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了男人冷淡的询问。
楚安抬起脸,对上了霍泽野能把人冻僵的视线。
她平静地反问:“跟你领过证的女人,不能看腹肌?”
霍泽野被她噎了一下,垂眸深深地看了略显反常的楚安一眼。
他当初是被楚安以割腕、名节被毁等原因逼着结婚的,所以霍泽野对于面前这个女人并没有过多的感情。
不过,本着既然已经领了证的念头,霍泽野最初也是想过要跟楚安好好过日子,不管是钱还是票,他都从来没有短过对方。
霍泽野家风板正,父母对他的教育打小就堪称严苛,养成了他沉默内敛的性格。在霍泽野朴素的价值观里,他只要按时给钱、提供给妻子优渥的生活条件,就算是表明了他想要好好经营婚姻的态度。虽然他不想跟楚安发生夫妻关系,但搭伴儿在屋檐下过相敬如宾的日子也可以。
可惜楚安不是这么想的。
楚安嫌弃他没长嘴、没情调,不会哄人,整天摆着一副冷冰冰的棺材脸,又时常出任务不能在家里陪她。于是等霍泽野一次任务归来,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点古怪。
霍泽野稍微一打听,就发现楚安这女人居然四处勾勾搭搭,常跟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谈笑风生,据说还收了人家送的什么糖纸玫瑰,薏米手链之类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让他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好在楚安没跟这些男人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所以街坊邻里也顶多在背后嚼嚼舌根。再加上他出任务期间幼弟幼妹还需要楚安照顾,于是霍泽野硬生生忍下了这口窝囊气,夫妻两个貌合神离、没滋没味地过着日子,平常在家里一天都讲不了两句话。
霍泽野把行李放到主卧的角落里,冷着脸准备出去。结果长腿刚往门外跨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叫住了:“等等。”
霍泽野蹙眉转身,看到楚安在满满当当的衣柜里扒拉了一阵,找出一件干净的浅灰色短袖衬衫。
“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吧。”楚安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今天回家,泼了你一身水,不好意思。”
霍泽野挑起眉,对楚安突如其来的讲理表示讶异。
他本来也想礼尚往来,为自己考虑不周没敲门就进房间道个歉,结果视线一滑,就触到了楚安一截白皙的手腕。
那纤细的腕子上,正明晃晃地戴着一串薏米手链。
这应该就是传闻中某位情郎送的串子了。
绿帽都要带到头顶了,霍泽野神色当即一冷:“你拿这东西点我?”
楚安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串子。从昨天穿进书里开始,各种庞杂的信息充斥着她的脑海,楚安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些“情郎”送的东西,霍泽野就很不巧地回来了。
没哪个男人会受得了这种挑衅。
这破手串可别挡了她的求财路!
楚安当着他的面把薏米手链摘下,直接扔进了梳妆台旁边的垃圾桶里:“你想多了,我就是随便戴戴装饰用的。不过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扔掉。”
霍泽野压根儿不信她前半句话,但看见楚安真的把手链丢进垃圾桶,他原本不怎么好看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
“把衣服换掉吧。”楚安再次提醒了一句。
这回霍泽野没有反对,沉默地接过那件短袖衬衫,当着楚安的面就脱掉了原先的衣服。
反正他跟楚安算是相看两厌,对彼此完全没有吸引力。
楚安猝不及防就看到了男人赤,裸,裸的肉/体,眼前登时一亮,立刻在心里吹了个流氓哨。
在楚安原来的那个世界,她父母感情不好,早早就离了婚另建家庭。楚安被推来推去凑合着养到大,毕业后不仅得养活自己,还得还大学四年的助学贷款,硬生生成了一个没有夜生活的牛马打工人。而她单位里,也都是些日渐秃顶、肚子发福、让人毫无欲望可言的男同事。
乍然见到霍泽野这么一位高质量男性,楚安满意万分地点头:“唔,不错,不错。”
霍泽野换衣服的动作一顿,满脑子问号地瞥了她一眼。
不过他也懒得管楚安又整什么幺蛾子,自己去找来了布条拖把,开始拖花岗岩地面上残余的水渍。
主卧的门半掩着,时不时能听到拖把撞到门框的轻响声。
楚安方才只匆忙套了件衣服,还没把文胸给穿上。她看男人腹肌的时候大大方方,到自己换起衣服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扣着扣子。
等楚安走出来之后,发现门口的水渍已经被拖了个一干二净。她把脸盆毛巾放归原位,往大厅的方向走时,听到了霍泽野的声音。
他应该是在跟两个崽崽说话,语调里带着点拘谨:“午饭吃过了吗?”
楚安听见了小霍然一板一眼的回答:“还没有。”
霍泽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有些没话找话的嫌疑:“那早饭呢?”
小霍棉怯生生地说:“嫂嫂带我们,去食堂,有黄黄的丝和黄黄的粥,还有海蛎饼。”
想了想,她又紧张地补充道:“很香。”
小孩子不知道酸辣土豆丝和小米粥的名词,所以干脆管它们叫“黄黄的丝”和“黄黄的粥”。
楚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只听霍泽野生硬地回了句“嗯”,就再也没有后文。两个崽崽也没有继续说话,安静如鸡地尬在了原地。
她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么看来,霍泽野跟小孩子的相处方式问题也挺大。
难怪原书里小霍然和小霍棉被原身欺负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大哥,而是选择自己忍耐数年,才报复回去。
原来你们兄妹三人……这么生疏的啊?
但若要说霍泽野不在意弟弟妹妹,楚安也是不信的。毕竟不管是在书中,还是在原身的记忆里,霍泽野每次回家,都会给弟弟妹妹带准备好的礼物,或是笔记本,或是小玩具,或是衣服。而每回在跟原身说过的寥寥几句话,十有八九也都是问弟弟妹妹的近况。
楚安走到大厅,正巧看到霍泽野把装着小铲子的塑料小桶放到大厅中央的桌子上,然后沉默地坐回椅子上。小霍然和小霍棉的视线就随着他的动作拘谨地转动。
楚安:“……”
你要是不说,谁知道这塑料玩具是你买给小孩子的?
楚安跨步上前,微笑地看了看桌面上的东西:“给然然和棉棉买的?”
霍泽野触到她眼里的笑容,微微怔了怔,随后简短地说道:“是。”
“有心了。”楚安轮流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回头我们就能去沙滩上堆沙堡啦!”
堆、堆沙堡?
小霍然和小霍棉平时要干很多很多家务活,很少有出去玩的机会。得知嫂嫂要带他们堆沙堡,两个崽崽的眼睛都有些亮。
楚安翘起唇角:“谢谢泽野哥哥带回来的礼物~”
霍泽野被她撒娇似的腔调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深度怀疑楚安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说话就说话,喊什么泽野哥哥,撒什么娇?
但不及他说些什么,小霍然和小霍棉就在嫂嫂的带头下,跟着朝霍泽野道了谢。
霍泽野多看了楚安一眼:“没事。”
第6章 没了两颗门牙
楚安挑眉:“中午饭点也到了,先去食堂吃饭吧。”
她轻车熟路地走在最前面,两个崽崽对视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楚安的身后。进了食堂,楚安准备占个四人的空座,就让霍泽野先带着孩子去挑爱吃的饭菜。
用家里带来的旧报纸把桌面擦得一尘不染,楚安又拿了四人份的筷子和勺子。回到座位上时,看到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四个饭盘。
霍泽野冷淡地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打了五样菜。”
他和楚安向来是各吃各的,从没一起进过食堂。
“谢谢,我不怎么挑食。”楚安拿起筷子的动作一顿,发现这四个饭盘里的菜都满满当当堆得跟小山一样,远远超过了标准的量。
楚安问:“你加钱添菜了吗?”
霍泽野简短回答:“没有。”
小霍然突然补充道:“打饭的崔阿姨说战士出任务辛苦了,所以给大哥多加了菜。”
楚安扫了眼食堂其他人的饭盘,感觉有些不对劲。
嘶……原书的那个主角妈是不是就姓崔来着?
想到这里,楚安就不由往打饭的窗口投去视线。窗口处站着个约莫也是二十来岁的女性。
她原本正笑意吟吟地看着霍泽野的背影,在接触到楚安的目光之后,唇角的笑意一顿,眼神里带上了几分闪烁。
“哎,哎?这位同志,麻烦你帮我装一份小葱豆腐,再来点紫菜蛋花汤。”食堂窗口有打饭的人催促道。
“哦哦,好嘞。”崔思楠赶紧收回了视线,低头给那人盛菜。
崔思楠今天是自告奋勇接替感冒的郁春华郁婶子来食堂帮忙的。农村人结婚早,她跟同乡的一位小伙子结了婚之后,没过两年就生了女娃。结果她丈夫命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意外去世了。上面的人看崔思楠还带着个孩子,就给崔思楠安排了一份突潭岛招待所里的辅助性工作。
那个年代丧夫还带娃很不容易,崔思楠就动了点再找个男人的心思。她之前在吴大娘嘴里听过一嘴八卦,说是霍泽野霍团长那媳妇儿不安分,整日惦记着给自家男人戴绿帽儿,对家里两个孩子也不走心,估计离闹掰不远了。
霍泽野要是离了婚,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两个拖油瓶,那和崔思楠的情况差不多吗?
崔思楠越想越动心,所以她一听说霍泽野回来,就主动揽下了负责食堂打饭的郁婶子的活儿,想试着接近接近对方,看看有没有戏。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吴大娘口中“夫妻感情不睦”的霍团长和他妻子,居然一块儿来食堂吃饭了?
崔思楠把装好的饭菜递给打饭的人,踌躇着拿出早就装好清炒花蛤的铁盒,鬼使神差地又往食堂那头看了眼。
只见霍团长旁边坐着女人穿着件藕粉色的波点连衣裙,时髦的大波浪随意披散在肩后,五官姣好,皮肤嫩得跟白生生的豆腐似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都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坐在眉目挺括端正的霍泽野身边,竟然意外般配。
居移气,养移体。
在华国腾飞的经济发展下,随着21世纪当中社会的进步和教育的普及,女性拥有了更多元化的成长环境和更丰富的知识资源熏陶,再加上楚安乍然有了丰厚的金钱傍身,万事不忧心,自然而然展现出了蓬勃又闲适的精神风貌。
崔思楠捏着装有清炒花蛤的铁盒踌躇了半晌,却再也没有勇气将铁盒送出去。
吴大娘那人是家属院里有名的嘴上没门大喇叭了,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就不该相信吴大娘的话。
楚安除了最开始那一眼,就再没往女主妈的方向投去视线。
她是来享福的,又不是来参加雌竞的。
霍泽野和主角妈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定期把钱交到她手里,她懒得管那些个弯弯绕绕的破事儿。
再者,从原著设定上来说,霍泽野这人坦荡正直,要不是原身出幺蛾子被反派崽崽弄死,就完全不必担心霍泽野会有不忠行为,另娶他人。
总之省心得很。
楚安在心里盘算完毕,当即用满意的视线瞥了眼她亲爱的提款机老公。
霍泽野正在用干净的筷子给小霍然和小霍棉夹菜,在察觉到旁边一股热辣滚烫的目光后,脊背登时一僵。
出趟任务回来,楚安怎么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曾经那股虚荣浮夸、装腔作势的劲儿收敛了不少,倒是真的像是肚子里有墨水似的,整个人透出一股淡然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