗格。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马车倒是精巧,看起来应是顶级的能工巧匠所制。莫兄弟果真是有些能耐,什么好东西都有。”
这话姜姒不接,等到他的情绪似乎恢复得差不多,才问,“二哥,你好些了吗?”
他点头,又摇头,眼睛却是亮得出奇。“这两日,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我还当自己有多能耐,凭着自己的本事进了京武卫,想着自己的身手怎么着也算是中上。没想到这一趟出京,我才知道自己有见识浅薄。
莫兄弟那样的人,我自是不敢去比。但玉哥儿,你刚刚没有看到,那些人…没有一个在我之下。还有那个老徐,我真是开了眼了,他们每一个人,若是放在京武卫,那都是个顶个的能人。”
“二哥,你不要妄自菲薄,假以时日我相信你必会超越现在的自己。”
他“嗯”了一声,“等见到莫兄弟,我必向他多讨教。他那样的身手,便是教我个一招半式的,我也能受益匪浅。”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睛更是亮得吓人。
“玉哥儿,他那样的好本事,只要他愿意,必能在京中闯出一番天地。旁的不说,我们京武卫进人,一半是世家举荐,一半是能者居之。沈大人是爱才惜才之人,以他的身手必能得到重用。”
“……有些人自由惯了,怕是不喜欢受到约束。”
“为了你,说不定他会愿意。”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又睨了一眼祝平祝安,小声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应是很满意。”
“……”
一瞬间,姜姒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连二哥都看出来那个莫须有见色起意,那么……
他更不可能是慕容梵!
但是……
老徐的事,还有一些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又让她有些摇摆。
他真的不是慕容梵吗?
哪怕他不是,那他会不会和慕容梵有什么联系?
“二哥,如果有个人心甘情愿地帮你,又不想让你知道,那是为什么?”
姜烜挠了挠头,“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真心实意地为你着想,不想你背负太多,更不图你的报答。”
姜姒慢慢垂眸,心情越发复杂。
一直以来,慕容梵不正是如此吗?
无私的为她好,从不图她的回报。
她活了两辈子,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自己是何其的幸运。而今,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难道希望莫须有就是慕容梵吗?
姜姒啊姜姒,你是不是贪心了?
……
两日半后。
一行人进到三元城地界。
三元城四通八达,属于四方进京必经之地。城中铺子林立,往来商贾车队如云,各种口音混杂。
大隐隐于市,这样的地方,其实最适合意欲隐藏自己身份的人居住。所以在这座城池之中,可以接受更多的不同。无论是江湖人士,还是避世之人,或许都能在这座城池中安定下来。
姜姒换上了嫁衣,戴好了凤冠。
镜子里映出她的样子,端地是玉肌凝霜雪,娇颜似瑶月。饶是见惯她美貌的祝平祝安二人,亦是惊艳了许久。
进了这城中,自然是要弃了马车,改为花轿。
市井的喧闹声不绝于耳,混着锣鼓的声音。假成亲而已,她原本应该无比的平静。然而此时此刻,她居然有一丝紧张。花轿极有规律的小幅度摇摆着,一晃一晃如同她此时的心情。
花轿停下时,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她听到有人说“新郎倌踢轿门了”,整个人都紧绷着。
男人的花靴踢着轿帘,帘子被掀开的同时,她又看到了那张与慕容梵有几分相似的脸。她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掐着掌心提醒自己。
这个人应该不会是慕容梵!
一应婚礼流程都有,礼成之后送入新房。
隔着盖头的纱,她将这宅子与布局看了一个大概。不得不说,这宅子不错,尽管外表上看着倒是寻常,内里的布置却精致雅观,新房更是如此。
雕窗刻柱自是不必说,一室的暖色并非来自烛火,而是因为珠台之上的夜明珠,一眼望去如万千光华入了眼。
此等豪富,让人望而却步。
“姑娘,姑爷看来确实有不少的恒产。”祝平低着声,语气却是欢喜。
祝安更外露些,已然喜形于色,“京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还当姑娘嫁过来会受苦受穷,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咱们姑爷不仅有本事,且还不缺银子。”
姜姒暗暗心惊,从浮光流火到银天马,再到这鸡子般大的夜明珠,哪一样都不可能是寻常人能拿出来的。
如果说之前她还以为是聚贤会的手笔,如今她已全盘否认,因为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三百两的买卖下如此的血本。
这时,有一美妇人进来。
乍一眼看去,主仆几人都已惊艳。
美妇人看上去年纪不小,衣着也极为素净,发饰也极为简单,眉眼平和肤白貌美,那辨不出年纪的容色,以及淡然的气质,令人为之倾倒。
她自报家门,说自己是隔壁的邻居,姓柳。今日是应莫须有的邀请,前来帮忙的。她的手里端着饭菜,问姜姒饿不饿。
姜姒确实有点饿,但并没有什么胃口。许是因为路途劳累的缘故,也或者与她此时的心情有关。
柳氏摆好饭菜,劝她多少吃一些。
“莫夫人,你别嫌我话多,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了我自己。当年我也是你这般年纪离开父母,跟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那时我也像你这样忐忑不安,彷徨无助。”
这样的话,立马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她问:“柳夫人,你可能不知道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柳氏微微一笑,越发气质卓越,又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不管是被人推着走,还是自己的选择,人在紧要关头时,或多或少都会犹豫。犹豫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改变心意?但无论如何,得活着,得吃饱饭。”
一番话,说到了她心里。
她默默地坐下,听劝地端起了碗。
柳夫人说得没错,不管她心里的纠结的是什么,都要吃饭。
饭菜看上去清淡,但入口却是微微的酸辣味。哪怕她之前没什么食欲,此时却突然多了几分胃口。
“柳夫人,谢谢您。”
若不是用了心,又怎么会准备这么合心意的饭菜。
柳氏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喜欢。
“你满十五了吗?”
“我十七了。”
“瞧着面嫩,还像个没长开的孩子。”柳氏的目光越发的爱怜。
等她吃完饭后,柳氏收拾了碗筷,交待了祝平祝安几句,无非是厨房在哪里,如何烧水之类的话。
人一走,祝平不无感慨地道:“姑娘,这位柳夫人真和善,但我瞧着她怎么也不像个寻常的妇人。”
姜姒深以为然,不管是言谈还是举止,柳夫人都不像个民妇。
这三元城啊,果真是藏龙卧虎。
她示意两人过来帮她卸凤冠换嫁衣,祝安很是不解,“姑娘,您不等姑爷吗?”
一般的婚礼流程,还有最后两项,一是揭盖头,二是喝合卺酒。
但他们是假成亲哪!
“他应是不拘小节之人,想来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这凤冠压得我头疼,你们快些帮我取下来。”
一听她头疼,祝平祝安自是不再犹豫。
取下凤冠,换下嫁衣后,她拿着一本书看。
这般状态,半点也不像是新婚之夜的新娘子。祝平和祝安对视一眼,你来我往地打着眉眼官司。
“姑娘是不是不喜欢姑爷?”祝安小声嘀咕。
祝平摇头,“不知,但看上去应该是不太满意。”
“为什么啊?”祝安不解,“姑爷长得好,人也有本事,还有钱,对姑娘也很上心……”
她们声音很小,可是房间里很静,姜姒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他长得再好又如何,有些银子又如何,到底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我为什么会满意?”
这话是违心之言。
若是她满意,日后如何顺理成章地和离。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得为以后做打算,首先就是给身边的人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