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石慧忙阻拦,“下跪磕头就不用了,东西我收了。”
四个孩子后退两步,齐刷刷跪下给她磕个头。
石慧扶起四个孩子,转眼在人群里看见快要笑烂脸的爹娘,她胸中激动更甚,暗暗发誓要多学本事,救更多人的命。
陶椿和邬常安跑来,只来得及看个尾声,陈平挑着空担子带着老娘和四个孩子正要离开。
围观的人群看完热闹,议论几句也转身离开,她们还要去作坊里排队分粉条。
经此一事,石慧的名声和地位都有了,院子里有五六个四十来岁的婶子热情地跟她交谈,纷纷邀她在儿媳或是闺女生娃时去压阵。
翠柳和邬小婶忙着端水招待人,她看见陶椿,招呼说:“弟妹,进来坐。”
“我去作坊看看,你们聊着。”陶椿摆了摆手。
“弟妹,你等等。”石慧追出来,“陶陵长,你有没有门路安排我跟帝陵的大夫学两手医术?别的陵的大夫也行。我觉得我需要有人指点着,不能再由着胆子胡来,人毕竟不是牛羊,保住命要紧,但要是落下什么说不出口的病,后半辈子过得也糟心。”
陶椿目前没门路,她先应下,说:“我记下了,要是有机会就安排。你得空先去跟龚大夫学医学药 ,我会让人交代他。”
“哎。”石慧高兴应下。
陶椿笑一声,扭过脸跟邬常安说:“龚大夫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他要是像二堂嫂一样有志气有上进心,也不至于只会搓黑乎乎的药丸子。”
“以后他要是再没长进就换掉他,让他去巡山。”邬常安出主意。
“行。”陶椿搓搓脸,问,“山里有野山羊群吗?”
“咱们陵里的六座山估计没有,天天有人巡山,有羊也打回来进锅了,早吃灭种了。出了公主陵的野山应该有野羊群,你打算猎野羊收集羊肠?”
陶椿点头,“我们陵的羊还没长大,旁的陵的羊也没长大,更没有到贴膘的时候,估计也是等到入冬才舍得宰杀,买是买不到羊肠了。”
邬常安想了想,说:“去山谷制陶的时候,我带些人去野猴岭转转,还有野猴岭西边的山,那座山岩石多,而野山羊正好喜欢攀岩。”
“我也去。”陶椿说,见雪娘跟她打招呼,她扬一下手,问:“分到多少斤粉条?”
“二十斤。听陈管事说余下的二千斤粉条被山陵使用六百两银子买走了?”
“对。”陶椿点头。
“陶陵长,你回来了?昨儿回来的?”排队的人高声问。
“陶陵长,我们啥时候进山制陶?”
“陶陵长,我们商量的陶器新样式你看见了吗?图纸在陈管事手上。”
眼瞅着这人要去找陈雪要图纸,陶椿忙回答:“看见了看见了,她昨晚就给我送来了,你们的意见我觉得都可,今年可以试一下做些陶壁薄的陶器,陶泥上印些花样也能试一试。至于什么时候进山制陶,等山谷里房子盖好能住人了,我们就卷上铺盖带上粮食进山。”
陵户们得到准确的答复,这才放陶陵长离开。
姜红玉忙着分粉条打捆,她喊小核桃过来交代一声,小核桃追回去,喊:“婶婶,我娘说告示牌上贴新告示了,你看一看。”
新告示是胡家文贴上来的,说是新告示也有两三天了,是陶椿不在家的时候贴上的,事关山里养的牲口。
“婶婶,写的什么?”小核桃好奇地问。
“逮回来的野猪崽子劁蛋后病死了三只,家猪崽子被毒蛇咬死了两只,牺牲所三只羊羔打架摔进壕沟一死两伤,受伤的两只送回山上的羊群里,还有一头牛得了烂蹄病,也送回山上单独喂养。”陶椿念出声,“病死的牲口挖坑埋了,被毒蛇咬死的猪和摔死的羊由管事过目后,养牲口的人分吃了。”
“不给陵里的人分吗?”小核桃问。
“水至清则无鱼,两头猪崽子和一只羊羔宰杀后肉不多,他们私自分吃了也没占多大的便宜。巡山的人在巡逻的时候猎到好东西,大多也是他们一群人分了,下粉条的人能拿一点刚出锅的粉条回去吃,榨油的人可以往家里带点油或是带点油饼,这些不是贵重的东西,量
也不大,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陶椿讲给她听,“让人办事总归是要给好处的,不论是名还是利,无名无利可图,没人肯给你办事。就是种庄稼也是图填饱肚子,麦子、稻子、花生、苞谷要是不能吃,你愿意给它浇水拔草吗?”
“点火烧了。”小核桃说。
陶椿笑一声,“对,看来你理解了。”
陶椿进灶房端来饭菜,她坐在院子里吃。
不一会儿,邬常安扛着一捆粉条回来,小核桃指着他说:“我小叔插队了。”
“管事们不用排队,何谈插队,我是管事,你婶婶是陵长大人,我走到了就分到一捆粉条。”邬常安美滋滋地说。
小核桃有点羡慕,风光啊。
陶椿端着碗出门,她去菜园转一圈,下一场雨,菜园里的菜长大一截,没有草,想来是姜红玉在家的时候拔了。
十只小鹅在栅栏外喳喳叫,陶椿走出去,发现是邬菜花出来了,小鹅没母鹅护着,被它吓得四散跑开。
陶椿大骂几声,她拖着蛇尾把蛇拖进院子,她回屋拿上弓箭,跟邬常安说:“我去练箭了,把邬菜花也带走,免得它在家偷吃鹅。”
“我也去练箭,你等等我。”邬常安说。
陶椿不等他,她把蛇丢篮子里用盖子盖上,说:“快晌午了,你在家做饭,下午再跟我一起去练箭。”
小核桃当陶椿的尾巴,也跟着跑了。
路上遇见石慧精神勃发地往西走,陶椿扬手打招呼:“石管事,忙啊?”
“哈哈,忙,我去陈平家看看。”石慧中气十足地应一声。
小核桃背着手,心想二堂婶跟去年不一样了,她跑几步跟上陵长大人,讨好地问:“陵长大人,我长大了能给你当管事吗?”
“看你的本事。”
“我觉得我会有大本事。”
“吹牛。”陶椿嘘她。
邬菜花爬出来了,陶椿给它一巴掌,又给塞篮子里。
抵达演武场,陶椿把蛇放出来,这儿之前堆的有番薯又有番薯渣,耗子指定少不了。果然,邬菜花在演武场游走一圈,不一会儿就有耗子的吱吱声。
陶椿射箭,小核桃在演武场上拔草,草根拔起来她还把土砸平,免得老陵长的轮椅碾过时被卡住。
陶椿上午练一个时辰的箭,下午跟着邬常安又一起过来,二人到的时候,年婶子也在,老陵长扶着轮椅慢吞吞走路。
半下午时,山上下来一帮人,是陈青榆领的虎狼队,之前榨油没用上他们,他带人接手在山谷盖房烧炭的事。
“盖好了两座宅子,还是二进的宅子,也不能说是二进吧,就是两排屋共用一个院子一个大门,屋门朝向正对着,一个院子有十间屋。”陈青榆跟陶椿汇报,“院落的样式是李渠定的,这样可以少建一个院子,少用树木少费功夫,还能多住人。”
“可以。”陶椿没什么挑剔的,“也就是说你们盖了两个这样的院落,一共二十间卧房?”
“对,反正够住了。”
“行,我这就安排人收拾收拾,明天动身进山。”陶椿看向年婶子,说:“还跟去年一样,每家每户最少出两个壮年人,余下的不论老幼都可以去。”
“行。”年婶子点头,“你带人进山,我留下照顾你叔,顺带看顾陵里。要是陵里有事,我安排家文进山找你。”
“我把陈雪留给你,山陵使的人来拿粉条由她负责招待,外陵来人也交给她负责。”陶椿说。
年婶子没意见。
陶椿不练箭了,她回去敲响铜锣,召集陵里的人集合。
第172章 进山 交代
还没到做晚饭的时辰,妇人张罗着收衣裳择菜,老人和小孩张罗着喂鸡捡蛋,锣鼓声响起时,身姿灵活的孩子们吆喝一声,马不停蹄地跑了,飞快跑去看热闹。
年婶子上山给胡阿嬷拿东西,她站在半山腰远远眺望,衣着鲜艳的孩子们如野兔野猪一般,从洼地、山包、山丘、谷地里奔涌出来,树木环绕的木屋里,妇人们脚步匆匆地跟出来。
狗吠声接连响起,吃食的鸡群警惕地探脖四顾,归林的鸟雀尖声鸣叫着离开人类活动的地方。
奔跑的孩子们聚拢,被惊扰的狗渐渐停止吠叫,鸡群放松下来,沸腾的鸟鸣被喧闹的人声取代。
“小核桃,我来了!”小鹰欢呼着招手,“今儿有啥事啊?”
“哎呀,我慢了一步,小鹰竟然比我早来。”白云气喘吁吁地说。
“我最先来,我晓得是为啥事,我们明天进山制陶。”栓子站在盘蛇的石头上高声说。
小核桃点头,她关切地问:“你们进山吗?我去年去了,今年也要去。”
“我也去。”小鹰说,“我也要学着制陶,还要去看看我爹弄的榨油坊。”
“你们在说啥?”小燕奔过来。
小燕是从山里下来的,她到了,陵里的四十六户人家差不多来齐全了。陶椿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出来,她一露面,聚在她家院子里的人群安静下来。
“山谷里的房子盖好了,两个院落共有二十间能住人的卧房,我们明天进山制陶,暂定一间房住四五个人,具体的去了再商量。”陶椿走上盘蛇的石头,站在栓子旁边高声说,“今年要烧的陶器少不了,我们大概要在山谷里住两个月,粮食要备充足,不能再像去年秋天那样,陶器还没烧完,粮食先吃空了。所以我定个标准,明天动身时,每个人要带足四十斤粮食、五斤油和一斤盐,其中粉条可占二十斤,熏肉要有五斤,苞谷面五斤,米面十斤。”
“那岂不是一天三顿中两顿都是粉条汤。”有人问。
“怎么?吃够了?”陶椿笑着问,“咱们陵里才做一年的粉条,这么快就吃够了?”
“我有点不爱吃粉条。”
“噢,那你可以多带米面,上交粮食的时候登记一下,厨子蒸米饭时多留一碗,下一顿给你做炒饭。”在山谷里待的日子久,活儿又重,陶椿在吃食方面不苛刻,她继续说:“进山后,我会安排人去野山打猎,要是猎到野山羊,咱们炖羊肉粉条汤,保准让你们吃不腻。”
“娘!我也要进山!”栓子站在石头上激动地喊。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陶椿这话,妇人们更盼着进山了,不用操持家里的活儿,一天三顿饭不要自己动手做,还能把孩子撂在家里,又热闹又省心。
“陶陵长,你也跟我们进山吗?”有人问。
“对,我负责操持烧陶的事,年婶子坐镇家里操持陵里的事,你们回去把话带到,留在家里的人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年婶子和陈雪陈管事。”陶椿继续说,“对了,切记,每家每户要出两个壮年人去烧陶,不能再派两个老的进山偷奸耍滑,年轻力壮的待在家里憨吃憨睡。但如果有老人和小孩想跟进山帮帮忙,我也欢迎,相应的只收二十斤粮食,粉条可占一半。好了,就这些事,天色不早了,都散了。陈雪和石慧来了吗?留一下。”
“陶陵长,我明天也随你们一起进山,我会挖土,也会捏泥巴,能给你们帮忙。”栓子攥着陶椿的衣角说。
“欢迎你来帮忙,不过你要回去跟你爹娘商量。”陶椿推他一下,说:“快回去吧,再磨蹭一会儿天黑了。”
陈雪和石慧朝她走来,陶椿领着人进屋说话。
“你俩明天不用跟我们一起进山,二堂嫂,你待在陵里多留意帝陵的大夫啥时候过来,遇上了请人去陈平家里,让大夫看一下孩子的腿,也给大人把个脉,看能不能调养一下。”陶椿交代。
石慧点头表示记住了。
陶椿看向陈雪,说:“陈管事,你留陵里负责接待外陵的人,有事跟年婶子商量。再一个,我交代你一个事,等六百两银子进账,你留一百五十两在手里,等送俸禄的录事官再进山,你托他们从山外给七个管事两个伍长以及我、老陵长和年婶子买四时衣裳,以及头冠和珠钗。”
陈雪想了想,每人四套衣裳,十二人就是四十八套,其中还有
冬衣,这个可占地方了,一百五十两买四十八套衣裳应当是够用,但余下的利钱想必不够劳烦录事官接下这个活儿。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录事官进山时带山外的东西来山里卖,自然也会带山里的山货去长安城卖,咱们陵里有粉条,山外没有,你用这个条件跟他们谈生意。再比如我们陵里往后要开大集,各个陵的山货都会汇集在我们这里,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可以替他们代买。”陶椿指点她,“四时衣裳和头冠珠钗我们年年要从山外买,利钱一旦给高就降不下来了,所以能谈就谈,谈不拢你再拨二三十两银子也成。”
“行,我试试。”陈雪忐忑地应下。
陶椿从桌子上拿一张宣纸给她,说:“这是我跟邬管事的尺寸,还有一些制衣的要求,你拿去。”
陈雪接过看一眼,四时衣裳的颜色和样式定下了,冬衣里絮棉的斤两也有定量,如此她又少费心一些事。她询问石慧做四时衣裳的尺寸,记下后,说:“那我这就走了,我再去其他人家里走一趟,今晚把尺寸都问清楚。”
“行。”陶椿点头,“二堂嫂,你也回吧,我这儿没事了。不不不,还有事……算了算了,我还没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