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那么一打岔,之前说的关于和离的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这人果然是心思深沉。
她一面整理发鬓,一面瞪他。
齐昀被她瞪了之后,似笑非笑的觑她。那目光满是深意,倒是看得她先忍不住回头。
脸上也烧的厉害,嘴上说要和离,心里开始也是发狠,想着要和离。谁知道,不过是用容色引诱,她就晕头转向。
简直就是失了先机。
“下次还要去吗?”晏南镜整理妥当,回头问道。
齐昀摇摇头,“单于的人头我已经拿到了。其余的左右贤王部也已经打散了。而且慕容部往里头插手,想要集聚起来,是难了。”
晏南镜有些错愕,“这么快?”
“我还以为要打上几年呢。”
齐昀笑了,“高看他们了,他们又不是百年之前的匈奴,也就是趁着中原兵乱,勾结高句丽想要从中谋取好处。现如今单于已死,没了头狼,如同无头苍蝇。”
她哦了一声,又低头将袍服上的褶皱抚平。
“你看起来,好像瘦了点。”
晏南镜仔细打量他,过了小会缓缓开口。
齐昀望过来,他眉眼里浮出新的笑意,但是脸上却是另外一番哀愁,他不动神色的贴近,“我哪里是瘦一点,是瘦了很多。”
“这一路上,风吹雨打。”
这些都是打仗时候常见的,齐昀也早已经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以致于诉苦都没办法声情并茂。
“是吗,那还好。”果然欠缺了功夫,晏南镜也没办法心疼他,只能秉公办事一般的审视他,瘦是的确瘦了。但是精神奕奕,和那种耗费气血的枯瘦是完全不一样的。
齐昀叹了口气,“我都没怎么用过什么好的膳食。”
晏南镜终于动了动,但是话语却不是他想要听的“正好,晚上你们要聚在一块庆贺。到时候多吃些羊肉。”
他们带回被掳掠走的边民,打到最后,收了一波乌桓的牛羊。现如今那些牛羊也一并的被赶回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齐昀径直躺倒,半是疲惫半是沮丧的长长叹出一口气。
晏南镜过来,见着他摊开四肢,毫无半点主君的模样。
“打了胜仗,是好事。怎么不见你多笑笑?”
齐昀不言,只是望着她。
晏南镜被他看得叹口气,坐到他身边。她才坐下来,齐昀就靠了过去。
“你这样倒也不怕被人看见,有损你的威名。”
齐昀嗤笑,“夫妻恩爱,他们敢说什么?”
“我提拔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在我们夫妻相处上指手画脚的。”
晏南镜闻言笑了,她低头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齐昀就已经投入她的怀里。
她只好把他抱紧。
紧接着他手臂抬起来,整个的将她也反抱在怀里。
拥抱十分奇妙,彼此之间敞开胸怀,将最脆弱的要害袒露给对方。躯体相拥,哪怕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交融。那是比耳鬓厮磨更亲密。
她的手掌忍不住顺着他的脊梁一下一下的,往下顺。
手下的躯体有瞬间的绷紧,然后又柔软了下来。
“知善把我当小儿?”齐昀笑道。
晏南镜才不管他这时候的装模作样,“你刚才那样难道不是小儿做派?”
只有孩子才想着一味的索要怀抱。
他听后不作声了,随即她感觉到肩头上微微一沉,他把下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累了?”
她问。
“还行,知善也累了吧?”
躯体上的劳累还好,只要倒头睡那么几个时辰,不管如何都能缓过来。但是心神上的劳累,却不是那么好恢复的。
晏南镜缄默不语。
“我知道你受苦了。”他的双手从两边过来收紧。
“可是我已经受苦了。”晏南镜回道。
她感觉到齐昀浑身一僵,心头顿时乐了。
“那我拿自己补偿知善?”
齐昀小会之后缓缓道。
晏南镜粲然一笑,紧接着他的腰身上被她拧住。
齐昀眼疾手快,赶紧按住她的手,将她手掌的力道给卸掉。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情,齐昀将她的手掌整个包拢在内。
“伤那儿,我就补偿不了了。”他说着,觑她,“其实知善很喜欢。”
他说不要脸面,竟然还真的完全把面皮扯掉彻底不要了。晏南镜叹为观止,颇有些自愧不如。
两人相拥的姿态,正好方便了她,一口毫不犹豫的直接啃在他肩头上。
晚上营帐外直接摆开了庆功宴,那些牛羊这会都派上了用场。
齐昀坐在上首的主位上,下面的臣僚抬起酒爵向他敬酒。
齐昀微微颔首,抬臂起来的时候,牵到了肩膀,唇里忍不住嘶了一声。
刹那间下面的臣僚还有将领们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
不过只是过了瞬间,众人还是上刻的言笑晏晏。
齐昀看向了坐在宾位上的慕容燿。慕容燿长袖善舞,虽然是鲜卑人,但是对于这些来往应酬却是信手掂来,之前在追击乌桓里,也很会做人,知道什么时候出手,事情该做到什么地步。
乌桓被击溃了,空余出来的地方,自然是慕容鲜卑填进去。
哪怕没说过,齐昀也是默许的。那地方汉人管辖不到,天寒地冻,土地也没办法开垦。慕容部想要,那就让随意了。
让人做事,给足人脸面之余,还要给足人好处。不然招不来人给自己效命的。
齐昀深谙这个道理,所以默许了乌桓的地盘接下来归慕容部所有。
慕容部和高句丽曾经几次有过冲突,甚至你来我往的打过好几场,各有胜负。
“我到时候派人送世子回去,另外还劳烦世子给都督带去我的书信。”
眼下之意明显,是确定了慕容燿世子地位牢固。世子这个位置,不是慕容家说立就能立,说废就能废的。废立都要请示过朝廷,要朝廷点头之后才能册立,如果要行废黜,也还要请示过朝廷,说明罪状。
现如今朝廷弱势,但幽州一代在齐侯治下,邺城里侯府,就是这一片的朝廷。
齐昀不出意料见到慕容燿面上狂喜。慕容燿欣喜若狂,放下手里的酒爵就要给他叩首,被齐昀抬手制止,“这就行了,不必多礼。”
慕容燿起身,满脸感激,“日后中郎将若是有用的上臣的地方,臣往死不辞。”
齐昀笑笑,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慕容燿此人有野心,有野心的人不可怕,只要掌控了他的野心,反而是一把最趁手的刀。不过如果觉得他会雪里送炭,那就大错特错了。
齐昀举起酒爵向慕容燿一敬,而后一饮而尽。
辛苦了这么长一段日子,众将领们开怀畅饮,纵情欢乐。齐昀看着一个个的醉得不成人样,乘机起身宣告宴会结束,另外让人送喝醉了的人回去。
众人都累坏了,急需休整。
休整了几日,杨之简急匆匆前来,满脸古怪,见到齐昀径直开口道,“邺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三公子殁了。”
第177章
齐昀微微挑眉,看向杨之简。
神情里显然要比杨之简要平静的多。
“说是雍州叛乱,逼近洛阳。君侯派三公子前往平叛。然而战事过半,三公子却中了毒箭。”
齐昀坐在那儿听着,眉眼里全是思量。
打仗这回事,谁也说不好能不能活下来,哪怕是主将,也有可能中了圈套,又或是为流矢所伤。运气不好的,当场毙命。运气稍微好些,受伤留个性命,回去疗伤。
“毒箭?”
他放下支颐的手,看向杨之简,“是拖了一段时日吗?”
沙场里,就算是中箭,哪怕是箭镞上抹了毒药,也不会当即发作,而是会拖延商议一段时日,伤口溃烂而亡。
杨之简摇头,“说是当场毙命。”
齐昀有些惊讶,眼里却是愕然的意趣。他曲指在手下的凭几上敲了几下,“这可真的有意思。”
他自幼不和那些弟弟们生长在一起,年岁上又差的比较大,连话都说不到一起,更别提相处。到了现如今,除了表面上的兄弟名分之外,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能有多少情谊难说。哪怕听到死讯,关注的也不仅仅是死讯本身。
“这就奇怪了。没被斩首,也没如何的,中了一只毒箭,就当场毙命了。”
他不由得笑了一声,“这可比服毒都还要快。”
“服毒下去,少说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奏效,毒箭竟然比这个还快。”
这就是古怪的地方了。
杨之简通医理,当然明白内里的猫腻。他摇了摇头,“这事谁也说不清楚,”
他袖手在那,“听说当时三公子身亡,诸将大乱,人心惶惶。是玹公子出来主持大局,才没阵脚大乱。”
齐昀听后看向杨之简,杨之简点了点头。
主将战死阵前,对于军心的影响有多大,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他有几分本事。”齐昀淡声道。
说完了这件事,齐昀问起另外一桩,“人已经送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