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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_分节阅读_第499节
小说作者:御井烹香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6.14 MB   上传时间:2024-12-17 19:12:59

  她自以为自己发觉了莫祈平的心结,顿时摆出了得意洋洋的姿态来,“我明白了,你特别的不善于在逆境中忍耐,自从失去了当家做主的地位,你就自暴自弃了,你不能承受居于张坚信之下,被他逐渐取代的屈辱?杰罗尼莫,我实在不懂你的精神怎么会如此纤细柔弱,一旦不再是个成功者,你就完全失去了上进心——”

  “不是不善于忍耐!”莫祈平打断了她的演讲,对于马丽雅一有机会就要给他上嘴脸的喋喋不休,他也只是报以习以为常而又厌倦不已的一撇嘴,“不是不善于忍耐,我和你做了十多年的同事,修女,我一向很善于忍耐。只是……或者不如说,因为你从来没有和我一样到达过那个高度,所以你难以理解我的绝望。”

  是吗?马丽雅的眉毛立刻飞起来了,她刚要开口反驳,却在莫祈平早有预料的眼神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忘形,讪然闭上了嘴,同时在心中也反省起了自己:私下和莫祈平在一起,当然是无所谓的……但她在很多公务中是否也习惯于趾高气昂,就如同下午和张坚信对峙时一样,过于自信,过于争抢,反而给人以难以忍受的浮夸印象?

  这是自幼即处于卑微地位的劣势,凡是从低处起家的人,总是善于隐忍蛰伏,但真正担正获得权力之后,又容易进退失据把握不了分寸。马丽雅暗自警醒,她闭上嘴,不再那样没好气了,而是呈现出了倾听理解的姿态,求和般地望了莫祈平一眼,“绝望是来自于?”

  “来自于对自己的才能和天赋确确实实的认知,来自于对错过的良机的忏悔,来自于对自己的平庸的痛苦。”

  莫祈平从她口中取走烟斗,自己吸了起来,他的嘴唇一动一动的,白烟喷出,让他的轮廓也淹没在烟雾之中,“你信不信也好,其实,我并不憎恨张坚信,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当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当整个教派在用疯狂的速度扩张,所有问题都涌入到你面前,而你的时间和精力依旧是那样的有限——这样当更优秀的人出现,非常轻松地解了你的问题,给了你一个根本没想到的解法……”

  “这样的时候,你会意识到,你没有你想得那么有才华,你的巅峰早就已经出现了,它就在这里了,你不可能再往上走了。这个正在极速成长的组织,它把你给抛弃了,它需要更有能力的人来执掌,这些人总会出现的。女巫航线……红圈贸易……这些本来都可以是我们的主意,实际上就应该是我们的主意,我们比张坚信早来了那么多年,该死的,这家伙还是个清教徒,来自贫瘠的海峡小岛——这个小岛在学术上压根就不值一提!”

  “但——但我们偏偏就是没有想出来。”

  他的情绪才刚激动了一会儿,手还没有挥舞起来,就又颓然地放下了,“承认吧,马丽雅,我不如他,你也不如他,我们——我们只是运气好而已,我们来得早,占据了有利的位置,短暂地居于高位。你几乎要以为这是你真正的本领了,你就有这样的天赋……”

  “但是,幸运不会永远持续,它是最公平的,亲吻过你,又去亲吻别人了,或迟或早,更有才华的人,他们会走到你面前来更新换代,而你在看到他们之后,才会迟缓地意识到——哦,原来你也只不过是个二流货色。”

  二流货色,这个词太狠毒了,马丽雅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好像被谁给戳到了肺管子,但她这是在莫祈平面前,没什么好装的,他们都很了解彼此的底细。莫祈平拿下烟斗,注视着发白的海泡石,喃喃说,“还在争夺什么,还在不甘心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你,你已经拥有得太多了,超过了你能掌握住的范围,回家偷着乐吧——你该让贤了!”

  “这才是最难受的,亲爱的,这才是最难受的。在美尼勒大教堂,我们一起见证的是别人的脊骨被敲碎,别人的信仰被抽走,可现在,这种折磨是无处不在的,它抽走的是你的脊梁骨,你所有一切挣扎和奋斗的欲望……”

  “这不是努力的问题,我们都努力,到如今我们也依然劳累,就只是……就只是你也很清楚,没有什么用了。”

  马丽雅一语不发,注视着手中逐渐变得温热软塌,让人不快的毛巾,莫祈平把烟斗重新放回嘴里,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又举起手搓了搓鼻梁骨,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流露出呻.吟。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选错了道路,如果我始终做个通译,和保禄一样,慢慢地经营一些生意——你也没有进入知识教,而是和你的那两个结义姐妹一样,选择去做报纸——”

  “别说了。”

  马丽雅低声说,她已经完全没有发脾气的欲望了,几乎是央求着莫祈平,但对方还是不管不顾地说下去,“我们现在没法回头了,我们离不开这个地方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可你总是免不得在想,免不得会看到,保禄的清闲和优裕,还有三小姐马德烈,她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吧,她的学业是那么的出色,现在她已经开始和你争抢你的那部分支持了——”

  “别说了!”

  马丽雅加大了声音,她紧紧地勒住莫祈平的脖子,像是要让他窒息一样,投入他怀中拥抱着他,似乎是要用自己的温情来止住这样丧气的一泻千里般的呓语和抱怨,又似乎是在向他索取着一种来自同类的支持。

  他们共享着同一种遗憾,的确,诚然,他们谁也没有张坚信那样的能力,那么好的计划,很可惜不出自他们的脑子。莫祈平错过的机会,马丽雅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确不算那么顶级,是同一等级的二流货色。

  权力并不如最初预想的那样,在他们两人中博弈流转,而是势不可挡地奔向了更优秀的新角色,张坚信,是的,还有尚未为人所知,还只是马丽雅心中隐忧的,总督家的三小姐马德烈。

  正因为他们完全知道对方能力的局限,对方性格的弱点,了解到了彼此在从容不迫、光鲜亮丽之下的那份力不从心和憔悴勉强,他们才能从彼此的亲密中汲取到一星半点的理解和安慰,他们的动作,相当的草率,速度也很快,但来自生理的快乐,的确短暂地击退了精神的慢性折磨。

  新的空虚取代了旧的绝望,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瞠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嗅着鼻尖那让人不快的腥味。欧罗巴人在南洋,总是被各式各样不雅的味道环绕,不得不持续不断地处理它们,他们迅速而娴熟地擦拭、点花露水,起身抚平衣物……“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建议你还是表现得好些,杰罗尼莫。”马丽雅一边扎裤腰一边说,她又回到了她的常态,让人不快的,平静、强势而又务实的持续输出,“既然你也清楚,你我都没有退路,我们根本就离不开这些——”

  她随意地画了个圈,囊括了身边的一切:电灯、冰箱、品类齐全的香水、咖啡、烟草甚至是海泡石烟斗、乳胶垫沙发,水泥房、电风扇……等等这一切设施背后暗藏的奢侈,以及更重要的,浸润在空气中的,无形的权力,这里有哪一样是值得离开的呢?

  清闲优裕的保禄和逐渐成长的马德烈,她们即便仍可拥有类似的物质享受,但他们谁曾碰触过如此庞大的权力?

  即便希望渺茫,即便前景似乎已经注定,即便早已不在踌躇满志,但仍然要惨淡的支撑着,正是因为他们也离不开这样的生活,离不开这甘美的滋味,就算崩溃了又如何?还是要鼓舞起精神,尽量去积极面对。

  这是马丽雅所秉持的不可动摇的理念,即便是二流货色——也不能主动退场,依然要在这里待到最后,直到有人把他们踢走的那一刻之前,也还要显示着自己曾存在的痕迹。

  知识不能通过性传递,但精神力量或许可以,即便是如此扭曲而非常态,全然谈不上正面的关系,也依然有用,莫祈平看起来总算比下午要积极一些了,他呼了一口长气,“走吧,就算是拷打,也得挺起胸膛去受折磨,不是吗?”

  “你算是掌握到人生三昧了。”

  马丽雅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她示意莫祈平把衬衫领子翻好,有往窗边划拉了一下手臂,打开窗子散散味儿,“我先走,你过五分钟再来。”

  理所当然,莫祈平没有异议,马丽雅去穿刚才被踢掉的鞋子,在门边回头,发现莫祈平手扶着窗户,脸上又出现了一种沉思——这瞬间她简直是崩溃的,这么快又来了?但很快,莫祈平回神了,走到门边来送别她。

  “我在想。”他笑嘻嘻地说,语气终于是比刚才要积极一点儿了。“我和你——我们不会是这片土地上唯一一批二流货色。”

  才能有限,但因为运气来得早,得到了高位的——二流货色,当然,不会只有马丽雅和莫祈平两个人,马丽雅意识到,他们的痛苦也并不稀有,或许甚至可能是买活军一大批高级官吏共同分享的一种感受。

  摊子越来越大,买活军越来越接近于一个拥有广袤领土的强盛大国,他们的能力会展现出极限,他们也会感受到类似的局促,意识到来自张坚信这样才华横溢的天才的强烈冲击,不得不放下原本的志向,承认——痛苦地承认,自己原来也只是二流货色。

  甚至于,马丽雅渐渐意识到,在未来的那些年里,买活军的一个主要的变革,就是这些二流货色逐渐被新成长的一流货色给取代的变化——或许是和平的,或许也没有那么和平,权力的递交,总是隐藏着剧烈的冲突,甚至可以滋生漫长的仇恨。

  “我很好奇。”

  莫祈平大概也和她想到了一块去,他语气悠远地说,“他们——我们这些二流货色,都在想什么。”

  权力的移交会否风平浪静,还有——

  他们两人眼神相对,都看出了心底隐藏决不能道明的话语:对如此的大国来说,机体的自我革新几乎是一种本能,二流货色,长远来看终究会被一流取代,就像是张坚信不可逆转地接过了知识教的大权,并没有任何人力的干涉,它就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无法胜任者早晚会被淘汰,就算没有外部冲击,自身也会逐渐支持不了。

  那么,抛开她的仙力异能之外……

  神使对于这样的大国来说,算是几流货色?

  她,也会有被机体自我革新出去的那一天吗?

第1059章 典范缺失

  “过去一年里, 南洋交界区的州县教区新增了十三个,信仰者人数从约六千人激增到十三万五千二百人以上,统计误差率估算在百分之五左右, 存在重复计数的可能……这里的教徒标准是什么?宽泛还是严格?”

  “以通过最基本的教义考试, 可以口述基本教义, 参加过一次完整祭仪, 领用过圣水为准——在一些条件艰苦, 交通不便的教区,圣水是不加糖的, 只会加一些芳香草药,由教徒和祭司自筹, 这样, 也不太会存在为了白糖账目而虚报信徒数量的现象。”

  “嗯……考虑得比较周到,信徒人数激增,教材问题怎么解决的?”

  “祭司用的教材, 当然是我们颁发的, 空白教科书的印刷量比较稳定,存货充足, 同时, 祭司还提供低廉的成本价代购服务,由村寨出人自行承运,这样, 无形间也加强了村寨之间的走动, 栽培了他们的友好关系。”

  “考虑得很周全。”

  谢双瑶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如果她手下的高级吏目,个个都如同张坚信一样能干的话,那她可就真能省心多了。知识教虽然教区激增, 势力扩大的速度比买活军还要更快,但这几年,各方面都给人以井井有条的感觉,反而比之前的组织度更高了一点。

  这基本上是张坚信的功劳,就连谢双瑶自己都认为,张坚信的上位是不可避免的,虽然他是个清教徒,后来者,而且是男人、洋番,这些都算是比较不利的因素,但架不住一点,那就是他有能力啊,能让领导省心,这就比什么都强。

  就算谢双瑶没有完全信任张坚信,和他也不存在什么私人关系,但只要他能办事这就足够了,私心人人都有,张坚信的私心,她可以通过逐渐增加的接触和情报局来获取信息,只要能力够强,私心不是太夸张,都能容忍。

  私心是可以整顿的,能力却不是人人都有,这就是很多小人一时得志最根本的原因,从事管理工作这么多年,谢双瑶的感悟是越来越深刻了:和道德比起来,能力才是最稀缺的资源。

  当然了,张坚信本人的志向,也没有任何值得忌讳的地方。这个大祭司显然非常熟练地掌握了‘思维双轨制’,在知识教内部的会议中,他多次强调经义的丰富、体系的完整、信仰的虔诚,对知识教的意义,好像他真的非常相信,在宇宙的某个角落存在着量子真神似的,但在和谢双瑶的书信往来,以及组织部吏目的交谈中,他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真正的志向:

  张坚信想要让贫苦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好、更有尊严一些,这里的贫苦百姓,当然指的是他从小成长起来的家乡,那些和他血肉相连的乡亲。不过,他也对所有辛勤劳作的百姓持同情友好的态度。

  在他的家乡,张坚信能找到的最志同道合的组织,就是清教教会,期间当然也存在政治倾轧和利益博弈,以及对信徒的残酷利用,但仍然有一部分的组织机能,和张坚信的志向是吻合的,于是张坚信便务实地加入清教,充分利用他和教会的共同点,并且很好地应付那些他并不感兴趣却也很擅长的工作内容。

  而随着世界局势的发展,当张坚信来到华夏,发现他和买活军的共同点更多之后,他也就迅速地抛弃了清教,全心全意地加入买活军,并且在买活军中找到了最能发挥他的才干,且和他的志向最为吻合,他最好出头的职业路径——知识教祭司。

  对于张坚信来说,谢双瑶提倡的道统,也不过是他通往理想的路径而已,如果有一天,更理想的路径出现了,张坚信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它。从这个角度来说,他除了自己的理想之外,压根就不忠于任何事物。而张坚信也不忌惮展示这一点,他虽然手段丰富,也很有城府,但在某一层面来说又非常的简单。

  谢双瑶发现,这是很多超级人才共同的特点——和这些超级人才的交流往往是非常高效的,你想要的,我想要的都一样,那就合作,如果不一致,也不存在什么说服的空间,因为各自的意志几乎是不可改变的,如果没有合作的可能,那就是彼此的敌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迄今为止,她没有遇到完全不能合作的超级人才,大概是因为‘过上好日子’,这是所有超级人才共同的一个追求,越是能力超群的人,志向有时就越简单,那些需要拿捏、敲打,心思复杂的人,他们的成就往往是有限的,可能就是因为在多余的心理活动上花费精力的关系。

  对于这种等级的人才,只要他们自己不动摇,谢双瑶是可以做到绝对信任的,即便来往不多,也可以放心地交付权力,快速提拔,只是这样的天才,数量极少,永远都不够用而已,有一个,当然要充分利用起来。

  不过,她也不打算完全把莫祈平和马丽雅闲置冷待,还有那永远栽培不起来的本土祭司一派,依旧会示意郑地虎继续投入资源去培养,为她提供充足的后备选项。完全依靠天才,那就有点因人成事了,且不说张坚信动摇变质的可能,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他突然间失去工作能力呢?难道知识教就乱套了?

  有天才在,组织以120%的效率运转,少了天才也能维持80%功率输出,这才是一个健康的机制。谢双瑶在心底琢磨着,该怎么把大祭司制度更改一下,把张坚信的地位拔高到诸位大祭司之上,可以在什么合适的时机推出这个改革……同时,她分出一部分心思听张坚信用自己的观点,再介绍一遍‘昆顺走廊’计划,并且咨询他的意见,“以你的观点,你认为,修建昆顺走廊的最佳时机是什么时候?”

  “把北方华夏故土列入统治十年后。”

  张坚信显然已经多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从管理能力来看,届时的准备依然没有完备,但综合来看,那可能是能拖延的最后时限了。”

  “源源不绝的买地奢物,以及相邻地区都在飞速发展的事实,对于逐渐扫盲的昆顺辐射区百姓来说,是一个持续的刺激,随着知识教的扩张,当地百姓的组织度高涨,再加上安南混乱局势和战争的存在,南洋接壤界,可能会形成一股多民族跨语言的合力,以阶级而不是民族结合在一起的百姓,有强烈的共同欲望,希望能打通和买活军的商贸通道,充分加入到买地的繁华中来。”

  “……这股合力,或许可以催生出一个完整的自治机构,借由昆顺走廊的修造,不断的进步,掌握昆顺地区的实际权力,至少能和现在的知识教分庭抗礼——前提是知识教没有深度参与进来的话。”

  谢双瑶的眉毛扬了一下,“又一个叙州。”

  “一个比叙州更复杂得多的叙州。”

  巧合的是,叙州是五尺道的起点,联通了彩云道,这点微妙的联系,似乎也让张坚信的描述变得更可信、更生动了,这个面容亲和的褐肤男人,语气安详地描述着棘手复杂的远景,“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个组织试图完成独立修成昆顺走廊的伟业,这就犹如叙州帮独立主持疏浚了三峡,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把三峡沿岸的村寨都拉到了自己这边来。”

  “一次独立的伟大工程建造,对一个新生的政权来说,意义非凡,它会在这样的大工程中飞快地成熟起来,真正成为一个完备的统一体。因此,官方必须在这股合力完全形成之前,抢着介入,不给它孕育的机会。北方统一后十年,这已经是最紧张的时间点了,前提还是安南没有出现意外事件,或者说,百姓对知识教的接受度不会出现预料之外的上升。以这个时间点来作为界限的话,事态存在失控的可能,那就需要花百倍的代价在事后进行修补,也有可能存在难以弥合的隐患。”

  事后修补,那就意味着叙州事件可能再度重演,而且手段要比镇压叙州时更为残酷,这好像是一种惯例,在处理边番异族事态时,必须展示铁血手腕,以此来震慑宵小,当然,留下来的就是如张坚信所说的,‘难以弥合的隐患’,也就是长达千年的民族仇恨。了解谢双瑶的人都知道,这不是她的喜好,“我感觉你有点催促我的意思。”

  “是有点儿,这件事的确宜早不宜迟。”张坚信半点不否认,一欠身甚至笑了起来。“当然,这有点难……”

  “有点?只是有点?”

  的确,不是有点,而是极难,这里的矛盾是几乎无法调和的,依旧是严重的人手不足。现在谢双瑶手里的人才,完全消化江南都有点不够,包括彩云道那边,为什么只能派出那些人?因为的确在计划中,这就不是工作重点。

  她是打算把两湖道和川蜀消化之后,就要为占领北方,完成大一统做准备了。统一北方,这是上下一心,甚至外部势力都认为应该尽快从速的事情,从华夏大一统的思维惯性,北方籍贯吏目的乡情,以及谢双瑶作为山阳大妞的朴素感情来说,不可能不去做。

  但这其中的困难也是不容低估的,残存势力的反扑、侵蚀,人手的严重不足……占领北方十年之内,就要去修昆顺走廊,其实就等于是要求她再灭一国,把安南行省化,这已经不是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了,等于是在楼梯上大跨步,谢双瑶真是害怕自己崴了脚,留下烂摊子以至于不可收拾!

  谢双瑶觉得,如果张坚信的观点没有补充的话,那这天就等于是聊死了,这不等于是大家一起做梦臆想吗?那她也可以说,如果十年内不统一地球的话,恐怕也会留下难以弥合的隐患……吹牛,吹呗,谁不会啊!她催促张坚信赶快拿出他的‘但是’,“情况你都是了解的,你的‘但是’在哪里。”

  “这个其实您应该也早有预料了。”

  张坚信坦然说,“总有一个弊病重重但却十足好用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如报告中所说的一样,引入知识教来解决这个问题……知识教甚至可以尝试直接动摇安南的统治,成立一个安南特别区。买活军只需要提供一定的人力物力支持即可。”

  “当然,这么做,后患无穷,等于是完全开辟了一个新模式,所影响的就不是昆顺走廊这么一条官道能比的了,也和您目前对知识教的设计功能并不相符。”

  “……很坦白。”谢双瑶也被他这句话给硬控了几秒,“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说得这么明白——包括这么做可能的后果。”

  张坚信笑而不语:这是不说就想不到的事情吗?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本报告,“这是我昨天提交给情报局的秘密报告,我保留了一份副本。报告的主题——是关于知识教和您预期不符合的扩张现状。”

  利用单独会面的机会提要求、交报告,这是常见的现象,买活军也有类似于‘密折专奏’的制度,不同于按照规定程序呈送的公文那样,一般都代表职务态度,是比较正式的政治行为,高级吏目可以向情报局呈送特别说明、备忘录等材料,这是完全保密的。

  就从南洋政治圈来举例,郑地虎就很喜欢采用这个渠道,情报局每年能收一沓信:郑地虎提拔圆性,郑地虎表达辞职意愿,郑地虎想要把田川家搬迁来买等等。此外谢双瑶还从好几个途径知道莫祈平和马丽雅的绯闻,其中就包括了马丽雅的私人报告,这位修女在报告里好好地Diss了莫祈平一把,并且把她通过绯闻整合老弗朗基势力,把无能窃据高位的莫大祭司踢去养老的计划,完全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毕竟是高级吏目么,对组织部的交代有所保留,也很正常,能对情报局坦诚也行,谢双瑶在这点上还是比较宽容的,不过,张坚信这里,除了私下交代过他的经文配图艺术创作之外,很少动用这条渠道,大概是因为他‘事无不可对人言’,很少有阴谋诡计的关系。

  这一次面交报告,谈的也是完全的公事,谢双瑶接过报告略加翻阅,便立刻看到了好几个让她有点重视的小目录:“昆顺走廊暗伏的事实割据可能,与野心膨胀的危机。”

  “巫觋现象的萌芽,对忠心的攀比隐含的不良倾向。”

  “买活军新生吏目的信仰空虚,以及私下加入知识教现象之扩散……”

  好家伙,哪个标题都有点UC震惊体的味道,更可怕的是,谢双瑶对张坚信是很信任的,她知道张坚信不是危言耸听之辈,这就不能不引起她的重视了。她的眉毛挑得极高,又有点儿不可思议的味道:有点可怕啊,可怕的点,不在于问题的棘手,而在于,看到这封报告之前,她居然没有从其他渠道收到反馈,对此居然心中无数……

  这就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了,虽说随着领土扩张,这也是难免的事,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但谢双瑶仍是不禁涌起一股失控的不安感。这三个问题,都不能等闲视之,如果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那就说明,现在的局面,可能她也有点玩不转了,别说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脚踩西瓜皮的话,买地仍然是在她的影响之下,还被脚踩着呢,现在……就好像身在飓风中央,而龙卷越来越大,不断有大型家具被卷进来,谢双瑶好像连看清风卷的能力都没有了。

  先看看,她对自己说:不能排除张坚信哗众取宠的可能。虽然……可能性的确很小。毕竟,这可是张坚信啊。

  其实,谢双瑶对张坚信是没有什么私交的,两人见面的次数都不算多,但她对张坚信的信任度的确很高,这也来源于对他的观察。和张坚信交流是很舒服的,因为他的态度总是十足坦诚,不像是莫祈平,总带有一种害怕让领导失望的压力在,遇到难题就支支吾吾,好像害怕暴露自己能力上的短板。

  当然,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谢双瑶接触的吏目,九成八以上都是如此,尤其是事前喜欢夸海口的那种,一旦进展不理想,事后找补就难免尴尬,还有一些吏目则是反其道而行之,事前强调困难,便于事后甩锅邀功。

  这些种种心思,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察觉不到,但在上位者看来,其实洞若观火,非常的明显。种种人性的弱点,其实都在于‘有所求’,像张坚信这样,能力超群、意志坚定、心思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反而非常超脱,有事说事、宠辱不惊。

  谢双瑶私下把他和徐子先来做对比,认为他比徐子先更洒脱的原因在于,徐老偶尔也难免为家小所累,大家长的角色还是局限了他,但张坚信大概是个独身主义者,他的生活是非常单纯的,当然情绪也就更加纯粹了。

  只要他能一直维持如此的纯粹,张坚信根本不需要担心知识教的前景会连累他的个人发展,就算知识教该消失了,谢双瑶对他也绝对另有任用,绝不会把他的才干白白浪费,就如同现在,她也是用了十成心思来读报告,而且越看越是心惊:张坚信还真没有夸大其词,在买活军的犄角旮旯里,真有许多阴暗滋生,甚至连情报局都缺乏观察角度。毕竟,除了知识教祭司之外,有谁能知道,私下到底有多少吏目半开玩笑,想要加入知识教来礼拜六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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