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致远:“……”
这小子,一副生怕自己媳妇儿吃亏的样子。
他难道还能向着第五制衣厂,让自己儿媳妇吃亏?
无奈摆手:“行了,我让首都商务局的人去谈,你们就不用出面了。”
沈茉儿笑眯眯:“好,谢谢爸。”
首都商务局的人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跟第五制衣厂那边谈好了。
这批货首都第五制衣厂统共生产了一万多件,零星卖出去的几十件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单单布料的成本就要八十多万,最后商务局那边打包谈下来五十万,还怕沈茉儿这边不同意。
沈茉儿倒是二话没说就让财务打了钱。
东西运回来以后,直接让街道给找了几十个临时的拆线工,稀里哗啦给衣服一通拆,拆成布片以后再按照类型分好。
正好,他们不是布料不够嘛,津市调剂来的布料已经基本做完了,工人们听说又来了一批布料,工作热情十分的高涨,休息了一天就又投入到了加班加点的生产活动中。
这段时间加班加点的干活,拿到的奖金都已经是工资的三倍了。
眼看就要过年,年前再辛苦一下,多挣点钱就能过个让人艳羡的肥年了。
等到沈茉儿考完试放假的时候,制衣厂这边还在热火朝天地生产,到了腊月二十五,从第五制衣厂买回来的布料大概已经生产了七成,沈茉儿干脆就让大家停工放假。
工人们还不理解,哪个厂子不是干到除夕边儿上的,怎么他们这么早就放假了呢?!
还有好几天呢,至少还能赶出一千多件衣服呢!
车间宣布完第二天放假,沈茉儿就在厂区空地上被工人们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她为什么这么早放假。
沈茉儿理直气壮:“别的厂子干到除夕边儿上,那是因为他们是国营工厂,得按照法定假日来,而且他们工人也都是首都本地的,多干一天少干一天无所谓。咱们是社办企业,可以自己做主,南省的同志们还得千里迢迢地赶回家过年呢!”
“再说了,一年到头的忙活,年前多休息几天不好吗,多买点年货,让亲戚朋友羡慕羡慕不好吗?想挣钱,明年还有的是机会。”
当然,实际是沈茉儿早就想早点放假了,只是前两年形势反反复复,她就忍着没实施,今年形势与之前有了更大的不同,上头都给国营企业“扩权”了,他们这样的社办企业就更可以自己做主了。
工人们不知道沈茉儿内心的想法,听她这么一说,仔细想想,顿时觉得其实厂长说的有道理啊!
一年到头的忙活,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好好过日啊!今年他们挣得比往年都要多,这挣钱了,可不得多买些年货,好好地过个肥年,在亲戚朋友面前显摆显摆?
多休息几天,好好地置办点年货,这再合适不过了啊!
“哎哟,明天我大姨他们村子杀猪,他们村子今年养了不少猪,交完任务还能剩下不少,我正好去多买点。”
“啥,有这种好事,王大妞,带我一个呗!”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还想买个猪头呢,我婆婆说了今年家里日子宽裕,买个猪头全家人一起吃猪头肉!”
“我想去副食品商店,听说前两天进了一批南边过来的水果和点心,我这忙着,都还没来得及去呢!”
“我想去百货大楼,给老家的爹妈买两身衣服寄过去。”
……
很快,大家就都叽叽喳喳地商量起来了。
赵正辉站在台阶上大声喊:“行了,大家吃过午饭,就回各自车间、办公室收拾收拾,做好防火防盗!下午三点,后勤部在大门旁边的空地上发过年福利,大家互相转告一下!”
一听发过年福利,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华彩制衣厂的过年福利一向丰厚,但是今年尤其的丰厚,每人一刀猪肉、两条鲤鱼、一小筐带鱼、两只鸡、一小筐鸡蛋、两箱苹果、一壶豆油和一盒糕点,此外,每人还发了价值五十元钱的百货大楼的购货券。
购货券是万泉路百货大楼的,王丽雅帮忙弄来了布料,沈茉儿就让采购部去百货大楼买了购货券,给他们冲冲业绩,算是小小地还个人情。
华彩制衣厂的干部职工都快乐疯了!
虽说今年活儿比往年多,年底这段时间也特别的辛苦,但是今年收入多不说,年终福利更是丰厚得超乎他们的想象!
这都是往年的好几倍了!
领完福利,大家居然还一下子搬不回去!
这时候就只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脑子灵活的,立马跟后勤借了三轮车,住同一片的大家把东西搬上三轮车,就一起推回去了。
反应稍微慢点,没借到三轮车的,就分工合作,几个人留下来看东西,几个人回家喊人,等家里人过来了,再一起把东西搬回去。
华彩制衣厂年货一向发得多,工人家属也不是头一回被叫回厂子搬东西,但是看到今年的年货,不少人还是惊呆了。
“这是你们厂子的年货?!”
“这全是你一个人的,你跟我开玩笑呢,肯定是骗我的,这是你们几个一起的吧?!”
“真是一个人的?!哎妈呀,你们厂子今年发这么多年货?!”
家属们震惊,然后马上就高兴得眉开眼笑。
这一个人发的年货,一家子都够吃了,像是少数两口子都在厂子里的,怕是都要发愁这么多年货怎么吃得完。
这也太好了!
有些家属是国营工厂的,忍不住都有些酸溜溜:“你们一个社办企业,怎么工资比我们高,奖金比我们多,放假比我们早,年货发得还比我们多?”
华彩制衣厂的女工立马双手叉腰:“社办企业怎么了,我们就是各方面都比你们好!”
这天傍晚,销售科的同志把最后一批货送进了各大百货和供销社,然后才回厂子最后一批领了年货。
当天晚上,厂里今年新买的大货车就载着南省的工人们回家了。
沈家小院儿。
别说工人们的家属看到那么多年货瞠目结舌,就是沈绍元都有些惊讶:“你们厂子后勤的人挺厉害啊,我听胡同里的大娘们都说,年前这阵子东西不好买。”
“要换了前几年,确实比较难,现在不是形势一年比一年宽松了嘛,农村养鸡养鸭养猪的人都多了,相对就没那么难买了。”
沈茉儿笑眯眯看着趴在苹果箱子上面的闺女,解释说:“再说我们平时就是跟百货大楼、供销社打交道的,香火情总有一点的。”
周文华蹲在小凉凉身后,仰头看沈茉儿:“主要还是师父你厉害。”
周平安跟着华彩制衣厂回南省的车子回家过年去了,周文华从来首都上学,就没回过南省,节假日都是跟沈家人一起过的。
她上大学以后迷上了拍照,用打零工攒的钱买了个照相机,节假日就跑去首都的各大景点给人照相挣钱,然后同时也拍一些新闻照和人物、风景照给报纸、杂志供稿,收入还不错。
在画画这个事情上,沈茉儿早没什么能教她的了,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周文华依然坚定地认为她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小凉凉撅着屁股终于从箱
子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抱着苹果一转身就跑到了沈绍元面前:“外举父,吃果果!”
沈绍元顿时感动不已:“还是我们凉凉记着外祖父。”
年前给厂子放了假,沈茉儿终于也空了下来,加入到了买年货的大军中。
第一天一家子带着小凉凉一起,去了首都郊区的大王村,就是厂子里那个女工大姨家的那个村子,花了点钱,在村里吃了一顿地道的杀猪菜,顺便买了一大袋的猪肉。
第二天一家子把猪肉分了四分之三送到永宁胡同,好让胡婶子一起做成腊肠,然后就带着小凉凉去逛百货大楼了。
年前的百货大楼简直人山人海,也不敢让小凉凉自己走了,傅明泽全程抱着孩子,由着孩子说想去买什么,一家子就顺着人流挤过去,不管是糖果啊点心啊瓜子花生啊,反正看到什么的买什么。
一路挤到卖服装的区域,又给小凉凉买了一身花棉袄。
周文华指着另一边问:“那边卖什么的,人好多啊?”
一大群大姑娘小媳妇儿挤在柜台前面,后面还有好多年纪大一点的女性也在跟着往前面挤,隐约似乎都在说“赶紧买,回头又没货了”。
沈茉儿转头看了眼,淡定道:“卖衣服的。”
沈绍元也见怪不怪:“华彩制衣厂的新款呢子大衣,春节走亲访友必备战袍。”
周文华:“……”
好奇寄过去看了眼,果然,就是师父送她的呢子大衣!
周文华也觉得她师父厂子做的衣服好看,也知道厂子效益好,不过她平时不怎么逛百货大楼,所以一直不知道原来华彩制衣厂的衣服受欢迎,是受欢迎到这个程度!
这生意该多好啊,难怪厂子发那么多年货!
果然,她师父就是最厉害的!
周文华不知道的是,现在在百货大楼卖的这批货,其实就是沈茉儿从第五制衣厂收回来的那批。
第五制衣厂的衣服拆成布片以后,沈茉儿又让人裁了几个布片,跟第五制衣厂的那些布片一组合,就成了跟原来款式很不一样的长短两个款式的呢大衣。
这批货的成本远远低于他们之前自己做的那批,售价却是一样的,所以单单这批货,华彩制衣厂就能挣个盆满钵满。
沈茉儿他们围观了一会儿就走人了,没有注意到柜台的另一侧,高勇脸色阴沉地看着挤满了人的柜台。
“就是这批货?”
站在高勇身旁的中年男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点点头:“没错,前天刚送货过来的,听说他们年前这段时间都在赶这批货。”
高勇脸更黑了:“不是说改不了吗,怎么人家就能改?”
中年男子:“咱们当初说的都是把长的布片裁短,可那样治标不治本,整个款式还是很奇怪。”
说白了还是思维定式,当初发现这个款式根本卖不动的时候,厂里面也想过怎么给款式改一改来挽回损失,但是大家的想法都是怎么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动一下,结果就发现怎么改动好像都无法拯救这件奇形怪状的衣服。
其实也有人想到过把布片拆开重组,但是这种方案费时费力,还不一定奏效,刚提出来就被人否决了。
中年男子心里暗自蛐蛐,这就是一群外行来领导内行的结果。
真正有用的建议根本连被采纳的机会都没有,一听说还要往里投入一批布料,领导连听都懒得听。
后面听说华彩制衣厂愿意花五十万买走这批布料,厂里还有人嘲笑华彩制衣厂果然是小家子气的社办企业,连这种废布料也当宝,看到便宜就走不动路。
结果呢?
人家拿废料卖出了高档成衣的价格。
随便算算就知道,华彩制衣厂在这批货上挣了多少!
听说华彩制衣厂已经放假了,每个人还发了一车的年货,中年男人忍不住想,沈茉儿这么厉害的人,当什么社办企业的厂长啊,来当他们第五制衣厂的厂长该多好。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了。
他们厂子效益本来就差,这批货又亏了一大笔,年底还不知道有没有发年货的钱呢。
年前后面几天,除了大扫除就依然是各种买买买。
等到除夕这天,沈茉儿他们吃过早饭,就一大家子一起去了永宁胡同。
除夕夜他们就在永宁胡同过的,这边有电视机,除夕电视台就播放一些各地的联欢会或者戏曲,一家子坐在一起,看电视吃瓜子,其乐融融。
到了夜里十二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胡同里炸响,傅明濯也跑去门口把鞭炮点了,其他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不知道哪里放上去的烟花。
沈茉儿用斗篷盖住女儿的耳朵,小家伙之前睡了一觉,这时候也醒了,躲在爸爸怀里看着天空中炸开的星星点点,软软糯糯地说:“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