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买麻布……”陶椿想起来了,她去找胡老,问:“番薯渣你们是咋处置的?是堆成一堆,还是翻开晒干了?”
“……还堆着啊,每天给牲口喂新鲜的番薯渣,剩不了多少。”胡老说。
陶椿不怎么信,这才开春,猪崽子、羊羔子、牛犊子都还在吃奶,吃食的牲口合起来不足五十头,而这一个多月以来,磨的番薯有四万斤了,番薯渣最少也有二万斤,哪会剩的不多。八成
是堆在那里堆坏了,养牲口的人直接给倒了,反正每天有新鲜的送过去,他们也懒得操心。
“再有剩的都给摊开晒干,晒干了装麻袋里,以后没食了再喂。公粮仓里剩下的番薯磨完就没了,一直要等到秋收才有新鲜的番薯。这时候有剩的不攒着,这个月过完了,牲口一直喂草?尤其是猪,没糠又没苞谷,再没有番薯渣,一个夏天过完,猪饿成皮包骨了。”陶椿瞥他一眼,直接吩咐说:“你交代下去,这事由你儿子负责,再在山里搭个棚子用来屯干渣,免得下雨再淋湿了,到时候白忙一场。”
“哎,好,我回去就交代他。”胡老抹一把虚汗,他不敢多说,生怕陶椿会上山巡看。
陶椿在纸上记下,公主陵要收麻袋三百个,以及麻布十捆,交易的东西由对方定。
剩下的就没什么了,毕竟公主陵的陵户不缺粮不缺肉,不缺衣不缺钱,就操心吃点零嘴,但他们对其他陵有什么吃食完全不了解,自然提不出要求。
陶椿晌午回家,她拿出草纸把上午记录的内容整理一下,一是预订定远侯陵的松子(私单,摆摊交易),二是急求麻袋三百个和麻布十捆(公单,可拿粉条交换),三是收购鞣制好的鼠皮(私单,可拿风干鸟肉交换),四是预订牛油(私单,可拿火锅料交换),五是零嘴吃食,核桃、板栗等常见的山货除外(私单,可来摆摊,与陵户自行交易)。
誊抄好,陶椿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她开门出去,邬常安坐在院子里凿木,陶父在给他帮忙,陶桃和小核桃围在一旁看热闹。
昨晚陶椿粗略地画个轮椅的图,不仅能推着走,还能卸掉坐板坐着拉屎,有这个东西,年婶子能轻松不少。这还不足两个月,年婶子一日比一日疲惫,像是老了五岁。
纸上的墨迹干了,陶椿烫一勺面,她拿着纸去张贴。
成王陵和后妃陵的陵户正在准备晌午饭,他们进山打了三只野兔和两只雉鸡,还掏了鸟蛋捡到十来颗雉鸡的蛋,打算一锅炖了,用肉汤炖粉条。
陶椿把交易单贴上去,后妃陵的陵户当场领下麻袋的单子,三个陵各分一百个麻袋和三捆麻布,也商定一百斤粉条抵一百个麻袋,五斤粉条抵一捆麻布。
“半个月后,有多少先给我送多少来,剩下的麻袋要赶在九月前给我送来。”陶椿说。
“没问题。”后妃陵的陵户应下。
“鼠皮和牛油是多少都收?火锅料又是啥?”成王陵的陵户问。
“对,有多少收多少。你们等等,我回去拿火锅料……”陶椿跑回去,不一会儿送来小半罐火锅料,这还是冬天吃剩下的,她让他们中午试吃一次,剩下的带回去让各陵的陵长尝尝。
之后,陶椿看了看成王陵和后妃陵贴的单子,成王陵主要是卖陵里的蜂蜜,后妃陵是卖果树换粮食,没有她需要的,她又说几句就告辞了。
一家人锁上门去香杏家吃饭,陶母从陶椿口中得知香杏的婆家大嫂想吃松子,她到了就说:“大侄女,等松子下树,我给我家椿丫头送松子的时候给你捎几斤过来,你也别操心买了。”
杜大嫂“哎呦”一声,她就担心会是这样,沾了点亲戚关系,张嘴提买不实际,张口索要又没脸。她点了点陶椿,无奈地说:“那也行,我沾光了,等我秋天酿了黄豆酱和酱油,我给婶子送一罐子。”
“行,我吃过你做的黄豆酱,味道比我做的好。”陶母没拒绝。
杜大嫂立马高兴起来,她自夸道:“我做酱的手艺可是跟我老娘学的,这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在我们公主陵也是数一数二的。”
“杜大嫂,你今年多酿两缸黄豆酱,我跟你买,我做火锅料要用。”陶椿说。
“行,我今年多种两亩黄豆……哎?我是不是可以买黄豆酿酱?然后再卖黄豆酱和酱油。”杜大嫂心喜。
“可以可以,你到时候可以办个酱坊,先不谈外陵的陵户,你要是能卖酱油和黄豆酱,我们公主陵的人都能在你这里买,可要给我们省好些事。”陶椿十分赞同。
“既然你说行,那我就试试。”杜大嫂眉飞色舞地说。
“酱娘子,摆桌吃饭了。”香杏探出身子打趣。
院子里的人哄笑一声,小鹰笑得最大声。
今儿太阳好,暖融融的,坐在院子里还要解开棉袄敞着怀,晒着着实是舒服,陶椿提议午饭就在院子里吃。
因着下午还有事忙,午饭吃完,大伙儿就散了,邬常安回去继续做木活儿,陶父陶母操心着要回去挖菜园,陶椿也跟着回去陪老爹老娘,其他人不是去作坊就是去演武场干活儿。
陶椿到家没多久,刚烧好一壶水,翠柳匆匆赶来,她喘着粗气说:“弟妹,老陵长家闹起来了,李玉梅带着她爹娘兄嫂在搬东西,她要跟胡家文和离。年婶子叫我来喊你过去一趟。”
“我过去做什么?”陶椿想不通,她跑了一上午,跑得腿都酸了,这会儿又吃饱了,实在是懒得动。
“我也不晓得。”
“吵起来了?”陶椿问。
“没吵,年婶子看着也没生气。”
陶椿闻言站起来,既然没吵架,那就不是叫她去调节的,看来是有其他的事,她跟着走一趟。
邬常安望着陶椿的背影,他长长叹一声,还以为今天能跟他媳妇一起做木活儿呢,又走了。陵长大人太忙了,只有晚上的时间能分给他。
“这真是过成鬼夫妻了,天黑聚一起,天亮就分了。”邬常安摇头晃脑地嘀咕,他锯着木头,嘴里来回念叨着:“女鬼大人是我的,陵长大人是大家的……不不不!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咚”的一下,木片锯断了,邬常安扔了锯条,他大步出门。
陶椿到的时候,李玉梅跟她爹娘兄嫂已经走了,年婶子站在檐下,胡家文蹲在墙根,院子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陶椿,喊你过来是想跟你求个情,免除对李玉梅一家责罚。她来提要求,她跟家文和离,条件是她一家不再上山捡柴,我没跟你商量,直接答应了。”年婶子没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
“噢,行。”陶椿搞不清李玉梅在想什么,就为了免去责罚要跟胡家文和离?
“嗯。”年婶子应一声,她也不晓得还要说什么,正好老头子在屋里敲墙,她就进去了。
陶椿去陵殿跟胡阿嬷说一声,胡阿嬷骂了声蠢货,是骂李玉梅,也是骂胡家文。
“行,我晓得了,你多盯着那一家的蠢货,别让他们做出什么蠢事影响到陵里。”胡阿嬷交代,她想了想,说:“算了,我安排人去敲打一下,要是不听劝,正好去地宫添灯油,腾出的房子分给其他陵户,给他们住糟蹋了。”
第144章 邬老三会哄人 有人欢喜有人愁
胡阿嬷安排一个陵殿值守的人去敲打她的前侄孙媳妇,这人也是胡家的,年纪约莫有四十,身形魁梧,面目严肃,还有一把络腮须,看着就是个不好说话的。
走出陵殿,陶椿想了想,她打算跟着值守的人去看一看。
邬常安在老陵长家,他远远看见陶椿跟着一人要绕过演武场往东去,顾不上跟年婶子打招呼,他马不停蹄地跑了。
年婶子走出门,她“哎”一声,“怎么走了?你叔的尺寸我都写好了。”
邬常安都快跑到演武场了,闻言又拐回来,一把接过纸条,转身又走了。
年婶子好奇地跟出去,邬常安像一只看见主人的狗,喜滋滋地朝陶椿奔过去,背影都带着雀跃。她笑了笑,邬老三这点挺好,不装相,也敢想敢做,喜欢就是喜欢,高兴就是高兴,不藏着掖着,这种喜恶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很讨人喜欢。
“你咋在这儿?我走的时候你不是在家里?”陶椿见他朝她跑过来,她下意识迎了上去。
“我来找年婶子要老陵长的身高尺寸,方便调整椅子腿的长度,免得坐着不舒服。”这是邬常安的借口,他扶着陶椿问:“你还去哪儿?要回去吗?”
陶椿指了下已经走远的络腮胡,说:“我去李玉梅家走一趟,你跟我去?待会儿我们从那儿直接回去。”
“行。”
陶椿和邬常安并肩走远,年婶子转身回屋,见大儿子还在墙根下蹲着,她也走过去蹲下去。
“李玉梅心太浮了,心眼多爱面子但又不聪明,辨不清是非,谁忠谁奸她都看不清,这样的人不再
适合你。你爹要还是陵长,她还能定下心跟你,眼下这情况,她迟早要跑的。”年婶子平静地跟儿子讲,“和离就和离吧,你踏踏实实在牺牲所干活儿,手脚勤快点,在养牲口一事上揽个事做,最好再学个本事,不论是劁猪还是给牲口看病,会一样就行。你看我们公主陵一日比一日热闹,日后在婚嫁上是挺占便宜的,外陵的陵户过来要是中意你当女婿,我们也不骗人,把你的情况说一说,要是有带娃的寡妇,你讨一个,你真心实意待那个孩子,养大了跟亲生的没差。”
胡家文一脸的排斥,很不高兴,他垂着头不吭声。
“你自己一个人过也不是不行,一个人清净,就是不能再跟李玉梅搅和在一起。”年婶子站起来,她强调说:“你以后要是再跟她搅和在一起,我瞧不起你。你也别来讨我的嫌,等我死了,你再带她回来,我眼不见心不烦。”
“不会。”胡家文不高兴,“我又不是个没骨气的。”
看他还有点心气,年婶子还算满意,她背着手退两步,劝说道:“帝陵的大夫给你们兄弟俩都看过,他也说不出有啥毛病,你跟老二都放宽心,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就当是没子女缘。这陵里也不止你们兄弟俩不能生,陶椿和邬老三不也没孩子,人家两口子挺粘糊的,过得不错。你就别钻牛角尖了。”
胡家文“嗯”一声,“娘,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回屋待着,别蹲这儿让人打量。”
胡家文起身,他脚蹲麻了,只能扶着墙走,临进屋时,他回头问:“日后老二两口子要是也和离了,你跟我爹会不会后悔?如果是我或是老二当陵长,我们家应当走不到这一步。”
“不后悔,换你跟老二当陵长,我跟你爹死了都闭不上眼,忧心呐。”年婶子嘴毒地说。
胡家文气得一巴掌推开门,随即重重关上门。
年婶子笑了笑。
另一边,陶椿和邬常安刚走进李玉梅家,李氏一族的人多,这会儿院子里站了一堆人,李玉梅的长辈都在恼怒地骂她糊涂。
“你说你是不是犯蠢?之前蠢得要跟山陵使泄密,这会儿又蠢得和离,胡家文你都看不上,你看上谁了?”李玉梅的大娘问。
“娘……”阿胜看见陶椿进来,他忙喊一声。
“陶陵长,你这会儿咋过来了?替胡家文说和?”阿胜的娘顿时换了神色,她高兴地问。
陶椿摆手,她指一下络腮胡。
“我过来说一声,你们一家不能跟外陵的人接触,更不能踏出公主陵一步,要是粉条的方子泄露了,你们一家老小都进地宫添灯油。”络腮胡过来只是通知,他扫一眼在场的人,说:“你们都盯着他们一家,他们要是泄密,你们一族的人都落不着好。”
“我们又不跟他们住一起,我们哪能时时盯着?”李氏一族的人不乐意。
络腮胡可不管这些,他把话带到就要走了。
“陶陵长,你是个明理的人,你可得帮我们说个公道话,玉梅跟她爹娘做了错事,我们是无辜的,不能牵连我们啊。”李山的娘喊冤。
“这是胡阿嬷的命令,我听她的。”陶椿摇头,她出个歪主意:“这一片都是你们一族的人,你们多留意吧,别让他们乱跑就行了。实在不行,你们就安排自家的孩子来这儿玩,安排孩子们盯着。”
“陶陵长,我不晓得做粉条的方子,他们四个人商量的时候是背着我跟三个孩子的,估计是怕我跟娘家人说。我要是带孩子回娘家,之后他们出事了,不牵连我跟孩子吧?”陈雪打算跑了。
“小雪,你、你这是……”李方青慌了。
“跟你妹子一样,我也要跟你和离,你这个家我不待了。”李父李母怂恿自己女儿和离的时候,陈雪就打定了主意要和离,她不在这个家待了,一家子没一个安分的,偏偏又蠢,也不想想胡家的人怎么会娶一个老陵长的前儿媳,那不是打自家人的脸。到时候李玉梅嫁不出去,不知道又要闹出啥幺蛾子,她还是趁早跑了算了。
闻言,院子的人纷纷侧目,今儿是啥日子,这么热闹的。
“我不说,我肯定不会跟外陵的人泄密,我就是不为我自己着想,也会为孩子着想啊。”李方青慌忙地保证,“小雪,你留下吧。”
亲妹子决定要和离的时候,他高兴的很,轮到他自己了,他慌了神。
陈雪没搭理,她看向陶椿,问:“陶陵长,我真不晓得做粉条的方子,我今儿要是走了,以后他们出事不连累我跟孩子吧?”
“不连累。”陶椿相信她的话,何况陈雪是个聪明人,有前车之鉴,她就是知道也不会说漏嘴。
“好,我去喊我兄弟来搬东西。”陈雪说。
李父李母这下反应过来陈雪要来真的,二人赶忙去拦,再三保证他们不会泄露做粉条的方子。
“侄媳妇,你公婆知错了,你就留下吧,三个娃娃不能没爹啊。”李山的爹劝,“你不是怕他们做糊涂事?正好你在家盯着,有你盯着,我们都放心。”
其他人纷纷应和。
陶椿趁乱扯着邬常安走了,她想了想,又绕路去演武场一趟,给陈氏一族的人带个话,免得陈雪脱不了身。她能预料到李氏一族不会愿意放陈雪离开,他们都不想担责任,巴不得陈雪带孩子留家里盯着她公婆,有个约束,李父李母还有李方青才能安分下来。
在外面兜一大圈,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陶母已经在煮饭了。
“还是爹娘在身边好啊,娘,你跟我爹要不跟我过算了。”陶椿趴灶房门口说。
“你去跟你哥说,看他揍不揍你。”陶母笑着说。
陶椿哼一声,她跑去看邬常安干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