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侄女随姑。”陶桃老成地说。
小核桃又揉一下春涧的脸蛋,说:“我们来教春涧画圆,明早我们起来跳圈。”
陶桃没意见,她回屋拿麻绳。
“我吃好了,叔,婶子,还有椿妹子和邬兄弟,你们慢吃,我得回去了。”春仙吃饺子不仅蘸辣,喝的面汤也是辣的,他吃出一脸的汗,浑身畅快。
“你明儿再来,我给你装一小罐花生油,你回去炸辣椒,我看你挺爱吃这个。”陶母说。
春仙取下挂在墙上的外褂,笑着说:“婶子你就别操心了,托陶陵长的福,明儿咱们陵的陵户每家都能领一斤花生油。”
说罢就出门走了。
春涧忙着当尾巴画圈,她也要拽着拴绳子的棍子在地上画圈,头一次在她舅走的时候没追出去。
陶椿和邬常安累了一天,吃过饭坐着说一会儿话,消消食就打水回屋,准备洗洗歇下。
陶椿洗好脸去陶桃的屋里准备帮小核桃洗漱,刚进门就被赶走了,小核桃言辞凿凿地要自己洗脸洗脚洗屁股,不要大人帮忙。
“你回屋歇着,我盯着。”冬仙过来,她朝屋里看一眼,说:“今晚她们仨挤一起,保准要闹到深更半夜才肯睡,别管她们,她们没事做,明天睡到晌午都没事。你趁早回去歇着,你明天估计还有事。”
陶椿点头,她估计陈雪等人明天一早就要过来,路上商量的是明天随雪娘和陈青云一家去帝陵,她改了主意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们。
陶椿的闺房半年没住人,但也打扫得干净,屋里没灰尘的味道,被褥也没潮气,这一晚,她跟邬常安睡得极好。
受她指点的春仙却一夜没睡,屋里的油盏燃到天色大亮。
陶椿不知陈青云等人住在哪里,但他知道陶家的位置,故而吃过早饭就收拾行囊离开借宿的地方,八个人聚在一起去找陶椿。
“哐”的一声响,紧跟着又响起三道锣声,定远侯陵的陵户纷纷走出家门。
“这会儿集合有啥事啊?”不了解情况的人打听。
“估计是分粉条,昨晚安庆公主陵来人了,有两个男人歇在我大伯家,说是来送粉条的。”一个妇人说。
陈青云他们半路遇到脚步匆匆的陵户,对方一看见他们,警惕地高声问:“哪儿来的?”
“安庆公主陵的,我们跟我们陵长一起前来送粉条。”陈雪解释。
“你们陵长?陶椿?难怪昨晚我家的狗叫了好一阵。”陶小叔说,再看背着行囊的几个人,他惊道:“你们今天就要走?这么急?我跟你们去跟我侄女打个招呼。”
有陶小叔领路,陈青云他们行走的速度加快,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陶家。
陶椿在等着
了,不等他们开口,她先说:“我改主意了,今天不去帝陵。雪娘,你们一家今天独自赶路,折返时过来一趟,我们等你们一起回去。”
“好。”雪娘没二话,“你找人给我们牵四头牛过来。”
“我哥去牵了,你们等等。”
“大侄女,没看见你老叔啊?”陶小叔挑理,“听你爹说你当陵长了,是挺有架势啊。”
陶椿咋舌,她这个小叔不搭理她的时候理直气壮,没觉得有问题,她慢待他一点,立马阴阳怪气。
“哪能没看见,看见了,我还要在娘家住好些天,不急着这一会儿说话,我就没说寒暄的话。”陶椿看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说:“我小婶去陵长家了?今天陵里分花生油,她估计没带碗,小叔你拿两个碗送过去。”
陶小叔闻言来不及多问,他进灶房拿两个碗,二话不说就走了。
陈雪这才说:“陵长,既然不去帝陵了,我想今天就回去,我放心不下陵里的事。我跟我三个兄弟今天先赶十头牛回去,你跟雪娘难得回娘家一趟,在娘家多住些日子。”
陶椿想了想,点头应下。
正好陶青松赶过来四头牛,陈青云带着妻儿骑着牛先离开。
“哥,你再赶十头牛回来,这四个人今天就回去。”陶椿说。
陶青松“噢”一声,又转身离开。
“陵长,你果真是在宽慰我,还说要给山陵使送油,你看一旦不用去帝陵送粉条,你也不提去找山陵使了。”陈雪说。
陶椿笑一声,“有人去替我报喜,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说曹操曹操到,陶椿看见春仙的身影在快速靠近。
“邬管事呢?”陈雪发现陶家似乎没人在家。
“帮我爹娘扛粉条去了。”陶椿说一句,见春仙走近,她“呦”一声,“你昨晚做贼去了?挂俩黑眼圈。”
春仙一脸亢奋,他把手上的一沓草纸递给她,说:“看看。”
陶椿接过扫一眼,看清纸上的图案,她正色起来。头一张草纸上画的是一个带管子的大陶缸,水正从管子里流出来,地上撂着一个木塞,旁边标注着水缸、油缸、澡缸六个字。第二张纸上画着一个陶壶套在碗里……噢,不是,一旁标注着字:温酒壶。第三张纸上没画,只有一行字:辣椒油罐、蒜油罐、抹脸抹手用的猪油罐,巴掌大小,一手可握。第四张纸上画着一个蒸篦形状的东西,旁边标志着烤肉陶篦。第五张……
春仙观陶椿的神色,问:“能做出来吗?尤其是头一张纸上的陶缸。”
“能。”陶椿点头,她把手上的纸递给陈雪看。
“你们陵的人能做出来,我就拿这沓纸去帝陵帮你们拉生意,我敢说我画出来的这些东西,家家户户都会买。”春仙得意地说。
陶椿看着他起了挖墙脚的心思,春仙竟然还有这般巧思,不如随她回公主陵接手制陶相关的事。
“陵长,我们把这些图描下来带回去行不行?”陈雪问。
陶椿看向春仙,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春仙摇头,“这主要是为我自己,给你们行方便是顺带。”
陶椿回屋拿几张草纸,又在院子里捡几块儿炭,让陈雪和她的三个兄弟伏在饭桌上描图。她出去领着春仙往远处走,笑着说:“杜陵长身子康健,离他辞位不知还有多少年,你就是占尽人和,等天时就有你等的。要不考虑考虑移居我们公主陵,我把制陶的事交给你掌管。”
“制陶?公主陵的陵户放心我一个外人?”春仙问。
“你移居我们公主陵就不是外人了,再说你还能把陶窑搬走不成?别说你是个门外汉,就是有经年经验的陶匠,单凭他一个人也盖不出陶窑。没有陶窑,你捏的东西就是泥巴。”陶椿说。
春仙是有点心动,陶椿说的是实在话,杜陵长还有得活,他又不至于为了当个陵长还去害人性命,那就只能干等。
“不了,我爹娘兄弟还有我妹妹和春涧都在这儿,我离开这儿过得没意思。”春仙拒绝了。
“那好吧,以后你要是有需要,卖给定远侯陵的陶器价钱能比旁人低两成,只有你出面才有这个优惠。”陶椿许诺。
春仙想不到他什么时候能用上这个承诺,但这是意外得来的,很是让他心喜,他欣然应下,还许诺说:“我得空再琢磨琢磨,要是有新样式,我画下来给你送去。”
“咦?我大哥来了?你俩又凑一起蛐蛐啥?”陶青松赶牛回来,问:“大哥,你今儿去放牛吗?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今天就让牛群在山坡上啃草。”
春仙摆手,他还要去公粮仓分粉条和花生油。
想起这事,他拔腿就走,边走边说:“图先留你这儿,我忙完过来拿。”
陈雪跟她三个兄弟把六张图描完了,她把纸叠起来塞包袱里,说:“陵长,那我们这就走了。”
“好,路上小心。你们回去把图交给年婶子,让她召集陵里的人都看看,都想想新样式,或是补足不足之处。比如第一张图的陶缸,要加两个把手方便抬握,再一个就是配上坐在水中的陶凳,给个子矮的人行个方便。像这种大东西,价钱不会便宜,大多数人家买一个要用好些年,用不坏就不会更换。我们尽可能把边边角角都考虑到,免得年年添补,再以同样的价钱卖出去,岂不是让先买的人不痛快。”陶椿嘱咐。
陈雪点头。
“识得路吧?”陶椿不放心地问。
“昨天才走过,哪会不识路。”陈雪她大哥笑,“陶陵长你就别操心了。”
四个人骑着牛赶着另外六头牛离开,陶椿等他们走远才收回目光。
“二妹,养牛的山坡上有地皮菜,你跟娘说你想吃地皮菜包子,让她给你做。”陶青松嬉皮笑脸地说。
“咋了?你说你想吃难道娘还不给你做?”陶椿问,“我还想趁着清闲又有帮手,跟娘和嫂子炸油糕的。”
“炸油糕?那就炸油糕,我还是好些年前在山下吃过几次。”陶青松高兴,“不过也可以用地皮菜做馅炸咸油糕,要不我去捡,你费心洗一下?娘就是嫌洗地皮菜麻烦才不肯做,不让她洗她又担心我们洗不干净。”
“我跟你一起去捡。不对啊,又没下雨,哪来的地皮菜?”
“干了这么些天,湖里的水晒干了些,被水淹的山坡露出来了,那一片长了些地皮菜。”陶青松进屋拿盆,不小心惊动屋里睡觉的三个小姑娘,他高声问:“我跟陶陵长要去捡地皮菜,你们去不去?”
“去!”小核桃猛地坐起来。
“快点,磨蹭久了我就不等你们了。”
第164章 炸油糕 簪花戴
陶桃先给春涧穿好衣裳送出门,陶椿接手扎头发的事,陶青松舀水给她擦洗,顺道生一把火,把锅里温的饭热一热。
春涧的头发长齐脖子,陶椿将头发一分两半,从额前捋着头发往后编,编两条蜈蚣辫,在后脖子处缠上红头绳。
“好了,待会儿出门,让你小姑姑和小姐姐给你簪满头的花,可好看了。”陶椿拍拍春涧的屁股,说:“快去吃饭。”
“婶婶,我也想簪满头的花,你给我编跟春涧一样的发辫。”小核桃熟门熟路地蹲在陶椿身前。
春涧看不见自己的头发,她站陶椿腿边看小核桃的头,陶青松没法,只能蹲过来喂她。
陶桃看了看,尝试着自己挽手编蜈蚣辫。
“你先吃饭,我给小核桃编完再给你编。”陶椿跟陶桃说。
陶青松叹口气,他看看陶椿,又望望天。
“耽误不了多久。”陶椿忍笑,“我就是现在跟你去捡地皮菜,你晌午也吃不上包子,还没发面呢。”
陶青松又叹一声。
春涧斜他一眼,学着她奶奶的口吻奶声奶气说:“掌你嘴——”
“吃你的。”陶青松舀一勺鸡蛋羹喂过去。
春涧还想说话,陶青松眼疾手快地塞一勺蛋羹进去。
陶椿余光瞥见笑两声,她拿发绳缠上发辫,接着编另一边。
陶桃迅速喝完一碗粥,她拿来一个水煮雉鸡蛋站一旁看着,轮到她了,小巧的鸡蛋也剥好了,她一口塞嘴里,利索地蹲下去。
春涧追着小核桃要看她的发辫,陶青松赶忙端着碗跟上去。
陶桃头发长,发量多,发色油亮,两条蜈蚣辫编得又粗又长。陶椿给她扯松一点,末了摁着她的肩膀转过来瞧一瞧,红润的脸蛋,青涩的脸庞,眼里带着点点羞意,好生明媚亮眼。
“姐,看啥呢?”陶桃被看得不好意思,她站起来退两步。
“看你呗。”陶椿把木梳放椅子上,心想这个年纪的少女可太美了。
“能走了?小核桃吃饱了。”陶青松一手拎个丫头走出灶房。
陶椿点头,她挽着陶桃的胳膊一起往外走,出门就看见邬常安和陶母陶父三人的身影。
看出陶椿要出门,邬常安扛着粉条加快步子,把老丈人和丈母娘远远撂在身后。
“你们要去哪儿?等等我。”他高声喊。
陶椿站定,陶青松松开手,他去接老爹拎的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