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尔感慨,“运气可真好。”
“巴图尔,快来,其其格运气不错,捡到紫水晶了。”管布在旱獭坡上大喊,跟巴图尔一样,他比儿子更喜欢闺女。
准确来说,更多是愧疚,女肖父儿肖母,其其格因为长得太像他,从小就被认成男孩,哪怕穿红袍蓄长发,也会被问性别。
管布被问烦了,一气之下把闺女的头发剪了,再不求其他,只要她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地长大。
看到巴图尔提了三只旱獭出来,管布受惊不小,颤抖地伸出手指,确认地问:“一次套了三只!?”
“哎呀,没有的事,闺女的功劳,”巴图尔嘴上否认,浑身透着得意,他要是有尾巴,指定摇上天,“运气也就好了一点点,两只旱獭撞她面前,捡到了。”
管布将闺女捡给他的紫水晶收起来,抽着嘴角呵呵笑道:“运气是有点好。”
“我运气也好,”其其格跑过来,扣走她阿布手里的紫水晶给巴图尔,“叔不是要紫石头给小叮当做手链吗?我捡到的哦。”
米粒大小一颗,胜在成色不错,巴图尔摸摸她的板寸,“谢谢其其格,晚上到叔包里吃旱獭肉。”
“好呀。”其其格高兴地答应。
“其其格,阿布也打到旱獭了,我们回自己家吃啊。”管布哄着闺女。
“阿布做饭不好吃,我要吃叔做的旱獭肉。”其其格不给管布面子,冲她阿布做了个鬼脸,牵起林可叮,“妹妹,姐姐带你去捡紫石头。”
旱獭打洞极深,可以掏到山体中心,把里面的矿石带到地面,牧民时常能在洞口捡到紫水晶。
不过数量并不多,紫水晶价值又不高,不然非得把国家勘探队引过来。
今日份好运应该是用完了,林可叮埋头找了半天,一颗紫水晶没捡到,倒是其其格一惊一乍捡到不少,全部上交给巴图尔,换晚上的旱獭肉吃。
已经捡到了两只大旱獭,她知足了,林可叮刚想往回走,蓦地发现一个旱獭洞口前面的草丛里有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有她两只手大小,掂了掂,竟有些重量。
因为裹着很厚的黄土,并不打眼,捡起来一看,越看形状越像马蹄。
巴图尔过来叫闺女回家,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小石块,“捡到宝贝了?”
“阿布,你看它像马蹄吗?”林可叮举给巴图尔看。
巴图尔也不敷衍,细细瞧了瞧,笑道:“别说,确实有点像,喜欢就带回去吧。”
牛车来时好好的,就载几个小娃娃和一只小狗崽,回去多了两个大人,和四只旱獭,累得它够呛。
十几个青壮汉打围旱獭,拢共收获了不到十只旱獭,巴图尔家就有三只,林可叮捡到了两只!
这消息,比牛车先抵到营盘,巴图尔他们从管布家回来,远远看到自家蒙古包前围了不少人。
这年头娱乐活动太少了,有热闹不看白不看,扎堆的人越来越多:
“当真是小叮当捡到的?不会是狼群给她送的吃食吧?”
“你家不也有人去吗,快回去问问有没有看到一根狼毛。”
“上回捡到兔子,这回又是旱獭,而且两大两只!运气咋这么好?”
……
巴图尔将林可叮架到自己脖子上,哈哈哈大笑地向众人展示,“都说了,我们家小叮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巴图尔,让我摸摸你闺女沾点好运呗?”有人开玩笑道。
巴图尔立马将林可叮放下来,搂在怀里,“滚边去,摸坏了,你赔得起吗?”
心肝宝贝样逗得大伙直笑,七嘴八舌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去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包做晚饭了。
说到晚饭,一把辛酸泪,别人吃旱獭肉自己吃素面条。
运气那么好的闺女,也想要。
林静秋放羊回来,看到挂在包顶的旱獭皮,并不意外,丈夫平时不作为,但打猎本事深得婆婆真传。
栓上马绊子后,给马喂完草和水,才洗了一把脸进包,一掀开门帘,喷香的肉味扑鼻而来,让忙了一天的她肚子立马叫了起来。
灶上架了一口大锅,锅里是熬得咕嘟咕嘟的旱獭油,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和香气。
跪坐在矮木方桌前切肉的巴图尔,听到林静秋进来抬起头,冲她咧嘴一笑:“媳妇回来啦。”
和其其格玩石块的林可叮,跑过去抱住林静秋的大腿,软软糯糯地喊她:“额吉~”
林静秋笑着摸摸她的小揪揪,这一天的疲惫瞬间都消散了。
第12章
让闺女去玩,林静秋跪到炉旁往灶里加了一把牛粪,问丈夫:“格日乐呢?”
“不知道又去哪儿疯玩了。”巴图尔将剩下的獭子肉切成小块,放进盆子里备用,锅里的还能熬小会儿功夫,抓紧时间和媳妇腻歪,走到林静秋身后帮她捏肩膀,“媳妇辛苦了。”
力道刚好,林静秋舒服地闭上眼睛,“今天怎么想到打旱獭了?”
“被他们拉去的,小叮当也去了……”一提这茬,巴图尔来了精神,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林静秋说了说,“闺女厉害吧?还捡了一块马蹄石头,可喜欢了。”
小孩儿看似自己在玩,其实都有听大人说话,林可叮立马高高地捧起自己的石块给林静秋看。
除了形状有点特别,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块,不过闺女喜欢,林静秋捧场地夸道:“好漂亮啊。”
林可叮如视珍宝地摸摸石块,其其格看不懂,妹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块石头,不过妹妹喜欢,她就喜欢,妹妹摸,她也摸。
俩小丫头你摸摸我摸摸,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笑成一团。
银铃般的笑声,让人心情舒畅。
林静秋跟着笑起来,环顾一圈问;“另外两只旱獭呢?”
巴图尔卖起官司地拉着她往包外走,来到蒙古包东面的干牛粪堆前,三个柳条筐,其中一个盖了旧毡子,巴图尔掀开,动作故意放慢,像揭新娘子的红盖头。
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里面装了两只活旱獭。
林静秋心里纳闷,不是撞一块撞死了吗?
“都以为撞死了,扔麻袋里扛回家,发现只是撞晕了,哈哈哈哈……”往柳条筐里丢了一把青草,两只旱獭争先抢着吃,巴图尔重新盖上旧毡子,“还挺能吃,再养两天,问题不大。”
天气炎热,死肉储存不了,三只旱獭的肉可不少,总不能一顿全吃了,做成肉条也觉得浪费,回来的路上,巴图尔还在发愁,没想到有两只是活的。
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巴图尔搂住林静秋的肩膀,笑嗬嗬感叹道:“我们小叮当可真是福星啊,托她的福,额吉和大舅哥一家都有旱獭肉吃了。”
不拿去收购站换钱吗?林静秋一愣,“你要送去大哥家?”
“大舅哥都送我们真丝纱蚊帐了,我们不得回礼一份?”闺女找回来了,巴图尔本就打算去趟大舅哥家,大舅哥一家住在旗里,大鱼大肉不稀罕,但山里的野味不常见,送旱獭最合适不过。
林静秋还在气林华国劝她放弃找小叮当这事,不太想去她哥家,“到时候你带小叮当和格日乐去吧,我要放羊走不开。”
媳妇的心思,巴图尔能猜不透,推着她往包里走,“就过去串个门,又不让你常住,再让巴拉帮忙放一天,再说了,这么久不见牧仁,你就不想他?”
提及大儿子,林静秋顿时愧疚又心疼,妥协道:“到时候再说吧。”
“别到时候了,明天把额吉接回来,后天一早就出发。”旱獭是野物,谁知道能养几天,尽早送过去妥当些。
锅里的獭子肉已经炸得焦黄,巴图尔手脚利索地捞起来,撒上一小撮的盐,摇拌均匀后,用筷子夹了一块喂到林静秋嘴边。
林静秋尝了尝,酥脆,没有任何腥味,跟以往一样好吃,随即盛了小半碗给林可叮和其其格送过去,俩小丫头吃得眼睛亮堂堂,摇头晃脑,动作频率一模一样,煞是可爱。
獭油装到瓶子里,巴图尔将剩下的獭子肉放进铁锅,很快锅里又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油泡。
獭油是草原一大特产,也是最奇特的动物油之一,它的凝固点比羊油黄油都低,哪怕到蒙古高原最冷的时候,獭子油也能维持液体形状。
牧民常用獭子油做皮活,可以延长皮具的使用寿命,冬天涂脸上能很好防止冻伤冻裂,对付寒腿病也有着神奇的功效,獭子油还能用来做吃食……总之,獭子油在蒙古高原用途极广,是每个蒙古包家中必备品。
因此,草原人打到旱獭,多数只卖獭子皮,肉自己吃,油自己用。
“家里还有一瓶獭子油,今年够用了,”巴图尔征询林静秋意见,“这锅熬出来的油,我准备拿去卖了,你觉得怎么样?”
“嗯,你决定就好了。”丈夫心思比她细,家里的大小事,总能安排得很好,林静秋相信他。
“还有那张獭子皮也卖了,”巴图尔盘算道,“绒没长出来,卖不上好价钱,但也值个一两块,加上一斤獭子油,至少能有三块钱进账。”
巴图尔咧着嘴,用肩膀轻轻地撞林静秋的胳膊,“这不日子就越过越好了。”
性子原因,林静秋心思深沉,跟巴图尔在一起,总能影响她,语调轻快不少地也感叹道:“是啊,越过越好。”
晚上,巴图尔做了獭油果子,和藏族人民的酥油果子一样,是当地极具特色的一种传统美食,常出现在重大宴席的茶桌上。
表面又黄又亮,咬下去皮脆内软,吃之前,裹上一层白砂糖,酸酸甜甜的口感,完美地融合了油炸物的油腻,只会越吃越有味道。
格日乐一口一个不带停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含糊不清:“要是每天都能吃到獭油果子和獭子油渣就好了。”
林静秋倒一碗奶茶给他,“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格日乐就着半大碗奶茶,将嘴里的獭油果子送进肚子,左右开弓,一手去抓油炸,一手去抓果子。
林静秋和巴图尔不惯着他,一人一筷子打他的手,“野人啊你,用筷子夹。”
格日乐哦地缩回手,拿起筷子,用力地往餐盘里一戳两个,炫耀地举起:“哈哈哈哈……果子串!”
粗鲁地横着撸串,弄得满脸都是白砂糖,简直没眼看了。
巴图尔转头去看闺女,洗洗眼睛:小可爱也用筷子串了一个果子,吃第一口的时候被烫到了,之后每一口吃之前都要撅着小嘴吹吹,嘴角沾着几颗白砂糖。
怎么看怎么可爱。
巴图尔目不转睛,顾不上吃东西,光看闺女吃就饱了。
林可叮察觉到巴图尔的注视,将果子递过去,“阿布吃。”
巴图尔用指腹擦下她嘴角的白砂糖,不浪费地吃掉,呵呵笑,满脸慈爱,“小叮当吃。”
其其格吃完果子,伸着脖子,“叔,我也要吃。”
巴图尔眼里只有闺女,敷衍地点头,“其其格也吃。”
林静秋拿女儿奴的丈夫没办法,自己给其其格夹了一个果子,其其格大声:“谢谢婶婶。”
格日乐撸串不小心,将一个果子掉到地上,他默默地捡起来,转手放到巴图尔的碗里,学着妹妹的语气,“阿布吃。”
巴图尔额角青筋直跳,“要死呀,掉地上的给我吃!擦都不擦一下!”
格日乐:“……”
阿布后脑勺长眼睛了?
饭后,巴图尔罚格日乐洗锅刷碗,他将剩下的獭油渣收起来,留到明早下面条吃,完事后就出门去芦苇荡了。
闺女小脸娇嫩,白天出门没有遮挡物,很容易晒伤,他准备去摘芦苇梗回来给她编一顶小草帽,正好下夜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