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聚集想把仇人撞下来,陵户们抓住这个能近身的机会尽可能地多猎杀野猪。
树撞不倒,人占上风,野猪吃了亏,渐渐生起离意,陶椿看见外围的野猪有离开的了,她心生喜意。
然而一直等到天黑,树下的动静才平息下来。
“不准下树,防着附近有埋伏的野猪。”陈青榆下令。
大堂哥和二堂哥往陶椿待的地方看,他俩相继高声喊:“弟妹,不要下树!”
“听到了——”陶椿高声回应。
在天色黑透之前,陶椿已经从树顶上下来,她这会儿坐在分叉的树杈上,取出包袱里的狼皮大氅穿上。狼皮隔绝了寒风,她缩在里面也不算冷,还有心思想在树上搭树屋要怎么搭。
不知过了多久,消失的鸟鸣重新响起,地上浓重的血腥味招来旁的肉食野物,陈青榆这才下令让大伙儿下树。
下树之后,一行人迅速撤离,陈青榆问清陶陵长所在的方向,带着一帮人摸黑找过去。
“陶陵长?”
“在这儿。”陶椿回神,“猪群走了?”
“应该是走了。你下来,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要走远一点。”陈青榆说。
陶椿把装食物的包袱丢下去,狼皮大氅也丢下去,最后抱着树溜下去。
大堂哥捡起狼皮大氅又递给她,说:“穿上吧,别冻病了。”
“青云,你们探路。”陈青榆吩咐,转而问:“陶陵长,还好奇我们是如何猎杀野猪的吗?”
“野猪岭不是好玩的地儿,你以后可别再来了。”陈青云接一句。
“行。”陶椿利索答应,“今天猎杀的野猪都带回去,一部分带回去喂狗,一部分留给我做肉脯。”
不答应也没法子,陶椿能感觉到他们反对她跟着他们出来。一方面,陈伍长在虎狼队当惯了发号施令的人,不习惯有个高他一头的人在侧,她跟着,他还要顾及她的情绪。另一方面是他们把她当做要保护的那一个,觉得有压力。她眼下哪怕说她有自保的能力,估计也没人相信。
思及此,陶椿越发佩服年婶子,她竟然能在巡山队里站稳脚跟,以武力赢得陵户们的尊重。
“听说你们把陷阱设在北边,怎么跑到南边
来了?不会是想引野猪群过来给我看热闹吧?”陶椿半是玩笑地问。
“野猪学聪明了,引它们往挖的陷阱里跑,它们不上钩,撵得我们只能往这边跑。”陈青榆解释,他也玩笑着说:“我虽说不想让你跟着我们冒险,但也没有故意引野猪群给你下马威的意思。”
“陈伍长,今晚就在这儿歇一夜吧,这儿有棵巨树,野猪要是来了,我们都能爬上去。”陈青云出声。
“行。”
话茬打断,陶椿也没再续上。
火堆生起来,陶椿拿出她带来的韭菜盒子和羊肉包子,韭菜盒子每人两个,羊肉包子每人一个。
吃到正儿八经能饱腹的饭,虎狼队的成员纷纷感谢陶陵长。
陶椿借用铜壶馏一个羊肉包子和一个韭菜盒子,吃饱了再喝些热水,水囊里也灌上热水,这才裹着狼皮大氅靠着树干上睡觉。
“火烧大点。”陈青榆吩咐。
“陈伍长,你有没有考虑过在巡山的路上盖几座树屋?建在树下或是搭在树上都行,隔个一天脚程的距离建个落脚点,里面存放粮食和被褥,夜里你们有个正经过夜的地方,免得风餐露宿地挨冻,夜里还提着心,压根不敢睡。”陶椿开口问。
“太麻烦了。”陈青榆不想费事,他一言概之:“没事,巡山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冷点、少睡一会儿都熬得住。”
“守陵巡山是世世代代的事,你们这一代辛苦两三年,后面两三代都能享你们的福。”陶椿换个角度劝,“更何况你们每个月都有半个月在山里行走,一天两天就算了,一连就是十五天睡不好,白天活动量还大,经年累月下来,我担心会影响寿命。”
“陈伍长,按陶陵长说的做吧。陶陵长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我两年前才接我爹,前年他才四十二岁,虚得像是活不长了,在家养了两年,春种秋收他能从头干到尾。这会儿想想,他可能就是巡山的时候累的,再加上睡不好。”石千开口。
凭白多个繁琐的事,陈青榆虽然有些不痛快,但也不是固执己见的,他松口说:“我找个机会跟李伍长商量一下,不过还要过问一下山陵使吧,我们在山里大建树屋会不会影响皇陵风水?”
“要是有这个顾忌,可以在树上搭,模仿鸟巢筑个木巢,再在上面搭个屋顶遮风避雨。树屋落在树上,还能防野猪和野狼袭击。”陶椿说出她的设想。
“我琢磨琢磨。”陈青榆说。
*
睡睡醒醒熬过一夜,天色一亮,吃过早饭灭掉火堆,一行人去清点昨天的猎物。
昨天一共猎杀十九头野猪,有七头在昨夜不知被什么野物啃食过,陶椿提议把啃食过的野猪扛回去喂狗,剩下的十二头送到山谷,她用来做肉脯。
然而在场的不足二十人,两人抬一头,一趟也只能抬走七头野猪。
虎狼队耗两天跑两趟,一共抬走十四头野猪,给陶椿留七头在山谷里,剩下的七头抬回陵里喂狗,至于被野物啃食严重的就留在野猪岭造福鸟兽虫蚁。
第238章 开辟第二集 市 吃食生意
由于制陶一直没停工,山谷里不缺水缸、粮缸和木炭,陶椿用大水缸做烤炉,底部铺上烧红的炭。她又从烧毁的陶器堆里挑挑拣拣,用形如桌腿的废陶器搭架子,把铺着肉糜的托盘放上去,以碗做垫,一个托盘摞一个托盘,一个陶缸里一次能烤七盘肉。末了用陶泥封顶,顶上再铺火炭。
为避免肉坏了,七头野猪宰杀后,陶椿拉上花管事,二人耗一日的功夫把七头野猪身上的肉都切下来,刨除骨头和内脏,野猪肉全部抹椒盐腌制。腌过后再日日不歇地取肉剁糜,肉糜撒上酱油、番薯粉、盐、花生油和辣椒面搅拌摔打,腌入味后抹在托盘上放入烤炉。
肉剁成糜做肉脯,内脏卤煮做菜,猪蹄猪头卤煮过后再用明火碳烤,除了肉脯,其他都是一日三餐佐饭下肚,山谷里榨油、制陶的陵户过了段油水颇丰的日子。他们满心认为以后的日子如果也能如此,一日三餐不愁吃饭,除了榨油、制陶再无旁的活儿,一直住在山谷也不错。
七头野猪全部消耗干净,半个月过去了,邬常安的圆形双轨槽还没雏形,花管事要烧制暖瓶,吃过烤苕皮后还想在下个集市上再卖一批火炉和陶网,她的人手不够用,为此只肯拨两个帮手给邬管事。而双轨槽用泥颇多,邬常安带着两个帮手挖土就用了八天,接着筛土、拌泥、摔打陶泥又用六天。
“我得回陵一趟。”邬常安跟陶椿说,“用陶泥做坯费时费力,单凭三五个人忙不过来,时间要是拖长了,到最后陶泥估计干得不能用了。最近估计是平安队在陵里,我回去把人叫过来,花个三四天的功夫帮我把泥槽做出来,成型后阴干几天,赶在开集之前入窑烧制。”
陶椿没意见,“你回去跟李伍长商量,陵里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想来他不会落你的面子。”
“这趟回去要给你带什么东西过来?”邬常安主要是问这个事。
陶椿摇头,胡青峰每隔五天就要过来送趟肉和菜,她做肉脯要用到的番薯粉、蜂蜜、辣椒都托他送来了。
“我给你装一兜肉脯,你拿回去给陈雪,让她分给小孩们吃。剩下的等到年底,祭祀分福肉的时候再分给小孩,今年他们没少辛苦,是剥花生的主力军。”陶椿说。
邬常安拿上她给的肉脯,匆匆吃过午饭带上杜星家的狗回陵。
邬常安回陵后先找李渠,得他点头后,二人连夜挨家挨户通知平安队的陵户。
次日一早动身出发,不到正午,一行人已经踏进山谷。一下子来了二十二个帮手,捏制泥槽的进程迅速加快。
对于陶椿来说,她除了要多做二十多个人的饭菜,还要给邬管事当监工,她夜夜听他讲圆形双轨槽,除了他,她最了解捏制泥槽要注意哪些方面。
“这个弧度不对,尾部往外偏了。”陶椿又找出一处问题,“按照这个弧度,烧制出来肯定拼不成一个圆。”
李山挠头,头发上粘上一层泥,但他毫无所觉,他压抑着暴躁叫苦道:“陶陵长,这个太难了,这个泥槽我们兄弟几个已经改三次了!太重了,不好挪啊!挪多了出线,挪少了弧度又不够!还要担心挪来挪去再把陶泥掰裂缝了!要命!我现在恨不得给砸了!”
“理解理解。”陶椿温声安抚,除了当监工,她还要安抚人心,她耐心说:“你们不要发急发躁,就当是重回小时候在玩泥巴,慢慢来,耐下性子。圆形双轨槽要再做成,以后磨番薯就不再用人出力,说不准也不用再剁番薯。到时候人手腾出来,开集的时候人人都能摆摊卖货。”
邬常安在不远处听见了,他接话说:“日后我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做出个能切番薯的东西,让牛拉着切番薯,不用人出力了。”
其他人闻言,他们相继吁一口浊气,努力沉下心,继续耐心地调整泥槽弯曲的弧度。
一日日过去,一墩墩泥槽搬进圆环里,一再
调整后,两圈圆形泥槽终于首尾相接。
离十一月的集市没几日了,陶椿要先回陵,邬常安一心扑在双轨槽上,他此次不能同行。
花管事和杜管事一个要把烧制的陶器往陵里运,一个要把近三千斤油往陵里挑,还没离开的平安队是最得力的壮丁。然而李渠死活不同意,三窑陶器上万斤,还有近三千斤油,带上这些东西翻山越岭,几趟跑下来肩膀能磨出血。
“不往回挑,我们到时候带外陵的陵户过来取陶器和花生油。”李渠说,“山谷地方大,能容人,还有房子能住人,完全能辟成第二个集市。你们留在这儿招待,我们回去招揽人,让买陶换油的陵户自己过来。”
花管事和杜管事看向陶陵长,陶椿思考一会儿,说:“这个主意可行,我发现外陵的陵户除了开集当日赶来的,早一天过来的陵户早早换好东西,在集市的当天下午就无事可做,难免觉得无趣。我们这个制陶、榨油的山谷,有烧毁的陶器,有炭窑和陶窑,还有没卖出去的带瑕疵的陶器,对外陵的陵户来说是个新奇的地方。他们来回一趟,能消耗一天的功夫,算是个能打发时间的地方。”
李渠本来是随口一提,经陶椿这么一说,他脑中灵光一闪,抚掌说:“东南侧有野猪岭,西北方有野猴岭,我们还能领他们去打猎。这样一来,也能帮我们震慑野猴和野猪。”
“双头峰不是还有鹿群,我们到时候提一提,可以招揽一帮箭法好的陵户去围猎。”经他提醒,陶椿立马又有个主意,她高兴道:“把人多留一天,他们的吃食就要多消耗一些,定远侯陵驮来的吃食更好出手。他们的生意一好,离我们近一些的后妃陵、贤王陵、安王陵必然效仿,如此一来,集市越发热闹了。”
二人一来一往地出点子,李渠激动得拍腿,他不喜枯燥无味的事情,比如榨油,比如制陶,对于集市有十成十的偏爱。
“陶陵长,这个事交给我负责如何?”李渠主动领活儿。
“这会儿不嫌翻山越岭累人了?”花管事没好气道。
李渠打个哈哈,并不接话。
“可以。”陶椿点头,“不过这个事跟卖陶换油有紧密的关系,你记得跟花管事和杜管事做好交接,不要有矛盾。”
“不会有矛盾,哪会有矛盾。”李渠连连摆手,“这样吧,我们这趟回去顺带挑点陶器回去做展示。至于花生油,杜管事要是不回去,接待客人的事就交给我?花管事把订油的名单给我,我来安排。”
花管事巴不得,她一个人管两本账,忙起来的时候忙得头发晕。
“回去就给你。”她说。
如此说定,李渠带着平安队去挑拣一部分陶器带走。
“陶陵长,走了。”李渠喊。
陶椿跟邬常安作别:“邬管事,我回去了啊!等散集了再来陪你。”
花管事“咦!”一声,“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粘糊?”
“我们可不算老夫老妻,去年我才嫁过来,还算新婚。”陶椿笑着说。
一帮人离开,山谷里顿时空荡许多。
断头峰上,李渠带人着手开路,他打算修一条从公主陵通往断头峰的路,路上做好标记,方便外陵的陵户认路。
走出断头峰,对面的山里传出牛叫,跟在陶椿腿边的花斑狗骤然停下步子,它停下不走了。
“走,跟我回去。”陶椿唤它,“你陪我回去住几天,过些日子我还来的。”
花斑狗又跟一段路,继而像是后悔了一样,扭头又往断头峰跑,陶椿跟在后面追,一声接一声地喊,又把狗唤回来。
多亏平安队一路砍伐树枝藤蔓,行走的速度缓慢,让陶椿有时间跟花斑狗耗,一人一狗追来追去,终于让她把狗带回陵里。这次没有强行抱它,也没有用绳索牵制。
天冷了,演武场上没几个人,陶椿路过打个招呼,她领着夹着尾巴的花斑狗一步一步往家走。
为了避免把狗吓跑,陶椿绕路回家,没有经过作坊,也没有惊扰邬二叔家的狗,一路顺顺当当,但黑狼黑豹在家。
黑狼黑豹摇着尾巴出来,一看到花斑狗,二狗的尾巴僵住了,迎接主人的热情也没了,搞得陶椿挺心虚。
“呐,这是花斑狗,你们见过的。”陶椿干巴巴地介绍,“以后……以后花斑狗就是咱家的狗,不要打架啊。”
三只狗都是公狗,陶椿还挺怕它们打起来的。
“我听着声音就觉得像你,就你一个人回来的?老三呢?”邬常顺出来问。
“泥槽还没入窑,他还在山谷里守着。”陶椿领着花斑狗往院子里走,她小心翼翼道:“黑狼黑豹不会驱赶它吧?”
邬常顺不敢确定,香杏家的狗还是黑狼黑豹的媳妇,小鹰要是带它们来找小核桃,黑狼黑豹盯它们像盯贼一样。
花斑狗一踏进院子,黑狼瞬间炸起毛,它吠叫一声,黑豹跟着呲牙吠叫,陶椿吓了一跳,她正准备训斥两句,就见花斑狗夹着尾巴趴地上了。
花斑狗一示弱,黑狼黑豹守卫地盘的威风劲顿时变得干巴,吠叫声里也失了凶恶,它俩叫了一阵没得到回应,炸起的毛又平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