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是个极其难对付的对手,他们对他几乎是束手无策。哪怕派人刺杀,派出去的刺客全都有去无回,成了枯骨。
没想到齐昀竟然自己竟然自绝前程。
原先慕夫人和齐玹还觉得,齐侯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让齐昀排除在世子之位之外。可是现如今齐昀被打得头破血流,已经坐实了这个猜想。
两人四目相对,望见彼此眼里的喜意。
“真是苍天有眼!”慕夫人笑得极其痛快,“没想到他英明了一世,竟然生出这么个儿子出来。”
她咬着牙,话语满是痛快和恨意。还有些许意味不明的心绪。
“原本以为齐昀娶了赵郡李氏的女儿,会有助力,现在就算是赵郡李氏也不会把力气花费在他身上了。”
慕夫人靠在那儿,冷笑了一声,“娶了也白娶。士族是什么样子,我能不知道?他们只能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是想都不要想。”
“这个最大的心头大患终于去掉了。”
齐玹笑道。
慕夫人却摇头说不,齐玹满面不解看过去。
“只要事情没有彻底定下之前,他依然还是个祸患。动手之前,为了确保万一,齐昀留不得。”
这么多年下来,和齐昀明里暗里的争斗告诉她,这是个极其难缠的敌人。
除非齐昀死了,否则不管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
齐玹听后,面上的喜色微收,点了点头,“母亲说的对。”
“母亲,舅家那边……”
“你我布局了这么多年,多少是有点用处的。”
她兄长们畏惧齐侯之威,同样也觉得现如今也不错,毕竟齐侯也给了他们相应的好处。不得不说,齐巽真的是极其会做人,对他有恩的人,不管恩情大小,统统都有赏赐。有了到手的富贵,谁会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好处,把全部身家压在上面。
她和齐玹花了不少力气,才有那么点成果。有齐昀挡在前面,举步艰难。现如今齐昀自己倒了,之后倒是方便好些。
“可惜杀他不容易,”齐玹感叹,突然他想起什么,“要不然对他妻子下手也行。竟然能为了那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对她下手也未尝不可。”
慕夫人听后摇头,“他父亲这样,你觉得齐昀难道是什么为了情爱可以要死要活的情种吗?”
齐玹有了迟疑,他自己就是男人,怎么不知道。再如何喜欢,那也只是一时的。就算是在最情浓的时候,就算人死了,那也只是伤心而已。然后该如何就如何。
他原本打算从那个女子身上下手,现如今迟疑了。
“那个女子死了,只怕到时候他不但不会没有什么,弄不好会回过神来,掉头去争位。”
“可是,君侯不是……”
“君侯如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慕夫人唇边的笑更冷。
“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明白,齐昀此人看着端方君子,其实行事肆无忌惮。”
看着齐玹满脸的错愕,慕夫人摇头,“不要轻举妄动。万一他没了后顾之忧,那就难办了。”
齐玹闻言也只能点头。
齐昀头破了的消息,送到了晏南镜这儿。
她望着李远,“伯父的意思是,让我去探望一下中郎将?”
李远颔首,“他们父子间如何,我们外人不好置喙。但是去看看也是尽了情义。”
晏南镜听着,忍不住看向李远,李远摇头,“我去不行,毕竟是君侯下的手,我贸然去了,传到君侯那儿,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所以知善过去是最合适的。”
“何况你和中郎将有婚约在身上,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听说杨司马也在。”
晏南镜微微抬头,颔首答应了。
齐昀府上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府中执事听说是她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中郎将可在府里?”
执事说不在,“现在郎主还未归家,”
又道,“杨司马现如今正在和郎主一道。女郎先入府等到,小人这就派人过去告知郎主。”
晏南镜点头,执事安排她到堂上坐着,不多时摆上了好些瓜果。这些瓜果好些是从淮南运来的。到了邺城,已经不怎么新鲜了。
她也不挑,吃了几个枣子,就坐在那儿等待。幸好没有等太久,她就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她很快分辨出里头有齐昀。人的足音其实各不相同,熟悉了之后,就能立即分辩出来。
晏南镜往门口望去,就见着齐昀额头缠着布进来。
身后跟着杨之简。
杨之简之前已经听人禀报了,见着她在那也不稀奇,“知善来了。”
晏南镜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满是狐疑的看向齐昀。
她听说齐昀又被齐侯打了的时候,其实半信半疑,她听人说过齐侯的脾性暴躁,她也看到过齐昀身上的伤痕,可是直白伤在脸面上,多少叫她不敢相信。
“是真的。”
她没说,但是齐昀一眼就看了出来,他说着抬手解开头上包扎用的布,露出额头上的伤口。
晏南镜看着他额头上的一道,满是惊愕,齐昀轻轻的把自己往她跟前送了送,让她好看的更清楚明白。
她望着他额头的那道对整齐了还有些红肿的伤口,“怎么到这个地步?”
不管如何,齐昀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不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了。
秀丽的眉眼之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格外清晰。
“父亲看来是真的厌弃我了。”齐昀笑着叹气,又抬眼看她,“知善,这要怎么办?”
第147章
晏南镜看着他额头上那道伤口,伤口已经在愈合中,但是四周依然还红肿着,一道飞斜出去。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你……”她盯着他额头那道伤口,竟然有小半会说不出话。听李远提起的时候,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原先以为,就算再如何,父子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
现如今她望着他额头的那道伤口,颇有些不确定的发问,“你该不会是,和君侯某位姬妾……”
她话语还没说完,杨之简已经高声喝住她,“知善!”
杨之简看了下左右,发现除却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在场,这才继续满脸不赞同,“知善方才说什么呢?”
晏南镜嘴唇动了动,“不然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她依然错愕的看向他额头的那道伤势,齐昀是长子,而且还是颇有作为的长子。竟然还真的动手,将他的颜面至于不顾,晏南镜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竟然还有父亲会这么做。
“我没有。”齐昀立即声明自己的清白,“勾搭庶母,是禽兽行。如果真是这样,可不是额头这一刀可以了结的。”
说罢,他眉眼里黯淡下来,内里全是消沉,“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嘴里话这么说,可是悄无声息的靠近过去。
他善于抓住机遇的人,哪怕是半点机会也不会放过。一如现在。
晏南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了几声,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我只是随意说了一句,不要当真。”
“就算是玩笑话,这种话也不能乱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大做文章,就算之后没有真的因此如何,也会有平白多出不少波澜。”
晏南镜正想开口,错眼见到齐昀已经在跟前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满脸的落寞。
“我知道我在知善心里原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没想到竟然到如此地步。”
晏南镜唇齿翕张,有些不知所措,不等她开口。他寂寥笑了笑,“罢了,也是我自作自受。”
晏南镜望着他,“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奇怪,你们父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深仇大恨,非得在你额头上来一刀。头脸关于颜面,可不是小事。”
“父亲怒火攻心,掷了刀笔,不凑巧这儿就被刀笔划了下。”他笑了笑,那笑容落在她的眼里颇有些苦涩。
听他这话像是误伤,但就算是误伤,做父亲的也应该有所表示。晏南镜也没有听说齐侯对他有半点关怀。
她望见他眼底里的寂寥,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把之前那话挽回些,她忍不住看向杨之简,“那君侯如此表态……”
“怕是不妙。”杨之简答道。
“君侯和长公子并不是普通父子,君侯在外对长公子的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
“我已经料到有今日了。”
齐昀摇摇头,笑了笑。
晏南镜坐在那儿,正要开口,又听他道,“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未曾后悔过。”
她一愣,齐昀继续笑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十全十美,都想要,倒头来会变成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早已经料到了。”
晏南镜心下五味杂陈,“你……”
“你活该。”
齐昀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幽幽叹息,然后点头,“的确是我活该,不过我并不后悔。”
绵软的语调里,还是一样的强直。
“我已经有我想要的,至于别的,虽然可惜,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晏南镜唇齿微张,最后扭头过去,“那你就自己慢慢承担着后果吧。”
“到时候可能不少人会弃你而去,落井下石之人亦不会少。”
她说着,见着齐昀坐在那儿,再抬头看,杨之简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偌大的堂内就剩下他们两个。连着外面的那些家仆也一并不见了。
“我知道,他们让你来,而不是亲自来。我就已经知道他们现如今已经在观望了。”
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都在他的预料里。
晏南镜望着他,“你后悔了吗?”
齐昀回望过去,浅笑反问,“知善觉得呢?”
她皱了皱眉,“我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想什么的。”
所有可以放在男人身上的一切,在齐昀这总要多出许多意外,似乎男人的那套,在他身上并不适用。
“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十全十美,能有一二如愿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至于其余的,我既然已经料到了,那么也没有什么好感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