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几乎是蛮横的拥住她,不给她任何挣扎的余地。两手臂缠得紧紧的。
“我之前以为你会来。”
晏南镜用了下力气,发现完全挣脱不开,“我去做什么?”
她反问,“君侯并不喜欢我,何况我和崔家的事也已经定了下来,我再死乞白赖的上面见你,是打算让伯父和崔郎君一家蒙羞,另外再叫好一些人好好看我的笑话?”
“你是不是也太过了?”
她回过头去,唇边扯开一丝笑,笑容泛着冷,“现如今难道你还不知道,你我缘分已尽了吗?”
哪怕不在乎男女之情,但婚事必须由父亲做主。哪怕太夫人再如何有意撮合,也无法真的替齐侯做这个决定。
既然齐侯无意,她也不想为了这种事,把自己的摧折到泥土里。
“你想要见到我低眉顺眼,对着君侯痛哭流涕,说你我情深,没了你我实在是活不下去,如果君侯不让我嫁给你,我就一剑抹了脖子,当着众人的面血溅当场?”
“你到底是低看了我,还是高看了你自己?”
这话从口中出来,她感到身后的躯体僵硬了起来。
“我不是那种对男女之情念念不完的女子,我念旧情,但也只是适当。不会和那些痴情女子一样,对于老情人不会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她回头过去,对上他诧异的双眼,笑容越发大了,“怎么很意外么?难道中郎将是看那些文士撰写怨妇赋看多了,所以把我也认作那种女子?”
他眼里沉下来,两人对峙一般对视。
“我知道你不是。”
“从头到尾,你从来都不是那种没有情,就活不下去的女子。但是我明明心下清楚,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着你能不能来看我。或许我在你这儿是例外。”
她咬紧了牙关,脸上笑容不改,“那看来,中郎将是真的想错了。既然已经认清了我这薄情女子的真面目,也不要再拜拜浪费力气在我身上。虽然许姬和中郎将的婚事不成,但是君侯应该会给中郎将另外挑选一门合适的婚事。天下女子如过江之鲫,说实在的,也没有什么好怀念的。更何况中郎将还有冲天之志。”
她越说,就见着他面上的神色褪去一分,到了后面,只见着他脸上只剩下满面的冰冷。
“中郎将已经为我得罪了君侯一次,再这么纠缠下去,君侯不会和之前那么容忍你。”
“现如今世子之位已经就在中郎将的眼前,只有一步之遥,若是这么失去了。中郎将可能一时半会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只要过半日,中郎将就会觉得得不偿失。何必为了一个妇人而失天下?”
“你这话说的和那些臣僚差不多,是你兄长教你的么?”才说完,他自己摇摇头,“不对,他不会教你这些,而且他为人小心谨慎,只会让你如何躲开我。”
“所以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真心话,是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底下怀揣着一份希翼,想着从她的脸上和言语里能看出一丝半点的言不由衷,然而在她面上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干脆无比的道了一声是,“既然中郎将知道,那么何必为难我呢?”
“我不想耽误了中郎将的千秋基业。现如今中郎将觉得情难自禁,可是这里头的后果一旦真的展现出来,中郎将即使一时半刻没有意识到,但是终究会回神过来,并且会万分后悔。到那时候,恐怕就晚了。”
晏南镜回头看见他那几乎抿直了的嘴唇,“中郎将这么多年,难道不就是为了一展自己的抱负吗?难道中郎将还想要幼年时候的屈辱重现?”
环在身上的手臂依然动都不动,丝毫没有半点松开的迹象。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吗?”他突然问道。
晏南镜迟疑了下,很快颔首,“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他唇边牵出一抹诡异的笑,然后道了一声好,“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不遂你的意。”
话语落下,原本束缚在她身上所有的力道霎时间撤掉。连着他整个人都往往后退了几步,他站在离她好几步的地方,唇边挂着笑,“放心好了,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
晏南镜回首望着他,嘴唇动了几下,思考他这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然后就见着他继续往后退开,“若是你还对我不放心,我离你再远一些就是了。”
两人隔着一丈的距离,彼此相望。
“中郎将听进去了就好。”晏南镜抿了抿唇,“中郎将的抱负,万万不能因为儿女之情就毁掉。”
他浅笑颔首,“你说得对,我幼年时候经历过的诸多身不由己,到了如今,是半点也不想再重现了。”
晏南镜轻轻的点了点头,警惕依然不减,“既然如此,中郎将还是早些回去吧。听闻幽州变乱又起,蜀郡蠢蠢欲动。这里头需要中郎将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
他莫名的想笑。齐昀抬眼看她故作镇定,用尽办法想要让他离开。
“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走?”他笑了一声,眸色发沉,“你在怕什么?”
“你我明明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在,还是不在这里,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是说你担忧崔倓会见到?”
“中郎将出现在这,事先没有半点征兆,被人看到,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小女倒是没有什么,但是若是让中郎将清名被污,那就是小女的过错了。”
他笑出了声,“我还是头回见你说这么多大义凛然的话,平素你对这些场面话,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对熟识的人说的。你我难道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晏南镜垂眼下来,“中郎将应该明白的。”
他笑声里有几分悲怆,“是啊,我明白的。其实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拼一把,去赌一赌呢?”
晏南镜心头重重一跳,她才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着他抬手制止。
“你不要说了,你再说,也是和方才差不多的话,我不要听。”
他放下手臂,“你放心,我既然已经那么说了,自然是不会让你难做。”
齐昀说着,侧首往外看。城郊的树木生的枝条粗大,人在里头,不到跟前看的不甚真切。
晏南镜知道是崔倓过来,一时间,心几乎悬了起来,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上。
“你——”
不等她把话说出来,只见着齐昀笑着闭眼,摇了摇头。他整个人都往更加茂密的林子离行去。不过两下的功夫,她就已经见不到他的人了。
“知善!”那边隔着几步就听到崔倓的呼声。
她回头过去,面上霎时满是期待,不见一丝半点的惊慌失措,“你来了?”
崔倓身后跟着一个家仆,手里拿着水囊。
崔倓把水囊递给她,“有些远,所以就回来晚了些。”
当时只顾着将那些婢女家仆留在后面,好让两人单独相处。谁知道离得远了,诸事不便。连拿个水囊,都要一去一返的来回折腾。
天气不热,但走了一回,还是觉得有些干渴。
晏南镜拧开了水囊,喝了几口水,“方才一路过来,季安看见什么了吗?”
她望见崔倓满面的疑惑莫名,“没有看到什么。”
崔倓说着,举目四望,除了树枝上偶尔有几声鸟雀振翅的拍打声响之外,几乎觉察不到其他动静。
“有什么不对吗?”崔倓问。
他想起,山郊野外时常有有盗匪横行。只是他刚才一直自持出身,觉得盗匪没有那个胆量敢对清河崔氏做什么。所以也未曾在意。
现在听晏南镜这么一说,不禁有些警觉起来。就让身后家仆把其他人全都叫过来。
晏南镜摇摇头,崔倓望着她的面色,“知善是哪里不适吗?看着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晏南镜闻言,不禁抬手摸了摸脸上,“可能不小心受了风。”
崔倓闻言,立即紧张起来,他见过家里母亲姊妹们受风头痛,而且还受不了半点动静。方才问他那话,应该也是因为受风头痛的缘故。
他马上上前几步,搀扶住她的手臂,“是我之过,竟然没有发现这里竟然起风了。我们先回去?”
晏南镜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崔倓扶着她往外走,“女子多气血虚弱,每逢受风,就容易头疼。我家里有疾医善于此病症,到时候我让疾医到府君府上为你诊治。”
晏南镜摇摇头,“就是有些受风而已,有些不适。还没有非得看疾医,喝汤药的地步。”
她说着,不自觉的往之前齐昀藏身的地方看去。
崔倓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由得满腹疑惑的跟着看过去。还没看清楚那边到底有什么,就被她抓住了手腕。
“现在头有些疼了,看来是真要发作了。”
崔倓闻言,顿时也顾不上那边有什么,赶紧过来扶住她。
“我们现在就回去。”说罢,搀扶着她就往那边的辎车走去。
齐昀在那看着崔倓搀扶着晏南镜一路走远,唇角挑了挑,露出带着凉意的笑。
崔缇和孙猛连着其他的亲兵正在另外一条路上等待。
崔缇和孙猛到了军中之后,自然被齐昀手下人要了去,后面有所建树,投到了齐昀的麾下。
没有靠山只凭着功劳是混不出什么名堂的,就算有功劳,论功行赏也比那些有靠山的要少上好些。一旦遇上要命的事,有靠山的那些可以避开,他们就要上。
功劳带来的好处,也得有命才能享受。尤其他们两人都没有娶妻生子,死了剩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没有人继承。白卖命了。
崔缇望着齐昀过来,退开两步,他在齐昀麾下这事,杨之简还不知道,所以杨之简让他做的事,传的话,齐昀全都知道。
“中郎将。”
崔缇垂首过去给他牵马,齐昀看着崔缇过来,“你看到她了?她现在和清河崔氏的郎君已经定下了婚事,看起来挺不错。”
虽然同样是崔,崔倓却是崔缇无法触及的存在。
“中郎将,知善已经定亲了,这——”
崔缇话语吞吞吐吐。
“这什么?”见着崔缇垂头不语,齐昀笑了一声翻身上马,背后的伤口因为上马的动作牵扯到,他依然面无异色。
“崔倓这人,适合去作学问,和那些大儒们去摆弄那些经典。至于其他的,并不适合。”
他坐在马上笑了一声,“是个徒有其名的人罢了。”
他垂眸下来见着崔缇,“既然她已经定亲了,你到时候替我去这两家上送贺礼。”
贺礼的厚薄无所谓,重要的是他此刻表露的姿态。
既然已经送过去,那么此事就算是揭过。
“是。”崔缇多数时候不明白齐昀的用意,但是他知道,这是此事了结的意思。顿时来了精神。
回到府上,嫡母慕夫人身边的心腹崔媪来了,崔媪是奉命来替慕夫人传话。
齐昀将人好生请到上座上,并且让人送来润喉的蜜水。
崔媪捧着漆卮,看了一眼齐昀。青年面目在一派温和里,几乎模糊了所有的棱角。
“夫人说,她知道最近长公子心里难受。”崔媪一面说,一面仔细的记住齐昀所有的反应,哪怕一丝一毫也不放过。这都是要回去和主人回禀的。
崔媪话语里全都是叹息,“这么些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明明比旁人要高出不少的功劳,可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得到的赏赐和功劳总是对不上。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现如今长大成人,到了成家的年纪。这祸事一桩跟着一桩的出。许姬那件事也就罢了,可是原先喜欢的那个女郎,是可以的。就连这个都不让如愿。”
话语里一个字不带齐侯,但是听起来,却是句句都带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