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气恨道,这么不听劝,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再也不成天操心帮你出主意了。
天色都昏了,沈缇也没出现。
殷莳还以为他回家直接去了冯洛仪那边了,结果长川忽然过来,才知道沈缇留在宫中参加宫宴还没回来。
“翰林让把东西先送回来。”长川说。
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用金箔剪的五毒纹样,一个内造的粉彩五毒瑞草纹盘子,然后是一匹布料。
殷莳摸摸:“这是什么料子?”
长川道:“平陌哥说,这是雷州葛布。以前家里只有大人才得的,如今,翰林也得了。”
殷莳道:“原来这就是雷州葛布。”
以前在家的时候听大伯母讲过,知州的夫人夏日里穿了葛布的衫子,令人艳羡。
“是。”长川卖弄,“雷州在岭南,雷州葛布轻若蝉翼,一件衣裳重量仅有数铢。每年宫里会赏赐下来给官员做夏衣,也不是每家都有的。咱家今年有两份。”
瞧把他得意的。
笑得殷莳戳他抓鬏。笑完问:“翰林一共得了多少?”
长川捂着脑袋道:“就这些。都给少夫人送来了。葛布很难得的。”
殷莳:“……”
很难得的葛布都送过来给她了。
大孝子。
就算沈大人那里也得了,都给了沈夫人,他也不能吭都不吭一声全拿过来给她啊。
让沈夫人知道了,高低得叹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娘”。
平地起波澜,无风三尺浪。
搅家精说的就是这种男人了。
第104章
长川还没传完全部的话,接着道:“翰林交待说他今天回来要沐浴,让给他准备好热水。”
昨天还下雨,今天的温度就像旱地拔葱一样起来了,今天殷莳回来都出汗了,也是洗澡沐浴了。
“在这边吗?”殷莳问。
长川心道,那总不能是在书房,累死我和竹枝得了。
他两个力气小,一次只能提得动半桶水。等把浴桶里的水灌满了,水也凉透了。
长川毕恭毕敬地道:“是。”
昨天也歇在这边,今天还要歇在这边。而且不是自己过来,是让长川过来直接通知她。
殷莳忍不住嘬了一下唇,又迅速做好了表情管理。
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放松了。
“好,我知道了。”她说。
长川悄悄松了一口气。
热水烧上了。但天都黑了沈缇也没回来。
殷莳不委屈自己,当她感觉困了,她就跟婢女们交待了一声便先睡去了。
绿烟荷心都还在等着沈缇。殷莳也没办法,她就算说“你们别等了,都去睡吧”也不会有用的。她敢说她们不敢听。
反正她先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些动静,她翻个身,问:“是他回来了吗?”
帐子外面沈缇的声音道:“是我,你睡吧,不用起。”
殷莳本来也没打算起,翻个身就又睡了。
隐约能听到帐子外面许多人都蹑手蹑脚发出的声音,蚊子似的,还不如直接发出正常的声音呢,让人太阳穴疼。
殷莳把被子拉起来蒙住了头,好点了。
又睡着了,不知道多久,又醒了——沈缇上床来了。
房里已经没有别人,都退出去了,灯也罩上了。他上来了,就又把殷莳给扰醒了。
这其实挺讨厌的。睡眠反复被打扰,会让人脑袋疼,生理性的脑袋疼。
但殷莳这会儿觉得自己冤枉沈缇了——长川传话的时候,她以为沈缇不过是故意想在她这里多留一晚。
原来他是因为知道会回来得很晚,怕扰了冯洛仪所以才要来这边的。
冯洛仪本来就有挺严重的睡眠问题。
那去冯洛仪那儿就真不如回来璟荣院,起码她比冯洛仪健康能扛。
沈缇对冯洛仪还是细心也温柔的。
“错怪你了……”殷莳咕哝一句,翻过身去。
沈缇本已经躺下了,噌地撑起了身体:“什么?”
她刚才说什么?他没听清。
但殷莳没声了,只有均匀的呼吸。刚才是梦话吗?
沈缇失望地又躺下了。
他今天……原本预备有话要跟殷莳说的。
那些话憋在心里,今天在宫宴上喝了酒,突然觉得敢说了。
便叫內侍帮着传话给宫门外等候的平陌,平陌又回来送东西并让长川把话传给殷莳。
哪知道宫宴拖得太晚,回来她已经睡了。
一晚上想的那些说服她的话和承诺的话都没用上。
她睡了。
她睡的时候会迷迷瞪瞪,这时候说话没法保证她能听进去,他只好先去洗澡了。洗完,她睡得更沉了。
让人泄气。
因为沈缇现在虽然微醺着,半醉着,但他又非常清醒地知道,等明天酒醒,他就会失去开口的勇气了。
因为她会用眼神压制他,让他闭上嘴。
他太清楚这种手段了,因为这种手法他也会,也熟练地掌握并应用着。
总之还是当初傻。
新婚那夜若直接洞房,哪有现在的种种。那时候他若强硬,她也不敢这样对他。
从年长的人那里也听说过那些东风西风、西风东风的论调,一直没当回事,一直觉得夫为妻纲,哪有什么东风西风。
现在是真的懂了。可恨已经被压得翻不了身。
太傻了,当初怎么能傻成那样。
沈缇终于闭上了眼。
等到在晨曦中自然醒来,果然昨天微醺时的勇气全没了。
揉揉眼睛醒醒神,转头去看床里侧。
朦朦胧胧,她面朝着他半俯卧,只能看到半张脸,眉眼嘴唇都诱人。
一只手搭在两个枕头中间。
沈缇凝视着她。
他轻轻翻过身,小心翼翼地探出手,用指背轻轻碰了碰她的指背。
皮肤的接触让身体里好像窜过什么,酥酥麻麻。
捏住她的指尖,酥麻感更强烈了,遍布全身。
又想爆发,又四肢酸软。
他知道,其实只要翻身压上去就行了。
行使他做丈夫的权利。
殷莳绝不会乱叫,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反抗。她更大可能是平静地接受。
她顶多是用语言和话术来裹挟他。
但如果他真的会翻身压上去,也就不会被她用言语逼退,话术裹挟。
他知道她其实一直都明白他对她的权利和权力的。
她一直在赌他的人品。
可他,偏偏不想让她赌输。
也因为他知道,他若让她赌输了,便再也看不到她的真笑靥。那些她原本肯袒露给她看的真实的她全都会消失,她会变成完美而恭顺的假妻子。
他可以得到她的身子,但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真夫妻”。
那与他的真心便背道而驰。
沈缇叹息一声,收回了手。
殷莳因为昨天晚上被打扰了睡眠,今天起得晚了。
她唤人进来,葵儿一边服侍她一边告诉她:“翰林走的时候说,叫你不要着急。昨晚大人也是很晚才回来,陛下今日免了早朝,大人也会走得晚。夫人那边想来也是早起不了的。”
殷莳打着哈欠:“我猜到了。他们一起的嘛。”
特意晚一点再去的沈夫人那里,结果沈夫人不是起晚了,她是根本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