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氏还没来得及求情,沈修远就指着沈钰喝道:“来人!把这逆子给我抓起来,按在院子里打!”
刘氏忙道:“老爷!您息怒,钰儿还小呢,扛不住板子啊。”
沈修远一把甩开她,“我看他好得很,既有精力拉着下人胡闹,就扛得住板子。打!”
沈钰挣扎着大喊,“凭什么打我?干什么?放开我,啊——”
几板子下去,他很快就说不出话了,只剩惨叫。他心里还委屈得很,不就是吓了沈云萱一下吗?不就是摔了一跤吗?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怎么这次父亲一来就打他?凭什么啊?
沈钰被打板子的事迅速传遍整个府,沈云蓉有些吃惊,这是上辈子没有的事,连忙赶了过去。沈铭本来在读书,听闻消息也赶了过去。
青菊风风火火地进门到沈云萱跟前,有些兴奋地说:“小姐,老爷知道您受伤的事,正打三少爷板子呢,我们快去看看,老爷可算给您出气了!”
沈云萱看了她一眼,道:“我有些头晕,便不去了。”
青菊心里着急,刘氏叫人过来传话,让她带沈云萱过去求情,沈云萱不去,沈修远又正在气头上,谁敢求情?别再把三少爷打坏了。
她嘀咕道:“不去也好,听说老爷气坏了,小姐不露面,老爷肯定会多打三少爷几板子,真是活该!”说着她又犹豫道,“不过二少爷、二小姐都过去了,只有小姐您没去,事后老爷会不会怪您不顾手足情谊?”
沈云萱放下手中的书,起身道:“你说的是,我们还是走一趟吧,青兰,我有些冷,拿祖母给我的那件薄披风来,青菊,你出府去伍郎中那里买药材。”
青菊一愣,“奴婢去?奴婢不放心您,奴婢还是陪您去三少爷那边,让彩月去吧。”
彩月是二等丫鬟,也是能出门办事的,但沈云萱握住青菊的手道:“我身子不适,调养身子是大事,别人去我不放心,你亲自去,记得要快,晚上我便要服药。”
“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呢?明明早上还有力气的,这会儿看着脸都白了,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青菊无法,只得露出关心着急的表情,拿了银票出府。
青兰拿出细粉仔细为沈云萱上了妆,让她脸色唇色都有些苍白,这才把披风披到她身上。沈云萱对着镜子笑起来,“走吧,我们也该出场了。”
从伍郎中的诊断,到沈修远的发火,这出戏也差不多该收尾了。一个两个都算计她,她也该去收些补偿了。做事总是需要资本的,越多越好。“豪门沈云萱”就是这样做的。
青兰扶她出门,一路上走走歇歇。青兰见沈云萱走路有气无力,有些腿软的样子,心都提了起来,虽然沈云萱说自己无碍,但她瞧着似乎真的病了啊。
沈云萱留意到青兰的神色,心中满意,不枉她日夜苦学“影后沈云萱”的演技,看来演出来的效果还不错,连身边人都骗到了,那待会儿能收到的补偿就更多了。
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看到几位“亲人”呢,她很期待。
第46章 宠妃VS宠妻3
沈云萱刚进沈钰的院子,等待已久的刘嬷嬷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要往前跑,口中嚷嚷着,“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来了!”
沈云萱惊呼一声,踉跄着扑向前,青兰立刻扶住沈云萱高声道:“快放开!我们小姐还有伤呢!”
这一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自然也都看见了刘嬷嬷差点摔着沈云萱的惊险时刻。
沈修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才几日不见长女,怎么长女就变成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了?那脸色苍白得像是随时能晕过去,再加上差点摔倒,靠在丫鬟身上的模样,真是虚弱极了,让他一瞬间想起了方氏。
那年方氏骤然知晓家人惨死,也是这样白着脸差点摔倒,还没跑出家门就晕了过去,不过几日便撒手人寰了。
沈修远变了脸色,“你身子不好怎么还过来了?快,把她扶过来坐下,叫郎中来看看。”
刘氏瞪了刘嬷嬷一眼,忙叫人把沈云萱扶过来好好坐下。沈云萱缓了口气,先行问礼,然后微笑道:“父亲,之前母亲请伍郎中来看过了,女儿没大碍,已经叫青菊去药堂买药,服上几日便能好,父亲不必忧心。”
沈修远这才没叫人再去请郎中,只是眉头又皱了起来,“去药堂买药?什么药家里没有?还要你叫丫鬟去买?”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刘氏。沈云萱都病倒好几日了,府里不应该没有她需要的药,就算今日说的需要好药材,府里也不可能没有,怎么是沈云萱自己派丫鬟去买?
刘氏心里一堵,忙道:“你这孩子,怎地这般急?刘嬷嬷刚把方子拿过来,我就叫她开库房拿药材了,这不是你三弟这边出了点事才耽搁了一会儿。”
她这是给沈修远解释呢,沈修远也确实记得她桌上的方子,想来是因为他突然回府又来教训沈钰,刘氏才没来得及安排,倒是说得过去。
沈云萱不好意思道:“是女儿有些不舒服,想早些煎上药。且听那伍郎中说,药材都需要极好的,想来价值不菲,女儿实不好给家里添麻烦,便想着叫青菊去买。”
沈修远板起脸道:“你不必顾虑这些,用什么药材只管从库里拿,即便没有,你母亲也会安排人去采买,你只管好生养好身
子才是要紧。身体大事,不可轻忽。”
刘氏也攥紧了帕子说道:“是啊,你只管养身子,旁的都不必想。我们是一家人,多好的药材你都用得。”
她直接吩咐刘嬷嬷去大库拿药材,为了让沈修远消气,也为了在沈修远面前维护形象,她特意点明拿人参、灵芝等十余种名贵药材送去沈云萱的院子。其中一株五百年的人参让她心疼不已。还得吩咐厨房随时准备着沈云萱喜爱的吃食,不得怠慢,这心里真是憋屈得很。
沈云蓉没想到,因为她,母亲请了医术好的伍郎中来给沈云萱看,结果发现沈云萱内里亏虚,需好生调养,还要用那么好的药材,库里那些东西,都该留给她陪嫁才对!
她心里冷哼一声,便宜沈云萱了。都是沈钰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把沈云萱害成这样,连累她们收拾烂摊子。要不是想让沈云萱进冷宫,她真想让沈云萱顶着这一副破烂身体嫁乞丐!
沈云蓉不再看沈云萱碍眼的样子,转头看见昏昏沉沉的沈钰,不管怎么说,她还要靠刘氏说亲,自然要帮刘氏,忙哽咽道:“爹,姐姐好生调养肯定会好的,三弟也受了教训,就别再罚他了吧?他已经挨了好些板子,再打就受不住了。”
打板子的下人之前不敢不打,但沈云萱来了之后,他们就收到刘氏的眼色,悄悄停了下来。只不过之前已经打了十几板,沈钰哪受过这个?痛得神志不清,趴在那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沈铭也跟着开口求情,“爹,三弟已经知错了,以后定不敢胡闹,还是快请郎中来为他上药吧,他还想当大将军为爹争光,别伤到了身子。大姐一向心软,想必也不愿看到三弟受伤。”
他把视线移到沈云萱身上,把沈云萱架了起来。若沈云萱还要计较,那便是不识好歹了,这是要逼沈云萱为沈钰求情。
沈云萱看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真想夸一句演技不错。不过,她如今也不差,她看着沈钰狼狈的样子,急切地对沈修远说:“父亲,虽说三弟顽劣,喜欢捉弄我,但我此番心绪不宁,伤了身子,实在不是因为三弟,您千万别怪他。看到父亲因我之事如此生气,钰儿也因我遭此惩罚,我心中惶恐,难受得很……”
沈云萱双手握拳抵在心口,蹙着眉看着就要急得晕过去了。
沈修远见状忙解释了一句,“不是因为你,是他禁足期间同下人玩闹,让下人代抄佛经,还不认错,实在是顽劣不堪,我才打了他。”
沈云萱一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看向沈铭。
大家这才注意到,刚刚沈铭那番话就是在说沈钰是因为沈云萱被打的啊,怪不得沈云萱会忐忑惶恐成这样,但沈修远说了大家才想起来,本来沈修远没想打沈钰的,是沈钰桀骜不驯,不但不认错,还暗指沈云萱装病告状,完全不把害长姐病倒当回事,这才惹怒了沈修远。
说起来,沈钰被打,和沈云萱就没什么关系,完全是沈钰自己惹出来的。他要是好好禁足、好好抄经、好好认错,会挨这顿板子吗?
但从刚才刘嬷嬷嚷嚷“大小姐来了”,到沈云蓉说“姐姐能养好,别再罚三弟”,再到沈铭说“大姐一向心软”,似乎全把沈钰挨打的事扣到沈云萱头上了。再想到沈云萱会伤了身子,就是沈钰吓的,这简直就是继室一房对原配之女的欺凌啊!
下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让人看到自己的神色。沈修远则皱起了眉,用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刘氏、沈铭和沈云蓉。三人心里都是一紧,平日再巧言善辩,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挽回局面。
他们只是觉得有沈云萱求情,沈修远必然会顺水推舟,大事化小,结束这场闹剧罢了,哪想到被沈云萱抓住话柄反将了一军。
沈修远的视线再次落到沈云萱身上,就觉得这个女儿有些可怜了,幼年丧母,跟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还没出嫁就又送别了二老。以往他偶尔听刘氏嘀咕几句,觉得这个女儿有些不祥,但此时此刻,想到方氏死前的模样,想到长女想用药材都不敢讨要,心里就软了。
沈修远缓下语气,安抚道:“你只管好生养身子,莫要思虑过多。日后你三弟再捉弄你,你只管告诉我,不必替这顽劣的东西遮掩。看你脸色白的,还说不是因为他。”
沈修远说着又来了气,这个三儿子是怎么回事?男子汉大丈夫,还说要当大将军,居然喜欢在后宅捉弄长姐?这板子打得还是轻了,就该让他长长记性才是!
刘氏见状心都揪起来了,再打就要打坏了啊,她刚想冒险求情,就听沈云萱开口为沈钰求情了。
“父亲,真的不是因为三弟,您误会了。”沈云萱神色伤感地低下头,摸了摸身上的披风,轻声道,“可能是女儿多愁善感,前几日摔伤后,头疼得厉害,就格外思念祖父祖母,思念母亲,思念兄长,所以心中才如此难过……”
沈修远心头一震,认出这件披风是早年母亲穿的,后来给了沈云萱,说是留个念想。原来沈云萱一病不起,还越来越严重,是因为过度思念死去的母亲和二老,还有远在祖籍十几年不得见的兄长!
她为何这般思念?思念到伤了身体!还不是因为在家中受了委屈,无处诉说?为何无处诉说?还不是因为如今的当家主母是继母,而其余三个孩子都是继母所出,同她关系还不好?
就连父亲,也不会护她。
想到这,沈修远心里说不出的憋闷难受,还有难堪。他的长女,在自家府中何至于此啊?
可若说是长女无病呻吟,思虑过重,那长子呢?好好的长子一送出去就是十几年,就在那乡下田野间长大,他敢说没有亏待长子吗?
以往种种,不曾细想,此时想来,愧疚重重。
他这些年对原配所出的一双子女,着实是亏待了!
刘氏刚刚还庆幸沈云萱愿意开口求情,此时却恨不得沈云萱变成哑巴。这么多年沈修远都没觉得如何,今日却因为这些事被勾出了愧疚。一旦沈修远对沈云萱和沈钧生出愧疚,那自然就会迁怒于她。
毕竟男主外女主内,最开始沈修远续娶,就是为了照顾原配留下的一双子女,如今,他的子女过得这般不好,那便全是继妻的罪过。
刘氏头疼得突突直跳,胸口也闷得发慌,深深吸一口气才没憋闷过去。
她越发不能说话,说什么都是错。沈铭和沈云蓉更没有立场说话。
沈修远张了张口,安慰道:“你、你身子要紧,莫要多思。”除此之外,他竟不知能说什么。
沈云萱没有为难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很是懂事地点点头,“女儿一定会早日养好身子,不让父亲母亲忧心。”
这么懂事的长女,让沈修远心里松了口气,若沈云萱跟他哭诉抱怨,他还真的要当众没脸了。好在沈云萱被二老教得很好,没有记恨他。
他看到沈云萱欲言又止,主动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你在为父跟前,不必有什么顾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沈云萱看看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恳求道:“父亲可否让兄长回京住上些时日?我与兄长是龙凤胎,血脉相连,本该最为亲近,却许多年不曾见。以后、以后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若父亲怕兄长回京于他有碍,可否允许女儿回乡去探望兄长?”
谁也没想到沈云萱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刘氏当即就变了脸色。她好不容易把沈钧送走,给她的儿子让路,怎么可能让沈钧回府?
沈云蓉也变了脸色,沈云萱居然提出让沈钧回京?那沈钧还会去参军吗?还会成为将军吗?事情怎么变动这么大?
沈铭也皱了皱眉,他倒是没将一个乡下长大的大哥放在心上,只是想到沈钧回来,外人会说他有个无知无礼的大哥,会很丢脸罢了。
沈云萱期待地看着沈修远,沈修远心中
起伏不定。让长子回京,府中会不会生出波澜?外人会不会议论沈家?但他难道要让长子一辈子待在乡下,一辈子不回京吗?父亲临终前,也提过要让他照顾沈钧,若不是沈钧要在祖籍为二老守孝,也许他早就把沈钧接回来了。他有什么理由不接回沈钧?
再说沈云萱的要求合情合理,龙凤胎,这么多年,满京城都没见过几对,有哪一对会像沈云萱和沈钧这样自幼就分别的?沈云萱还受了这么多委屈,会想念沈钧再正常不过。
而且沈云萱要议亲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几个月便要出嫁。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再想见兄长就更难了,还有没有机会见都不一定。
正是沈修远忆起原配、忆起二老,对沈云萱兄妹最愧疚心软的时候,所以沈修远没多犹豫,直接吩咐管家去安排,派一队人到祖籍接沈钧回府!
沈云萱激动地向沈修远道谢,略微憋了一会儿气,脸色看起来都红润了一些。
沈修远见状,只觉得自己的慈父之心让长女身体都好了些,心里更是宽慰,又好生同沈云萱说了一会儿话,才让人抬了软轿把沈云萱送回去。
沈云萱走这一趟,几乎没和刘氏几人说过话,甚至没有告状,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过,却让他们一个个都被沈修远迁怒,噤若寒蝉,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刘氏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青菊劝沈云萱过来,反而该让青菊绊住沈云萱,把沈云萱困在房中才是!
她还有些怀疑,所有的事怎么这般巧?好像一切都是为了能接回沈钧似的,难道这一切都是沈云萱的计谋?
但她马上就推翻了这个想法,每件事都是突发的,都是不可控的,沈云萱根本无法这样算计他们。连她都不知道今日沈修远会不痛快提前回府,更不知道沈钰会在今日胡闹被抓个正着,且说出沈云萱要用好药调养的伍郎中还是她叫人请来的。
若沈云萱连这些都能算无遗策,那也太可怕了,这是不可能的。
最多是沈云萱抓住了这次机会,随机应变,提出接回兄长罢了。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要好好拢住沈修远,免得沈钧回来之后,沈修远因着愧疚,分什么家产给沈钧。
沈修远暂时不想听她说什么,勒令她好好管教沈钰,便拂袖而去。刘氏也没着急,沈修远正在气头上,她哄是哄不住的,不如晚一天再炖了汤送去说些软话。当务之急,是赶快找郎中给沈钰看看,别真给打坏了。
沈铭看没他什么事了,就想出门找几个同窗松散松散,排解乡下大哥会让他丢脸的烦闷。谁知刘氏一听他要出门就道:“不行,你今日耽误了许久,还不曾用功读书,到书房读书去。眼看你大哥要回来了,你更要好好用功,让你爹看到你的长处。”
沈铭有些错愕,拿他和那个乡下大哥比?怕是他处处都是长处吧?还用得着用功装样子?
沈铭试图说服刘氏,可刘氏心里惦记着小儿子的伤,头又很疼,根本没心情听他多说,直接吩咐他的小厮盯着他,要是他不写出两篇文章来,就把小厮发卖了。
在小厮的欲哭无泪中,沈铭不悦地回了书房。
沈云蓉一直跟着刘氏忙前忙后,她毕竟也是当过宫妃的人,自己宫里的那些事务还是会打理的,帮着刘氏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让刘氏省了不少心,也总算是放松了些。
而且郎中来看过沈钰之后,说只是皮外伤,养一阵子就能康复,刘氏心里也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