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话也问了,得了回答,就不要再如此作态了。”
崔缇看了他一眼,随即失魂落魄的低下头。
郑玄符跟着齐昀从前庭一路往他的居所去。齐昀的居所在整个府邸的中心位置,沿着中轴线靠后的,那就是将来为女主人准备的地方了。两边挨的也近。
“我今日没有跟着你一块儿出去应付那些人,真的是失算了。”郑玄符跟在齐昀的身后笑出声,“竟然错过了这么有趣的事。”
“有趣?”齐昀脚下突然停住,身后的郑玄符没料到他突然停住,险些一头和他撞上。
齐昀的眼底里泛着冷光,“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郑玄符从他话语下窥见了什么,“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齐昀一脚迈入门内,示意屋内的人都出去。
片刻的功夫,室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郑玄符闻言有些愕然,“要打主意,那也是应当打杨司马的,怎么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用意确实还不知道。”
齐昀坐下来,“不过先动一下这家男人,好叫人收敛一下。”
他不会对女子动手,所以就动她们的夫君儿子。这比动她们本人,更能威慑她们。不管有什么举动,也都该消停了。
郑玄符想不通,但也没多问。坐下来看着他吩咐让人去给晏南镜送驱寒汤药。
不多时,来了一个婢女。
那个婢女郑玄符在晏南镜身后看过,他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惊愕的看他。
齐昀摊开手里的卷轴,头也不抬,“我也是为她好。”
这话郑玄符不知道要做何回应,只能僵着脸看到别处去。
那婢女跪下来,将晏南镜和崔缇的争执说了。
崔缇性情急躁,也不知道在这府邸里隔墙有耳,还不等晏南镜屏退左右,就开始闹起来。所以内里的一切动静,都被婢女听到了。
郑玄符听到婢女陈述晏南镜说无意嫁给任何人的时候,忍不住去看齐昀。
他早就知道这个小女子和平常人不太一样,没想到她竟然到这个地步。
美人气傲,到她这个地步的,也真是少见。
齐昀笔尖停顿在空白的地方,墨点自笔尖处迅速晕染扩大。
上好的琅琊松墨,于锦帛上晕开一个浓烈的墨点。
“她当真这么说的?”
齐昀问。
那婢女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垂首。
齐昀抬手示意她退下。
婢女退出室内之后,他盯着帛书上那点晕染开的墨点慢慢的蹙起眉头。
天下墨锭以琅琊出产的松烟墨为最,墨色浓厚,书写出来的字迹鲜亮传说可百年不褪。
笔尖停滞在帛书上,晕染的那个墨点已经成了一个圈。
郑玄符在一旁看着,好久没敢出声。
齐昀仰手,要把手里的笔放到一边,然而他手里的力道太大,抬手的时候笔尖的墨汁甩了出去,在他的袖口以及手腕上留下一串儿墨点。
那只笔滚落到一边,齐昀蹙着眉头,将粘上墨点的那只手收入袖中。
第053章
郑玄符见状,罕见的消停下来,也不说什么话了。他这人看似讨厌,但是什么时候不适合开口,他还是知道的。
何况该说什么呢?
郑玄符隐约知道齐昀的打算,比起用权势逼迫人委身。齐昀倒是更希望她心甘情愿,所以耐着性子和人周旋,谁知道这小女子的性情完全和其他女子不同。
直接把所有人都掀了个底朝天。
松烟墨沾到了齐昀的衣袖和手腕上,连着书案上也是一串墨点。他低头下来蹙眉抓过放置在一旁的巾帕擦拭袖口,琅琊松墨天下闻名,粘上了干的极快,紧接着就是千百年不变。墨汁已经渗入到了织物的经纬里,任凭怎么擦拭都半点不掉。
齐昀转而去擦拭手腕上粘上的墨点,他用了大力气,手腕处的肌肤被擦的几乎都发红,然而除却最外面一层还没来记得干涸被织物勉强擦掉,但是下面的就凝结在了肌肤上,不管怎么用力都擦拭不去。
郑玄符瞧着齐昀都把那块地方给擦肿了,赶紧过来一把把巾帕给抢过来,丢到一边。
“不过是一个女子,你怎么成这样!”
郑玄符喝道。
齐昀抬眼看他,眉头比方才皱的还要厉害,“你胡说八道个什么?”
郑玄符一愣,没想到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齐昀这爱装模作样的毛病竟然还在,半点都不该。
郑玄符气的跺脚,“你也别拿这幅模样来骗我,你骗别人还行,骗我是骗不过的。”
说着,他掉头就往外面大步走出去。
“你出去做什么!”齐昀喝问。
郑玄符头也不回,“我去把那小女子给绑来,正好她兄长也在,按住杨之简的脖子,再把那个小女子送到你这里来,他还能说个不字!”
他说罢就继续往前大步走,然而才走了小段路,衣襟后领那儿被人狠狠攥住,紧接着他整个人双脚离地,整个的就被掼到了地上。
后背砸在地上的力道不轻,顿时见让郑玄符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直冒金星。
齐昀就站在他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冷峻。
“你要坏我大事吗?”
他俯身问道。
郑玄符躺在那儿,齐昀下手十分的有分寸,只是让郑玄符躺在地上起不来,除此之外,没有受伤。
郑玄符吃力的睁开眼,茫然不解的望着他。
“你这人,都成那样了。还端着架子不放呢。”
“我怎么了?”齐昀反问。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刚才那架势哪怕是谁来都看出他不对了。要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偏偏女人的事,那就太说不过去了。他们这种人,可能前途上的事会觉得棘手为难,但是女人上绝对不会,想要就要了,就这么简单,哪里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说你这人,在士人面前装一装也就算了,在女人的事面前也装,到底是怎么会事?!”
郑玄符想要起来,奈何后背砸在地上,痛楚从后背弥漫到全身。只能脖子动一动,其余的地方根本就不听使唤。
齐昀居高临下的目光里更加冰冷,“你蠢吗?你以为现如今我的处境真的已经到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
郑玄符一愣,只听到齐昀继续道,“我的那个所为的母亲,还有那位好堂兄,甚至于我的父亲,以及那些臣僚,个个全都睁大眼盯着我。在你看来无伤大雅的事,到了我身上,说不定要惹出大祸来。”
“你是要把我这些年经营的一切全都毁了?”
郑玄符仰面躺在那儿,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齐昀见状冷笑,“你日子是过得太好了,所以才不知道谨小慎微这四个字。”
“这不过就是你后院的那点事,不至于如此吧?”
齐昀背手弯腰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有句话,叫做动辄得咎。父亲现在对我们这些儿子,正在观察。比我年岁小的,才刚接触政务,想要彻底出来那还要上几年。可是就是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足够让人抓我的把柄了!”
郑玄符愕然,听他继续道,“你以为男女那些事,真的不会变成别人攻讦我的理由吗?”
“一旦罪名套在我的头上,就算后面的弟弟闹出比我更荒唐的事,那也要我顶那个罪名很久了!”
郑玄符嘴唇抿紧,“那怎么办?”
“怎么办?”齐昀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笑,“不动就是了。”
郑玄符神色古怪的望着他。
“男女之事,上不了台面。”齐昀这话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也不能和千秋基业相提并论。放在那儿就是了。”
郑玄符眼里更古怪了。
“你真的能忍得住?”郑玄符忍不住开口问。
不管眼神还是语气,全都是对他的不信任。
都是男人,还不了解男人的本性。不管百家典籍读得多么滚瓜烂熟,自诩正人君子。可是遇上女人,尤其是心仪的女人。那层君子的皮都只能堪堪的挂在身上,要掉不掉。
人不在面前,还能勉强维持住。可要是就在面前,和自己一个屋檐下。郑玄符由己推人,恐怕迟早要憋不住出事。
齐昀弯腰下来,离他更近,“这世上没有我忍不住的事。”
他静静地蛰伏,等到时机。待到时机来的时候,一跃而出,咬住猎物的咽喉。
郑玄符却是不信。
他自己就是男人,难道不知道男人的那点事。人就在跟前,现在豪言壮志,可到时候别忍到了半路忍不下去了。
忍半路忍不下去了,比开始就没忍过的,还更要坏事。
不过这话他顶着齐昀的注视半点都说不出来。不过就算说出来了,也只会得到他一声冷笑。
既然如此,他还是不说了。看齐昀到底能不能忍到底,要是忍不住,等到他这小子在那个小女子面前撕破脸皮的时候,他一定会跑到齐昀面前,毫不留情的大声嘲笑。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郑玄符干脆四肢摊开躺在那儿,两眼瞪着齐昀,“可别忘记了。”
齐昀嗤笑一声作为回应。
“说起来,你这会到时承认自己也对那个小女子居心不良,当初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结果现在那小女子吐露心声了,对你半点意思都没。就展露真面目了?”
郑玄符看到齐昀那张脸上有瞬间的凝滞。
下刻他就见到齐昀脸色沉下来了。
郑玄符忍不住腹诽,这是正人君子装不下去了,准备恼羞成怒?
不过眼下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等齐昀在那个小女子面前,把自己的那层君子皮给活撕了,那才是最精彩的。到时候他一定天不亮就到齐昀的床头前大声嘲笑。
下定了主意,郑玄符安分了很多,倒也不和之前一样,闹腾着要去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