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得往好的地方想。”祝安劝她,“奴婢觉着,姑爷对您还是很用心的。”
“送嫁衣就是用心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嫁衣……”
祝安正说着,莫须有来了。
祝平连忙扯着祝安的袖子,两人在得到姜姒的暗示之后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新房内,只剩下姜姒和莫须有两人。
喜服将莫须有衬得越发的长身玉立,纵然不是出尘绝艳的天人之色,但也是显而易见的美男子。
某个角度,姜姒以为自己看到了慕容梵。但一接触到他的目光,这种念头就如同冰与火相遇,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的眼神极暗,如黑夜吞噬了星空,危险而看不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慕容梵?
“莫公子,这凤冠嫁衣还请你代为还回去。”
“不急,先放着吧。”
姜姒想了想,道:“也好,东西我就留在这房间里,你随时可取。”
她避开对方的视线,垂下眼皮,“莫公子,今夜我会交待我的丫头,让她们无事不要进来。再过些时辰,你便可自行离去。明日一早,还请你提前出现,莫要露出马脚。等我二哥离开三元城,我们的买卖就结束了。”
这个自行离去,当然不可能是正大光明,而是偷偷摸摸。当然明日的提前出现,也是同样如此。按照约定,送亲的人离开之后才算是完成,所以姜烜走的时候,就是这桩生意完成之时。
莫须有似乎笑了一下,声音极轻。
这人笑什么!
姜姒莫名一恼,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倒让她怔了神。
此时的莫须有,眼里不见先前的危险暗芒,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看她的目光有着她熟悉的包容平和。
这是……
慕容梵的眼神!
“莫公子,你……”她咬住了唇,语气一变,“莫公子,你我并不相熟,请你自重。”
若是眼前之人真是慕容梵,那么他不仅变了眼神气质,还改变了自己的行事做派,并且用药味完全掩盖了自己的冷香,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被她认出来!
他之所以亲自扮演这么一个人,无非是想替她省去一些无谓的麻烦。如此的用心良苦,如此的为她着想,她居然还不知羞耻地贪得无厌,实在是太不应该。
一阵沉默过后,她出去交待了祝平祝安几句。
“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走吧。”她对他说。
他应下,寻了一个位置坐着。
夜幕已经笼罩大地,房间里也渐渐静下来。两人各坐房间的一边,中间隔着桌几等物,以及那早已冷却了酒。
姜姒的位置靠近柜子,她低着头,看似在看书,实则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琉璃沙漏缓缓流泄着,时辰一到她就小声催促。
“莫公子,时辰到了,你也应该走了。”
她半掀着眼皮,不用正眼瞧人。这般姿态有拒人之感,也有不屑之感,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怯。
不远处的那个人起了身,却没向窗边走去,而是朝她走来。
“莫公子,窗户在那边。”
这时,她又听到了对方低低的笑声。
“姜五姑娘,你在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姜姒抬起头来,佯装凶狠地瞪他。
既然他不愿被自己认出来,那自己就装作没有认出他的样子。
“你不怕吗?”他一步步走近,优雅而危险。
这样的他,与从前相比太过截然不同。
姜姒有些怕,却又不像是真怕。“我告诉过你,莫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花了银子请你演戏,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确实认不清自己身份。”他话虽这么说,脚步却未停。“我很想知道,我应该是什么身份。”
这是什么意思?
姜姒咽了咽口水,眼睁睁看着他走近。
当他长臂一伸时,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她听到身后的柜子传来动静。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这柜子是一处暗门。
“莫公子好巧的心思。”她喃喃着。
心里想的却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本应该如此吧。
莫须有看着她,“姜五姑娘,我们明日见。”
人消失在柜子后,然后柜子重新移回正位。
她盯着柜子看了许久,感受着自己如鼓一样的心跳声。
这一夜注定难以入眠,太多太多的信息与纷乱充斥在她心里,她抽丝剥茧地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自己糊涂又可笑。
迷迷糊糊中,她又做起了梦。
梦中她独自坐着,隔着盖头的纱,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身上是浮光流火,但她的头上却不是配套的凤冠,而是那顶倾城。
她听到有人在恭喜自己,夸自己好福气。
然后她被人扶着出了门子,穿过红色的迷雾,转眼就到了王府。王府上下一片红,红红的纱带从石头山上垂下,鲜艳地飘扬着。
有人从石头山缓步而下,亦是一身的红。
红雾将他们包围,她的视线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当她的盖头被掀开时,她清楚看到了慕容梵的脸。
慕容梵看着她,用危险灼人的目光侵略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心惊着,狂跳着,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当她睁开眼睛时,一下子就看到桌旁背对着自己而坐的男人。
那么的飘逸从容,有着她最为熟悉的姿态。
“王爷!”
第60章
这两个字一出口,她立马意识到不对。
等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她已用被子包着自己坐起,小脸冷若冰霜,下巴微微地扬起,皱着好看的眉不满地睨着对方。
“姜五姑娘口中的王爷,是谁?”
“我的事,与莫公子无关。”
“怎能无关?”男人看着她,虽未过来,却已然具有明显的侵略感,“若我猜得不错的话,我应该是长得很像你口的那个王爷。只是不知你对那王爷是何心思,居然找一个与他相似之人假成亲?”
她的心一颤,然后开始剧烈的狂跳。
这人是什么意思?
试探,还是质问?
所以自己已经认出他的事实,万万不能被他看出来,否则他会如何看自己?必然会觉得她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更是一个得寸进尺的无耻之人。
“我的事,你不必知道!”
男人终于站起身来,那样的修长如竹,随意之中不自觉流露出原本的飘逸之感。绝尘的容貌虽减少了好几分,但依然俊逸。
他一步步走近,到了床边。
姜姒的心跳得更加厉害,她感觉自己的心尖都因为心虚而微微地蜷缩着,细碎而小声地哭泣着。
慕容梵,求求您了。
您别这样!
不就是换了一副面孔,披了另一个身份的皮,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您这次为何会如此放飞自我?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她惊疑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是瞪得比以往都大,仿佛只要自己的眼神不躲闪,便能证明自己的不心虚。
“莫公子,请自重。”
“姜五姑娘,在世人眼中,我们如今是夫妻。你既然要做戏,还要瞒过身边的人,难道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慕容梵,超出了她的认知,实在是太过陌生,太过邪气了。
“你若是敢对我无礼,我……”
“我若想对你无礼,你如何能反抗得了?”
“……”
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小脸满是震惊,却并没有害怕。
因为这个人是慕容梵啊。
男人已坐到床边,暗沉的瞳仁似黑夜中的苍穹,慢慢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地一寸寸收紧,令人无处可逃。
“我会和他们解释,毕竟你受伤了。”
好半天,姜姒听到男人的轻笑声。
“倒是一个极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