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不错,清晨起身的时候,婢女欢欢喜喜的来告诉她,说是府邸里的杏花开了。
府邸里原本只有普通的树木,后面晏南镜搬进来之后,就多出了很多的桃树杏树梅树,甚至挖出来引入活水的湖水里也种了荷花。
为什么有这番变动,众人心里都心知肚明。这样都是主人为了取得府中那位女郎的欢心。
所以开花之后,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来告诉她。
春光是不好辜负的,晏南镜听说之后,和婢女一块儿过去,果然看到杏花已经全数开了。
一树的杏白,在日光下越发的炫目。
晏南镜过去,抬头往上看。旁边的婢女这会讨巧,“女郎要是喜欢,婢子给女郎折一段下来?”
晏南镜摇摇头,“开得正好呢,就这么折下来可惜了。花开在枝头上才好,折下来再美过上一日夜也就枯萎了。还是让它长在那吧。”
正说着,她抬眼见到杏树的另外一头有个颀长的人影走了过来。
走近了,只看见齐昀一手扶住几乎要挡到他头脸的枝头,抬头看到她站在那儿,笑了一声。
“怎了,看到我过来,还不高兴?”
他走到她跟前,抬手起来给她把落在发髻上的花瓣拿下来。
晏南镜望着他,“我都几日没见着你了,还不许我惊讶一下。我还以为你今日又在侯府还有衙署里头过呢。”
齐昀闻言,轻咳了一声,对她牵了下唇角。
可惜这番讨好的架势,并没有让她展颜,她回身过去,拿背对着他。
齐昀上前,扶住她薄薄的肩背,“是我不好,今日我得了空,所以就来陪你了。今日我教你骑马如何?”
第098章
齐昀看见她面庞上满是惊喜,“真的,教我骑马?”
马匹向来受朝廷管控。除非是下等的驽马,不然不允许白衣们拥有。以前在荆州的时候,家里的马就是驽马,最多只能做点拉车背粮的活。至于骑上去,驽马都还没走出多远,就能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她心里有点儿想学骑马,到时候如果遇上什么紧急情况,她也能跨上马背就跑,至少不给人添麻烦。
“当然。我今日特意做了准备来的。”
他微微敞开双手,给她看自己今日的装束。他今日是着了方便行动的短袍,袍服下摆只到膝盖下。平常这个装束是上战场时候,穿在盔甲之下的。他今日穿了来,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晏南镜看看自己,不禁抱怨,“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我今日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到马背上去。”
“怎么不能?”齐昀领着她就往府邸里另外一个方向上走,他的府邸里有专门的马厩,还有供他练习骑射的宽敞空地。
“不会弄坏吗?”
齐昀神色古怪,下刻就憋不住笑了,“那就让人给你做上十身二十身,库房里的那些绢帛平常都是压放在那儿,正好拿出来用。”
“这么大方呀?”晏南镜笑着睨他,“那怎么好意思,毕竟无功不受禄。”
“谁说你无功了。”他看向她,唇角扬起来,全都是飞扬的笑意。
“你在我的心上,别说府库了,就算是我这个人,也可以给你的。”
齐昀的话语热烈大胆,晏南镜的豪迈都吓得往回一收,忍不住打了个嗝,“给我吃掉吗?”
齐昀笑意更浓,望向她的眼眸里可见的水亮,“好啊,给你吃干抹净,好不好?”
这男人简直坏透了,是故意说这话的。要是她应下来,万一他还真的把自己焚香沐浴,巴巴送上门给她享用。到时候她是笑纳还是如何,还颇有些头痛。
这话她不接了,扭头过去不搭理他。齐昀步行到她身边,“知善不要么?”
清约的嗓音里似乎生出了惆怅,她看过去,连着他那锋利的眉目里也蕴藉出了哀愁。
他盈盈的望向她,所有的情思都在他那一望里。
男人的美色,有时候简直坏事,她咬着后槽牙,忍着心头因为他那望过来的双眼而起的酥麻。脑袋差点就跟着他的话点下去了。
她好歹不是真的色令智昏的,强忍住点头的冲动,脑袋就往一边扭过去。
齐昀在一旁看着她扭脸过去,忍不住轻笑。
今日的日头不错,照在她身上,她的脸侧饿了过去。他正好看到日光在她脸颊上那一层浅浅的容貌渡上了浅金的光辉。
在这层浅浅的光辉里,她一颦一笑越发的清晰,哪怕只有那么些微的表情变动,也落在他的心头上。
他似乎整个人都舒展在这春日里的暖阳下,那层暖意透过了肌理逐渐到了心底。
“走吧。”他持起她的手,就往骑马场过去。
他的手比她宽大许多,指腹和掌心里全都是常年持刀戟磨出来的老茧,轻易的将她整个手掌都握在内里,力气不大,稍稍往前带了带,晏南镜顺着手上的力道跟着他往前走。
马厩打扫的干净,家仆见着他来了,赶紧侧身让他们进去。
马厩里的马匹都是照着用处,分别关在不同的土房子里头。拉车的马匹都是三四匹的在一个厩房里。再往内里去,就是良马。良马都是一匹一间屋子。打扫的干净,食槽里头的草料也是上好的。
晏南镜一眼相中一匹马,身量不是很高,肌肉线条在皮毛下依然清晰可见的矫健,只是矫健之外还可见一点青涩。看着不像是长成了的马。
“知善喜欢?”齐昀见着她盯着那匹马直看,问了一句。
晏南镜颔首,“这匹马看着好漂亮。”
的确漂亮,毛色黑亮,可见的养的极其好。每一根毛发上有浅浅的金光。
“这是西域马。”他说着领着她去看,“现在还小,等到长大了,完全不输给其他的马种。”
“我听说君侯有几匹汗血宝马,和那个比起来呢?”
晏南镜问。
齐昀一愣,而后失笑,“知善说的是大宛马吧,大宛马疾速跑动之后,出汗如血,所以叫做汗血宝马。”
她点点头,这她只是听过,而且她对马匹也没什么研究。不管什么马,到了她面前只有好马和一般马的区别。
至于说汗血宝马,只是因为她只听说过这么一个听上去很厉害的马种。
“这是大宛马和漠南马的后代。虽然不是纯种大宛马,但是也有它的长处,此马步履稳当,而且耐性极好。”
“不过初学的话,还是用性情温和的母马好一些。”
晏南镜颔首,“都听你的。”
她对于马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尤其初学骑马,自然是听他这个老手的。不多时,就见着马奴牵出一匹体型稍微娇小一些的母马。
齐昀接过缰绳,抓出一块盐块,递给晏南镜。
晏南镜接过,听到他说,“放到它嘴边。”
她依言照做,母马低头舔舐她手里的盐块。
“你们才见面,给它一些好处,让它尽快的接受你。”
骑马这个活计,需要对人马互相都有些了解。马匹脾气再温顺,若是遇上不喜欢的人,那也不肯让人如愿。就算勉强上了马背,也要撅蹄子把人给掀翻下来。
晏南镜颔首,让马匹舔舐了盐块,她看着放在那边的豆料,“这个也可以拿来试试吗?”
齐昀颔首,看着她抓了一把豆料。豆料都是上好的,马低头下去,就着她的手把掌心里的豆料吃了个干净。
她顺势摸了摸马的鬃毛。
马抬头看了她一眼,打了个响鼻,马蹄子在地上刨动了两下。晏南镜继续放轻了力道,又抓了一把过来。连续吃了两把豆料又舔了小会的盐块。看着马吃饱喝足,她才拉住缰绳,往前走了几步。
马匹吃了好些她喂的东西,温顺的跟着她缰绳的力道方向走了几步。
她满脸欣喜的回头看着牵着的马,对那边站着的齐昀问,“这样就算是可以了吗?”
齐昀点头,“最开始的算是可以了。”
说着走在一旁,和她一块儿往骑马场上去。
到了地方,齐昀教她上马背。看似简单,第一次上的时候也是颇为艰难。
母马身量娇小,不过她因为生疏,上去也是费了点劲。
“我扶着你就好。”见她两三次有些上不去,齐昀突然说了一声,然后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握住了她的腰身,不等她反应手上用力,就将她整个提到了马背上。
晏南镜只觉得眼前景物整个一转,人就到了马背上。
“先适应一下。”
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腰肢,规规矩矩站好,“到时候次数多了,上马也就不是什么麻烦事了。”
晏南镜两手胡乱抓住缰绳,脸上不由得皱着。她总觉得刚才有哪儿不对劲。但是看着他这般老实的模样,又说不出来。
“其实我幼年时候也这样的。”齐昀突然道。
晏南镜看过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十岁入营中,之前都是跟着师傅学习经典。突然一下让我学习骑射,颇有些无所适从。父亲那时候事务繁忙,我人在营中,但其实一日到晚也见不到他。”
“教我骑射的,是父亲手下的那些校尉将官。我那时候年幼,马却生的不矮。想要上去,那简直难上加难。校尉将官没教过我那年岁的孩童,只管当我是少年人。那马我想要爬上去,半路掉了下来,如此几次,他们干脆就把我给提到马背上去。就算是我自己上去了。”
“因为我在那儿爬了半日,他们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晏南镜啊了一声,“都爬了那么久?”
他点头,脸上还有一丝感叹,“知善看不出来吧。”
的确看不出来,看着他弓马娴熟,谁能想到他当年还有这些事。听着她也没有那么尴尬了,毕竟开始的时候都这样狼狈不堪。
就没必要不好意思了。
听了他这话,她放开了手脚,也没有之前那么丧气了。
“我多练几次,到时候就能和你一样,一下就到马背上了吧。”
她俯身下来,满眼希翼的问道。
齐昀笑着点头,“那是当然,我当年就是这样。”
晏南镜满意的笑了,齐昀让她在马背上坐了好会来适应下马背,然后教她如何持马缰。
骑马看着豪放不羁,其实样样都有讲究,哪怕是缰绳内里都有门道。
她在齐昀的指点下,两手分别抓住两端缰绳,缰绳一端用大拇指按住,另外一段用无名指和小指压紧。
“先适应下。”
说罢齐昀把手指含在嘴里吹了声口哨,马匹听到那声口哨,像是听到了指令,开始慢慢的走动。
她身体绷紧,拉住了手里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