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们今天晌午在我二叔家吃饭。”邬常安说。
“叫你二叔二婶受累了。”陶母客气一句,又说:“早上你姐来了,叫我们后天去她家吃饭,我们来一趟,你家亲戚都要受一场忙累。”
“没事,这是我家亲戚喜欢你们的姑娘,才有心招待你们,你们安心接受就是了。”邬常安搂着他媳妇,心里得意死了。
陶椿暗暗杵他一下,她听院子里挺热闹,准备回去看看,走时交代说:“去把菜花蛇引出洞,我们带它去地里钻鼠洞逮田鼠。”
菜花蛇的洞在屋后挨着墙根的地方,邬常安过去喊几声,又跺几下脚,不一会儿,蛇头从洞口露了出来。
近几天,邬常安天天扛着菜花蛇去逮田鼠,它已经习惯了,这会儿把棍子递过去,它熟门熟路爬上去,缠在棍子上。
邬常安扛起缠蛇的棍子,走过去问:“爹,娘,你们去不去看蛇逮耗子?”
陶父后退几步,这条蛇快有他膀子粗了,好长一条,花纹的颜色又亮眼,他对上吐信子的蛇头,胃里一阵翻腾。
“我不去。”陶父嫌弃地挥手,“快走快走,快把这玩意儿拿走。”
陶母虽然不膈应,但也不想去看什么蛇逮耗子,她摆手说:“你们带桃丫头她们去看个热闹,我们不去,我跟你爹把你们的菜园挖一挖。”
陶椿抱着小毛领着四个孩子出来,老爹老娘不去,她跟邬常安带几个孩子去。
路过邬二叔家,陶椿看见石慧急急忙忙出来,她忙问:“二堂嫂,出啥事了?”
“陈庆家的儿媳妇李芝要生了,我得过去看着。”石慧大步跑,不忘交代说:“弟妹,我晌午要是没回来,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翠柳抱着青果出来,石慧走了,她要帮婆婆做饭,孩子没人看。
“老三,你们这是去哪儿?又带蛇去逮耗子?你把青果抱走,免得他在家捣乱。”翠柳把孩子塞给邬老三。
邬常安不愿意再碰这个哭包,而且他还扛着蛇呢,但不等他拒绝,孩子已经塞他手上了。
青果咧嘴想哭,菜花蛇吐着蛇信子探过来,他忙闭上嘴,手快地一把抓住蛇头。
“哎哎哎!别咬到了。”陶椿惊得要跳起来。
“没事,又没毒。”翠柳眼睛盯得紧,话却说得轻松,见菜花蛇一口咬上青果的手,孩子疼得哇哇大哭,她却笑了。
“这下长记性了,以后跑出门遇见蛇,他不敢拿棍子去打,免得遇毒蛇丢命。”翠柳高兴地说,她不理孩子伸手要抱,而是说:“老三,你们快走。”
邬常安被哭声吵得耳朵嗡嗡响,他别着脖,右手抱孩子,左手扛蛇棍,迈开脚大步走。
离了邬二叔家,青果的哭声渐渐弱了,他趔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瞥着棍子上缠的大蛇。陶桃和小鹰她们瞅着他一脸的怂样,乐得像一群小耗子一样吱吱笑。
邬常安和陶椿带着六个孩子一条蛇去祭田所在的山谷,去年下雪后,山坡上的苞谷杆就没人来砍了,过了一个冬,苞谷杆卧倒在地里,土面上有苞谷杆保温,落在泥土里的苞谷早早就发芽生根了,这是田鼠和野兔非常喜爱的食物。
安静的山谷里响起脚步声和说笑声,钻在苞谷杆下面的田鼠和野兔警惕地逃跑,一时之间,细碎的脚步声和枯叶翻动的断裂声窸窸窣窣响成一片。
邬常安放下蛇棍,菜花蛇迅速离棍,它熟门熟路地远离人群,悄无声息地在苞谷杆上游走。
一只贪吃的肥田鼠遭了殃,还来不及出声就进了菜花蛇的肚子。
一只野兔慌张进洞,菜花蛇跟着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它缠着一只还在挣扎的灰毛兔子爬出来。
邬常安抱着青果去把野兔夺了下来,打发菜花蛇继续去打猎。
青果突然咯咯咯地笑出声,邬常安看他一眼,笑骂道:“你这会儿又会笑了?”
陶椿放下小毛,她拢一堆苞谷杆点火,山谷里没竹子,她带陶桃和小鹰她们用烟熏鼠洞,拿着燃烧的苞谷杆塞进鼠洞里,火灭了,青烟往洞里冒,躲在洞里的田鼠嗖嗖从另一个洞口出来。
“有耗子跑出来了!”陶桃尖叫,她拿着苞谷杆去撵,但菜花蛇更快,一溜烟迎头截住肥田鼠,蛇口一张,叼住了吱吱叫的田鼠。
陶桃看愣眼了。
“快,又有耗子跑出来了。”小核桃急得跳脚。
陶桃转身去撵,菜花蛇吐出咬死的肥田鼠,追在她后面去抢田鼠。
第141章 是孩子王也是陵长大人 撑得直挺挺的蛇……
又一只田鼠被抢了,陶桃还没反应过来,菜花蛇吐出湿漉漉的死鼠,接着迅速去撵另一只刚被熏出洞的田鼠。
陶桃突然明悟,她忙说:“我们把田鼠往一起赶,方便菜花蛇一口一只田鼠,田鼠被咬死就不跑了。”
“你们都去撵,我跟你们婶婶来熏鼠洞。”邬常安接过小核桃举的苞谷杆,这根苞谷杆还带火星,他担心会引燃山坡上的柴,进而再烧山。
“手上的苞谷杆都丢火堆上,你们拿根没烧过的苞谷杆去打鼠。”邬常安交代,“可注意了,能拿苞谷杆打,能跺脚踩,但不能用手抓,小心被田鼠咬掉手指头。”
“快来快来,有只田鼠跑了。”陶桃忙着堵鼠,来不及去追另一只。
小鹰赶忙把自己手上和小雀手上的苞谷杆都丢火堆上,又扯一根长长的苞谷杆,她抱着去追鼠。
“姐,姐,你等等我。”小雀追在屁股后面跑。
小鹰没心思听,她挥着苞谷杆砸逃窜的田鼠,连着好几下,田鼠被砸得四脚朝天翻不过来了,她手上的苞谷杆也砸断了。
菜花蛇游走过来,拳头大的蛇头猛张,一口叼起田鼠,闷死了吐出来,它又去撵跑动的鼠。
陶椿和邬常安各抱一个扭动的孩子,还忙着拿燃烧的苞谷杆往鼠洞里塞,又一遍遍换,冒烟的苞谷杆熄灭了再赶忙换一根带火的。
“我要、我要下去……”小毛要急哭了,他也要下地去撵耗子。
“你都跑不稳,可别摔倒再戳着了。”陶椿抱不住了,她放下孩子,还不等她丢手,小毛扭身一趴,趴在地上反身从她□□爬走了。这小子这会儿灵活的很,嗖嗖几下爬远了,胳膊一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踉跄着跑了,生怕被他小舅娘抓住了。
陶椿不敢去撵,怕把人撵摔了,她看了一会儿,小毛就是个凑热闹的,小鹰和小核桃她们是追着耗子跑,他是追着人跑,
被撞倒了也不哭,又笑哈哈地爬起来。
见状,陶椿不拘着人了,她时不时瞅一眼,继续忙着熏鼠洞。
再看邬常安,他被青果折腾得不轻,一张俊脸又愁又臭,怀里抱个孩子跟揣了只野猪崽子一样。
“给,你熏鼠洞。”陶椿塞一根冒烟的苞谷杆在鼠洞里,另一头塞青果手里,说:“你叫他站地上,给他找个事做就行了。”
青果拿到苞谷杆,他高兴地啊啊叫,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嘴又咧开了。
“下次就是砍我的头,我都不抱他了。”邬常安气得头晕。
陶椿幸灾乐祸地哈哈笑。
半个时辰后,插着苞谷杆的七个鼠洞没动静了,陶椿用棍子撬土灭火,打算换个地儿再生火。
小核桃她们几个累得坐苞谷杆上呼呼喘气,她们盯着游走的菜花蛇,它吞下一只活鼠,又去寻它之前咬死或是闷死扔在地上的死鼠,一口一个,鼓包从蛇脖一点点挪向腹部,蛇肚子越来越鼓。
“它还晓得先把猎物咬死,一个个先攒起来再吃。”陶桃十分惊讶,她喃喃道:“这也太聪明了,跟狗一样聪明,狗也晓得藏骨头。”
“田鼠也会藏食,我爹娘去年挖鼠洞,掏了好多花生。”小鹰说。
“我爹说野兔也会藏食。”小核桃说。
“松鼠也会,我们陵里有好多好多松鼠,都在松树上,你们……”陶桃想邀她们去她家做客,但随即想起来她六月就要出山了,她顿时失落下来。
小鹰和小核桃没察觉,二人歇过劲了,她俩蹦蹦跳跳去捡死田鼠,田鼠堆在一起,菜花蛇盘在鼠堆上甩着尾巴尖快活地吞吃。
陶桃走过去,她蹲在小核桃旁边,捧着脸看蛇进食。
小雀想去摸蛇尾,小鹰毫不留情地打他一巴掌,他不敢反抗,讪讪地缩回手。
小毛见了也乖乖的。
陶椿和邬常安反复检查鼠洞,最后确定落在洞里的火星都灭了,没有烟雾飘上来。但二人还是不踏实,又挖土盖住鼠洞,之后揪着青果换个地方继续生火。
“来啊孩儿们,鼠洞里有动静了。”陶椿喊。
正好菜花蛇吞下最后一只田鼠,听见上方有耗子的吱吱声,它拖着鼓起的大肚子,猛地蹿了出去。
小核桃和陶桃她们立马追着菜花蛇跑,小鹰跑了几步,又拐回来牵住小毛。
“等等我们。”小雀焦急地喊。
陶桃转回来,她托着小毛的肩,叫小鹰抬起他的腿,二人抬着小毛跑。
又是一波人蛇捕鼠大作战,小鹰她们围追堵截,菜花蛇拖着大肚子在圈里游走,蛇口含着鼠,尾巴还缠着另一只鼠。
又过半个时辰,陶椿和邬常安忙着灭火,陶桃她们清点逮到的田鼠,菜花蛇则是摊在苞谷杆上,慢吞吞地吞吃田鼠。
二十七只田鼠,菜花蛇吃到第七只就吃不动了,蛇腹鼓起一大截,撑得足有大腿粗,隔着皮肉甚至能看见鼠肉在蛇肚子里一点点蠕动、消化。
菜花蛇撑得动不了了,陶桃趁机摸一把蛇尾,冰冰凉凉的,滑滑的。
“它是母蛇是吧?姐,等蛇蛋孵化了,你挑一只蛇送回去,爹娘和大哥先养着,等我从山外回来,蛇宝也长成能吞田鼠的大蛇了。”陶桃也想养一条这样的蛇。
邬常安想起他老丈人看见菜花蛇的反应,心想他老丈人恐怕不会想养条蛇在家里。
“快晌午了,我们该回去了。”陶椿捡来棍子,她支着棍放菜花蛇旁边,然而它一动不动,压根不往上爬。
“你来。”陶椿跟邬常安说。
邬常安把青果递给她,他去拽两把枯草,枯草搓成草绳,他把蛇捆在棍子上,让陶桃和小鹰抬着蛇棍走。
小核桃捡了个烂篾筐,她把蛇没吃完的田鼠捡起来装筐里,跟小雀抬着走。
邬常安和陶椿各抱一个孩子,他还拎着一只被蛇绞断腿的野兔,几个人原路返回。
蛇撑得都盘不起来了,更进不了洞,抬回去了解开草绳把它放石头上晒太阳,烂筐和死耗子放在石头旁边,陶椿带一帮小孩洗洗手,又带她们去邬二叔家。
陶父和陶母早就过来了,陶母在灶房跟邬小婶说话,陶父跟邬二叔坐在院子里拉呱,进来一帮孩子,屋里的祥和瞬间被打破。
“娘,我们逮了好多田鼠,我姐夫家的蛇吃鼠撑得都动不了,肚子比我的大腿还粗。”陶桃激动地跟她娘分享好玩的事,“明儿菜花蛇要是肯出洞,我们还带它去捕鼠……对了,娘,我们也养条蛇吧,等我回来,小蛇就长成大蛇了……”
话音未落,陶桃转身跑出去,“姐,我能带蛇去太常寺的学堂吗?等我回山,我再把蛇带回来。”
“长安城里可没山,蛇跟你在学堂只能出来捕鼠,要是被城里人看见了,转眼就被逮走炖成蛇羹了。”陶椿不建议她带蛇出山,太惹眼,要是因蛇惹出矛盾,陶桃在山外过不好。
“对了,二叔,我小堂妹今年是不是要回来?”陶椿问,她之前翻看陵户册的时候才注意到邬二叔还有个小闺女,人在山外太常寺里念书,俸禄直接交到她手上,没拨进公主陵。
“对,应该是再有两三个月就回来了。”邬二叔高兴。
“出去了几年?”陶父问。
“四年。”
“我想着我家的三丫头出去三年就回来算了,山外没山里自在。”陶父说。
“我家的丫头走的时候也哭着说满三年就回来,结果三年不到,她又改了口,要在山外多待一年。”邬二叔摇头,“随她们的意,三年也好,五年也罢,我们在山里要待一辈子的,不差那一年两年。依我看,她们十三四岁回山也没事做,不需要她巡山打猎,家里也用不着她做饭伺候人,在山外念念书多识些字也好。”
陶父看陶桃一眼,他担心这丫头重走二丫头的老路,他不情愿她在山外久待,于是便说:“我跟她娘年纪比你们大一点,越过越老,这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她要是回来晚了,万一见不到我们最后一面……”
“爹!”陶桃要哭了,“你说啥啊?我不要出山了。”
“陶叔,你说这话可惹人伤心了,我瞧你身子康健的很,最少还能活二十年,可别再说晦气话。”姜红玉和香杏先后脚走进来,她笑着说:“我老爹老娘比你们大十来岁,老两口天天乐呵呵的,去年过年还说要长命百岁来着。”
陶父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