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心虚地扭开脸。
“她还活着的时候是跟谁联系的?你会不清楚?”胡长生人老脸皮厚,面不改色地继续问。
“不晓得,她寄信没通过我们的手。”年婶子摆手,她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我劝你们消停点,不该做的事别做,陶椿才二十岁,山陵使死了她都还活着,你们得罪她肯定吃亏。山外的公主府已经换了几代当家人,谁还愿意管这儿的事。”
“青峰,他娘,我们回家。”胡老开口,“下午分粮,我们早点吃饭早点过去。”
胡家文的二叔一摆明态度,他小叔一家也跟着离开,说到底下一任陵长的人选是几十年后的事,眼下的日子才是真的,好日子刚开头,过好当下才实际。
呼呼啦啦走掉一半的人,院子里只剩胡长生祖孙三代十几口人,胡长生气得连连拍腿,嘴里一个劲骂不争气。
胡家全看得直摇头,就他堂伯这一家,从老到小都是偷奸耍滑爱占便宜的,偏偏还自视甚高,看不清自己。真是瞎忙活,连个管事都捞不到,下一个陵长就是姓胡还能落到他家不成?
“你们一家对不住姑母,丢祖辈的脸,陵长的位置就是在你跟德成手上丢的。”胡长生撂下一句话,带着子子孙孙离开。
年婶子怔住。
“娘,你别听他胡说。”胡二嫂开口,“我觉得这样就挺好,姑母要是真心盼公主陵好,她该高兴才是。”
年婶子吁一口气,说:“你们堂伯的话听过就忘了算了,可别叫你们爹晓得,他病了,人也小气了,容易生气。”
胡家文跟胡家全齐点头。
“家文,山上的牲口你多上心,你二叔和小叔是明白人,但青峰性子冲动,小心他听人挑唆生事。你堂伯跟他的几个儿子都是暗戳戳搞事的性子,自己不出头,喜欢撺掇别人出头得罪人。”年婶子嘱咐。
“好,我晓得了。”胡家文说。
年婶子拍拍两个儿子,说:“我们一家的日子过得顺心顺意,你们兄弟俩只要好好做事,下一个陵长就是不姓胡也不影响我们什么。”
“娘,你放心,我对今儿的事没啥不满。”胡家文说。
年婶子看向二儿子,胡家全不情不愿地点头,不过他提出一个疑问:“杜星不是在油坊里?他啥时候回来的?今天最先闹事的就是他。我怀疑谁跟他通气了。”
“不是陶椿,我一直留意着她,她应该真的对今天的事不知情。”胡二嫂开口。
年婶子点头,“我也觉得她不知情。”
胡家全心里也有判断,他看出来陶椿虽然不知情,但她对今天的事似乎乐见其成,那作为她的枕边人,邬常安肯定是清楚她的态度。
“会不会是邬常安?”胡家全问,“我记得邬常顺昨儿进山了,会不会是邬常顺传话,杜星才赶在今天回来?我去探一探。”
胡二嫂“哎!”一声,见丈夫已经跑了,她无奈地喊:“还执着这个做啥!非要把自己搞得不痛快?真要是他牵头挑事,你弄清楚了,心里不膈应?”
胡家全脚步慢了两瞬,但没有回头,他坚定地离开家去找杜星。
胡家全到的时候,杜家已经吃完饭了,香杏在灶房洗刷锅碗,杜星在仓房擦粮缸,小鹰带着两个弟弟蹲在院子里翻花绳。
“小鹰,你爹呢?”狗出去串门子了,没狗拦路,胡家全直接走进院子。
“爹,胡二管事来了。”小鹰喊一声。
杜星大步出来,问:“找我有事?”
“你今天回来的?咋突然回来了?”胡家全探究地问,他古怪地笑一声,说:“你回来得够巧的,像是跟谁商量过。按说以你的脚程,得正午才到吧?一路跑回来的?”
“是跑回来的,要不是赶上你堂弟为一点小事找陶陵长的茬,我早走了,这会儿估计快走到断头峰了。”杜星说。
“为啥事?急回又急走?”胡家全问。
“女人家的事,我回来给我媳妇拿点棉花。”
胡家全一愣,他替杜星设想过种种借口,偏偏没想过这个,女人月事来了没有替换的棉花的确是个急事。关键这个事他还没法子向他人求证,杜大嫂是不是月事在身,只有她跟杜星清楚。
难不成真是巧合?
“你跟李渠还有陈青榆他们私下通过气?”胡家全又问。
杜星搓一下脸,他为难地说:“这让我咋说?说太明白得罪人,我们自个心里有数不就得了。”
胡家全闻言不再问,他转身往外走。
香杏跟出去,目送胡家全走远,她快步进来问:“大哥,今儿的事是你跟李渠他们商量好的?不对,李渠他们可不晓得老三跟胡青峰今天要当众吵架。”
杜星摆手,“别乱想,纯属碰巧,我就是回来给你大嫂拿月事带。走走走,挑上担子拿上麻袋快出门,我们早点去早点排队,领完粮食我还得进山,你大嫂急得不得了。”
演武场上已经有人了,李渠和陈青榆早早过来,他俩安排人把存放在公粮仓的米面和粉条通通搬出来。每换一千斤粉条出去,他们能结余二百斤粉条,一共换出去六千八百斤粉条,陵里留存一千三百斤,之前已经分下去二百斤,还剩一千一百斤,每户分到二十三斤。至于米面,三千斤花生油换回来六千斤米面,每户能分到一百二十七斤。
陶椿踩着点在未时中抵达演武场,她到的时候,几个管事已经把粉条分成四十七捆,只剩称米面。
陶椿跟邬常安交代几句,他喊上几个人去公粮仓搬棉花。
陶椿走上最高的一根木桩,演武场上的人默契地安静下来。
“分粮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要说,既然以后安庆公主陵的陵长由大家投票选,大伙儿追求公平公正,那有功的就要赏,有过的就要罚,大伙儿没意见吧?”陶椿高声问。
“没有!!”下面的人齐声喊。
陶椿看邬常安搬棉花过来了,她收回目光继续说:“好,现在有请花嫣、胡青峰和邬常安上来,各自踩个木桩。上来前深吸一口气,可踩稳了,别激动得掉下去了。”
演武场上响起一阵笑声。
胡青峰步子迈的大,他抢先踩上木桩,走到第二高的木桩站在陶椿旁边。花管事次之,邬常安最后。
“由我跟大伙儿介绍一下,最近得到重用的双轨槽是胡青峰提出来的设想,他出于舍不得宰杀大青牛的善心,想出用牛代替人推磨磨番薯的主意,进而琢磨出双轨槽。双轨槽已经派上用场,我也履行我的承诺,往后陵里的牛用于犁地、运送庄稼、拉石碾子压晒场、还有出力磨番薯浆等等,它们跟我们一样,都为陵里出力,是我们的左膀右臂,所以不再宰牛吃肉。”陶椿宣布,“我家有头救过我丈夫的大青牛,我们一家会供养它到老,往后它的同族免于端上饭桌的命运,我替它为牛群高兴,也真心感谢胡青峰。大伙儿举起手为胡青峰鼓掌,为他的善心,也为他提出双轨槽的设想替大伙儿节省力气。”
啪啪啪的掌声汇成一片,胡青峰高兴得笑露一口牙,终于得到他想要的赞誉,他激动地跟众人挥手。
待掌声落下,陶椿继续说:“双轨槽是胡青峰提出的,实物是由邬常安完工的,他是统管陵里木、石活儿的管事,这本是他职责之内该做的事,我就不多说。今天要赞的是他积极变通的脑子,最初双轨槽的用料是石头,但合适的石板凑不齐,我以为他要放弃,或是一心用来寻找石头,我还琢磨着可能到明年年底,双轨槽都做不出来。不过大伙儿也看见了,陶制的双轨槽已经用两天了,没出任何问题。邬常安想出用陶槽替代石槽的办法,还一举成功,大伙儿给他鼓鼓掌,让他有动力给我们做出更多更好更得用的东西。”
掌声响起,邬常安含蓄地笑笑。
花管事也啪啪鼓掌,手落下来时,她紧张地擦擦手心里的汗。
“最后一位是咱们的花管事,家家户户都收到暖瓶了吧?好用吧?晚上灌一瓶开水,盛器里装上火炭,早上醒来水还是温的。我大嫂说暖瓶在冬天最有用,我跟她想法不同,我认为是春秋最有用,冬天家家户户烧炭盆烧炉子,吊上一壶水,夜里不缺热水喝。但春秋二季,没有谁烧炉子取暖吧?夜里口渴是不是要去灶房烧水?折腾一通就睡不着了。感谢她替我们解决起夜烧水的麻烦,大家鼓掌。”
啪啪啪的掌声再次响起,花管事激动
得红了脸,这种感觉太好了,要是陶陵长愿意次次当众表扬,她做梦都愿意去琢磨新的陶器。
“为感谢他们三位为我们带来便利,也为鼓励大伙儿向他们学习,此次每人得八十斤棉花作为奖赏。”陶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领赏吧。”
邬常安连跳几步,轻飘飘落地。
花管事走路有点打晃,她暗暗决定以后多来站桩,免得以后站不稳掉下去出丑。
胡青峰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他等邬常安和花管事都站到地上了,才恋恋不舍地下去。
陶椿说累了,也站累了,她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说:“上一个集市,我用三十七张羊皮换到三百七十斤棉花,余下的一百三十斤棉花,陈青云、陈平各领四十斤,李方青领五十斤。这是陵里对他们受伤的补偿,之前为驱赶猴群,他们三个受猴子抓咬,李方青受伤最重。”
邬千蕊举起手,等陶椿话落也没听到鼓掌二字,她左右看看,见其他人也举起手,她大声提醒:“不鼓掌,没让鼓掌。”
听到的人纷纷提醒其他人不用鼓掌。
陈青云、陈平、李方青三人:……
“希望大伙儿多多开动聪明的脑子,为安庆公主陵的发展献言献策。”陶椿压下下面的嘈噪声,高声说:“我也盼望着,我隔三差五就能在这儿开表扬大会。”
“好!”杜星高声响应。
继而响起零零散散的应和声。
陶椿挥挥手,说:“陈伍长和李伍长负责分粮,大伙儿去排队吧。”
聚在一起的人群散开,大人们热热闹闹地争相去排队,小孩们还守在木桩下。
小鹰踩上木桩,连跨两个,她站在比小核桃还高的木桩上,模仿着陶椿的姿势,昂首挺胸地说:“大家为我鼓掌,我要当下一个陵长。”
小核桃举到半空的手落下,她爬上一个木桩,说:“我也要当陵长,我是邬陵长。”
“我才是陵长!我是陈陵长!”
“我是……”
“我也是!”
“不能打架!都给我从木桩上下来。”杜星吆喝一声。
有他盯着,第一场小陵长之争被迫中断。
第235章 风干鸟肉 又添一帮手
陶椿提着粉条捆找到胡青峰,问:“下一次杀猪是在哪天?”
“……明天?应该是明天。”
“你跟杀猪分肉的人交代一声,明天我要四根猪腿骨煲汤做卤汤,猪腿骨剔肉后给我送过去。”陶椿交代。
胡青峰“哎”一声,他没话找话说:“还要往山谷里送肉吗?”
“肯定送啊,山谷里只要有人,次次杀猪宰羊都不能把他们漏了。”陶椿说。
胡青峰见她神色如常,不像因他猜忌辱骂她而心存隔阂的样子,他悬着的心落地,高兴地应下:“以后往山里送肉都是我的活儿。”
胡家文远远看着,见青峰跟陶椿说话的样子挺正常,她走了他还高兴地蹦一下子,想来不会出现他娘担心的情况。
陶椿提着粉条捆回家,邬常安留在演武场排队分米面,轮到他的时候,他要七十斤米,五十多斤面。
“啥时候分油啊?”排在邬常安后面的妇人问,“能不能早点分油?我还想在下个集市支个油锅卖炸丸子、油糕和肉条,昨儿定远侯陵过来摆摊卖吃食和菜,生意多好。”
李渠指一下邬常安,说:“跟邬管事说,让他回去跟陶陵长提一提。”
铁钩挂上两个粮袋,邬常安挑着担子站直身子,他点头说:“我记下了,回去跟陶陵长提一嘴。”
离开演武场的时候,邬常安看见杜星领着他家的两只狗急匆匆过来,他问他有啥急事。
“进山,我走快点,天黑之前还能抵达山谷。”杜星脚步不停地说。
邬常安“哎!”一声,“现在天黑的早,天黑之前你到不了,你在家住一晚,明天再走。”
附近的人听见这话,也纷纷劝杜星不要走夜路,明早再动身进山。
杜星连连摇头,一直坚持要进山。
动静闹大了,陈青榆停下手上的活儿跑过来,问清楚情况,他一把拽住杜星,说什么都不让他一个人冒险在山里走夜路。
“有啥急事非要今儿进山?”花管事赶来问,“你在家住一夜,明天再进山,正好我明天也要去山谷,我俩一起做个伴。”
杜星小声跟花管事说几句话,花管事恍然,“这事好解决,不急这一晚,没有棉花有草木灰,再不行拆褥子也行。你听我的,明天再进山。”
杜星就这么被劝了下来。
胡二嫂听到她男人冷笑一声,她疑惑道:“你怪声怪气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