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小丫头使诈,范光辉一直端着猎枪,边催林可叮边往林子深处望,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让他摊上这两个不靠谱的。
一个进洞不出来,一个追狼不回来。
“林可叮你再不吱声,老子就扔二脚踢了!”范光辉咬牙切齿威胁。
“范队长,别着急,我马上出来。”林可叮终于回了一句。
范光辉骂骂咧咧,“敬酒不吃吃罚酒,跟你阿布一个德行,掏到狼崽了吧,赶紧给我抱出来。”
“来了。”林可叮的声音越来越近,范光辉思量一番,将猎枪放到地上,拿起搭在洞口的麻袋,准备收获光荣的劳动果实。
亢奋得忘乎所以,还哼起了小曲。
谁承想,迎来的不是一窝狼崽,而是一只灰白色的大狼,犹如一枚地对地导弹,从洞里弹射出来。
范光辉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
白狼王张大嘴狠狠一口,范光辉“啊”地一声惨叫,初夏穿的单件衬衣,锋利的狼牙直接刺进他的肉里,一阵钻心的疼痛伴随着恐惧蔓延至全身,范光辉慌乱中捡起地上的猎枪敲打白狼王的脑袋。
白狼王用力一拽,生生地撕下范光辉一大块皮肉,舌头一卷,连布块吞进肚里,地上的枯叶上全是血渍,范光辉脸上也溅了不少,视线带着红色的模糊一片,却也顾不上,急忙托起猎枪,扣下扳机。
然而,因为手臂受伤,枪口最后关头一晃,连白狼王的一根毛都没碰到。
“砰!”
一声枪响。
林可叮被震得心口一紧,从洞口探出头,看到抖动身体的白狼王,胸前和脖子上的毛发,在昏暗中的光线里,泛着一道道闪亮的银光,狼王的威慑不减当年。
林可叮大舒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范光辉吓得瘫坐在地,话已经说不明白,对林可叮仍是质问的语气:“林可叮,怎么,怎么回事?大狼不跑走了?怎么还有一只这里?”
林可叮不紧不慢地爬出狼洞,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一脸天真无邪回答道:“我不知道啊。”
白狼王退到林可叮的身侧,背上的鬃毛倒立起来,眼神毒辣地瞪着范光辉。
范光辉来回扫视,总算反应过来,又怕又气,指着林可叮的手抖个不停:“你和狼,你们一伙的!是不是?”
林可叮歪头,冲他甜甜一笑,“范队长,狼群养了我三年,我也算半个狼崽,所以,你这话不够准确,我们不是一伙,而是一家人。”
林可叮和白狼王一步一步走向范光辉,她笑起来的时候,颊上有明晃晃的酒窝,可爱娇憨。
此时此刻,在范光辉看来,却比狼牙还让人恐怖。
空气像是凝固了,范光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万参谋说,最好攻击脑袋或者咽喉,可以保住完成的皮毛,”林可叮娇笑出声,跟银铃一样清脆,“我觉得不好,一招毙命还是太便宜范队长了,你说是吧?范队长。”
脚被钢夹夹了一下,手臂被狼咬了一口,范光辉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破罐子破摔,突然不怕,只剩愤恨,“林可叮,你不是狼崽子,你是白眼狼!我打狼还不是为了草原好,为了你阿布他们好,你不知感恩,恩将仇报,欺人太甚,大不了我跟你们拼了!”
抬起猎枪就要扣动扳机。
白狼王后腿一蹲,猛然使劲扑倒范光辉,猎枪掉到地上,范光辉还没反应过来,白狼王照着他的脸又是狠狠一口。
范光辉发出一连串恐怖的嚎叫,和求饶:“小祖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再不打狼了,你,你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只要你放我一马,我回去就请辞离开草原……”
林可叮打断他,“不要,狗改不了吃屎,我才不信你。”
“万参谋,救命!”范光辉眼睛一亮,突然大喊,
林可叮回头,看到折返的万参谋,端枪瞄准白狼王,她毫不犹豫地用身子去挡。
“砰!”
“砰!”
两声枪响。
林可叮和白狼王一前一后栽倒地上。
范光辉以为获救了,惊喜地大叫:“万参谋!好枪法!不愧是最厉害的神射手……”
话没说完,范光辉看到林可叮从血泊里坐起来,不敢置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撩起衣服的下摆,露出染得通红的细腰。
枪眼很明显,在左腰的位置,虽然不足以致命,也不该这么轻松,仿佛挨枪子的不是她。
而林可叮接下来的一个动作,更是让范光辉怀疑人生。
她居然徒手伸进枪眼,把陷进肉里的子弹,活生生地抠了出来。
范光辉不停地揉眼睛,狂咽口水。
接着他就看到林可叮腰上的枪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到一块。
林可叮伸手给他,雪白的掌心,血淋淋的子弹,还有她笑得甜美的小脸。
范光辉被吓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爬不起来,他连滚带爬地逃命。
“万参谋!怪物!死丫头怪物!”
怪物?
林可叮再笑,有多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捡起地上的弓箭,眯起眼睛对准范光辉,扣住弓弦的手一松。
范光辉左大腿中箭,他倒地的那瞬间,在万参谋刚刚开枪的方位亮起几束手电光。
他看到了巴图尔一家子。
难怪万参谋再无动作,失去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范光辉认清自己眼下的处境,那种绝望和恐惧,似决堤的洪水将他淹没。
眼睁睁地看着只是伤到后腿的白狼王,低吼着朝他走来,还有巴图尔一家,越来越近的手电光将狼牙照得锃亮。
等死的过程,往往比死亡更痛苦,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
看到吉雅赛音他们,林可叮手忙脚乱地转过身去,不想家人目睹她可怕的一面。
吉雅赛音走上前,颤抖地伸出手,将林可叮搂进怀里,带着哭腔,“小乖宝,没事就好。”
林可叮偷看巴图尔和林静秋,他们肩并肩地挡在前面,高大得像两棵大树,护着她这朵小花。
林可叮的小脸往吉雅赛音怀里埋了埋,她就知道,额木格他们会来接她回来。
*
林可叮再醒来,已经回到家里,她睁开眼睛,看到床边挤满了人,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比下夜时的手电光还要亮,林可叮赶紧把眼睛闭上。
大伙见她醒来,都欣喜万分。
坐在床边的吉雅赛音更是双手合一,对着包顶的木格念叨,感谢长生天保佑。
拜完,挥手轰赶挤在床边的巴图尔他们,“哎呀,离远些,小乖宝都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了。”
“对对对,离远些,别给我闺女憋死了。”巴图尔帮忙轰人。
“小乖宝,我是额木格,快睁眼睛,让额木格好好看看。”吉雅赛音温柔地哄着林可叮,完全不似刚刚轰人时的不耐烦。
林可叮睁开眼睛,乖乖地喊道:“额木格~”
吉雅赛音眼眶湿润,却又是笑眯眯地唉了一声,将她的脑袋抱起来,枕到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娇宠得不行不行的。
林可叮扫视一周,发现不光他们、二叔和邻居管布三家人都在,就连林华国夫妇以及林静月小两口也从旗里赶过来了。
昨天格日乐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他额木格,妹妹好些了吗?
吉雅赛音刚洗完衣服回来,铁皮大盆哐当一声掉地上,“小乖乖怎么了?你们不是一块上学吗?”
“妹妹说她肚子疼,就请病假提前回来了……”格日乐话没说完,吉雅赛音骑上马去通知巴图尔,路上经过离营盘口子最近的蒙古包,那家的主妇听到马蹄声出来,告诉她看到她家孙女和范光辉进山了,应该是打狼去了。
闻言,吉雅赛音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顾不得伤没伤到哪里,翻身爬起来爬回马背,强撑地找到巴图尔,并托人去场部让牧仁尽快赶回来,牧仁一听说妹妹和范光辉进的山,立马给旗里的林华国打了一通电话。
林静月正好在家属院,是她接的电话,她
第一回 见牧仁这么紧张,声音从头抖到尾。
等问清楚发生的事情,别说牧仁吓得不行,就是林静月他们也吓得够呛。
一大家子谁不知道林可叮对狼群的感情,绝不会答应帮忙打狼,她去的话,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阻止范光辉打狼。
范光辉是什么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林可叮妨碍他立功,他一急眼啥干不出来,最后还能“贼喊捉贼”,把所有责任推到林可叮身上。
“长生天保佑!”林静月摸摸林可叮的脸,“多亏有那只大狼护着你。”
赵春群这会儿还后怕着呢,侧过身抹了抹眼角,“想当初狼群把你叼走,我还怨了好几年,现在只有庆幸和感激,至于那个姓范的,是他咎由自取,和你没关系,小叮当你先好好休息,小万和场部那边,你大舅舅他们会处理。”
“你大舅妈说得对,你只管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交给大舅舅。”林华国哄完林可叮,冲吉雅赛音点了点头,和巴图尔还有牧仁出了包。
“大伙也饿了,我们去大包吃点东西。”林静秋离开前,给林可叮泡了一杯麦乳精。
一行人走后,包里彻底安静下来。
吉雅赛音将林可叮扶起来,让她半坐地靠着床头,在她背后垫了枕头,这样会更舒服些。
端起柜子上的搪瓷缸,用木勺搅拌了几下,舀起一勺麦乳精,吹了吹,喂到林可叮的嘴边。
林可叮张嘴喝了几口,脸侧的碎发滑下来,吉雅赛音帮她别到耳朵后面,手擦过她细嫩的脖子。
她的小乖宝才十岁啊,承受了太多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磨难了,吉雅赛音心疼得直掉眼泪。
“额木格,不哭了,都过去了。”林可叮反过来哄吉雅赛音,用手擦她眼泪,“我一点事儿没有,胳膊和腿好好的,不信,您看——”
说着就爬起来,在炕上手舞足蹈,龇牙咧嘴。
像一只猴子。
吉雅赛音被她逗笑,把人摁下来,压低声音:“好了,别闹腾了,忘了自己中过枪了?”
找到林可叮的时候,她已经把子弹从肉里抠出来,枪伤也愈合得毫无痕迹,但一身的血渍,看得人触目惊心。
吉雅赛音当时吓都要吓死了。
林可叮依偎过去,抱住吉雅赛音的手臂,转移她的注意力地问:“额木格,范队长最后怎么样了?”
第51章
她身体的再生和自愈能力远超普通人,怎么会在吉雅赛音他们找到她之后突然失去意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