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谨成为一家人的保姆,他们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偶尔大伯发奖金,带孩子们出去玩,周谨也是被落下的那一个。
周谨开始想逃离这个环境,多亏付叶生。
“我前几个月的工资都给大伯了,虽然我很害怕他,不太喜欢他,但是他们毕竟把我养大,该回报的,我现在没有存款,真的没钱给我妈了。”
“我知道了,”穆昔说,“你知道她的住处吗?”
周谨摇头,“她从没提过,拿了钱就走。”
周谨的母亲阮迎松回余水,不过是在外混不下去,她在余水市的情况也不好,周谨想关心她,她都不愿意,只要钱。
时间久了,周谨也不怎么追问她的近况了。
他也知道阮迎松对他没有感情,但他总希望真的有亲人还在意他,事实告诉他,这世上的确没有在意他的家人,他们对他的关爱,还不如他新交的朋友。
穆昔没想过每天傻乐呵的周谨童年这般不顺,他明明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现在想来,可能只是习惯了开心。
服务大厅的大哥已经开始高声歌唱,纪念他死去的爱情。
值班民警大吼几声,毫无作用。
穆昔和周谨还要去巡逻,没有时间管大哥,二人正要去开车,值班民警忽然朝内院喊道:“来了个走失的小男孩,你们谁带他回家?”
巡逻是任务,但必须是在没有警情的情况下,现在遇到失踪的小朋友,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小朋友的父母,送他回家。
穆昔和周谨立刻去服务大厅找小朋友。
走丢的是个七岁大的小男孩,穿着一件改制的军绿色棉袄,小脸脏兮兮的,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醉酒大哥正在给小男孩讲人生的道理,“以后你长大了,千万不要被女人迷惑,你记住,女人是最最最可怕的,咱们要抵制女人,抵制女人,从娃娃抓起,从……”
穆昔把他撵走,“老实睡觉,再废话把你丢出去,看看现在的天能不能冻死人。”
大哥缩起弱小的身体,无声落泪。
女人果然可怕,呜呜呜呜。
穆昔坐到男孩身边,“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的反应有点儿慢,但声音很清晰,“徐洋洋。”
“洋洋小朋友,你是在哪里和父母走散的?”
徐洋洋怔怔地看着穆昔不说话。
“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
“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帮你找到家。”
“……”
他除了表明自己叫徐洋洋外,其他问题一概不回答。
周谨给徐洋洋接了一杯热水,耐心地兑上温水,交给徐洋洋,“喝点儿水,暖和暖和。”
徐洋洋接过杯子。
看他的反应,应该是个正常的孩子。
穆昔问:“洋洋,你是和父母走散了,还是自己走出来的?”
“这么点儿的孩子,哪能自己出来?”值班民警说,“你看外面黑灯瞎火的,路灯都没几盏,肯定是和父母走散了,估计走了几个小时才找到咱们这里来。”
徐洋洋低下头。
穆昔敏锐地抓住这一细节,她温柔道:“洋洋,你如果遇到什么难处,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是警察,就是抓坏人的。”
值班民警道:“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难处?愁今天没糖吃了?”
徐洋洋小声说道:“爸爸妈妈不喜欢我。”
穆昔引导道:“所以你是自己离开家的,对吗?爸爸妈妈对你不好,所以你离开了?”
值班民警:“……这么点儿的小孩??”
徐洋洋点头。
值班民警的三观要被震碎了。
周谨找出两块奶糖,“叔叔给你糖吃,告诉叔叔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
徐洋洋一看到奶糖,嘴便撇了起来,“爸爸不给我奶糖吃,爸爸只给弟弟吃,爸爸不喜欢我。妈妈也不喜欢我,妈妈只搂着弟弟睡觉,我想和妈妈在一起,妈妈把我赶走了。奶奶说,家里的东西只有弟弟能吃,我不能吃。”
周谨一听,徐洋洋的经历竟和他有些相似,心疼道:“是爸爸妈妈太偏心了,是吗?”
徐洋洋用力点头,眼泪汪汪道:“他们和我说,爸爸妈妈生了弟弟后就不会喜欢我了,是真的。今天奶奶还打了我,我想帮弟弟冲奶粉,奶奶打了我。”
徐洋洋的奶音很重,带着哭腔,周谨听得心碎。他当即表示,“洋洋,你带我们去你家,叔叔和你爸爸妈妈谈谈好不好?不能有了弟弟就忘记你,对吗?”
“你……”徐洋洋问,“你说话管用吗?”
听到徐洋洋的问题,穆昔觉得有些违和,一个被冷落的小孩子,居然还知道问谁的话会管用?是家里人经常这样说?
周谨说:“我先和你爸爸妈妈谈谈,如果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再来找叔叔,好吗?”
徐洋洋犹豫地看向穆昔,“这个姐姐说的话看起来比较管用。”
周谨:“……”
连小孩子都看不起他!!
穆昔承诺道:“你带我们去你家,我们和你爸妈谈,好吗?”
徐洋洋终于点头。
穆昔开车,周谨和徐洋洋坐后排,方便照顾孩子。徐洋洋从家里走出来,再走到派出所,已经快十二点钟,刚上车便睡了。
穆昔低声道:“他对车很熟悉,家里有车,条件应该不差,都是男孩,不存在重男轻女,为什么家里人连奶糖都不给他吃?”
周谨无比感性,“就是存在这样的人,以为是一家人,人家却根本不拿你当家人,他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恐怕在梦里都要吃奶糖。穆昔,如果他爸爸妈妈不知悔改,我想收养他。”
穆昔:“?!”
“就这么定了!”周谨坚定道,“反正他们都不喜欢洋洋!我喜欢!我会对洋洋很好,弥补他过去的伤痛!”
穆昔:“……”
十分钟后,警车停在徐洋洋家楼下。
徐洋洋家拥有一幢独立小楼,穆昔还未靠近,便看到一幢灯火通明的楼。小院大门大敞四开,几个人在院前院后来回跑,嘴里喊着“洋洋”。
穆昔道:“看起来不像是不重视洋洋。”
“孩子丢了当然要找,如果都不找孩子,就太不是人了,”周谨说,“反正我会和他们好好谈一谈,我要为洋洋的未来负责。”
穆昔还是觉得奇怪,但周谨情绪上头,她也不好太反对,“行,听你的。”
二人把徐洋洋叫醒,将他带下去。
警车刚出现时,徐洋洋的父母便注意到,见两个穿警服的人把洋洋带出来,二人激动地跑过来。
徐洋洋的妈妈将他搂在怀里,哭道:“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徐洋洋的父亲来招呼穆昔和周谨,“二位辛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没来得及报警。”
他们是在十分钟以前发现徐洋洋不在家的,徐洋洋每天八点半睡觉,徐洋洋母亲起夜时发现孩子不在身边,后来看家里的房门是敞开的,才知道徐洋洋跑了。
几个人披着外套出来找,刚找了十分钟不到。
两人对穆昔和周谨千恩万谢。
周谨一脸冷漠,“我们得谈谈。”
夫妻二人说:“是不是要做什么笔录?好的好的,我们都配合。”
周谨持续冷漠,“不,是要谈谈抚养洋洋的问题。”
两人怔住。
*
客厅沙发上,周谨的表情无比严肃。
徐洋洋的母亲将他哄睡后走下来,“警察同志,您要和我们谈什么?”
周谨将徐洋洋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严厉道:“既然已经生了洋洋,不要求你们做到一视同仁,起码不要让孩子看出来你们的偏心。我看你们家庭条件也不错,怎么能如此苛待他?!”
在周谨心里,徐洋洋就是和他一样的被欺负的小绵羊。他现在已经走出困境,迎接新生活,而徐洋洋还要一直留在这个家里十多年。
周谨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夫妻二人听到周谨的话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哭笑不得道:“警察同志,好像有误会。”
“不要找借口。”
“真的是误会,洋洋这孩子特别爱吃糖,才七岁就有蛀牙,医生说了,要控制他少吃糖,我们每三天给他一块糖,平时不给他吃。他弟弟才多大,根本连糖都没吃过,他记错了。”
“?”
“还有你说不陪他睡觉这事,我们晚上都是睡在一起的,但他总是抓弟弟的头发,你说弟弟本来就没几根头发,他天天拽,下手没轻没重的,小孩子一拽就醒,我们就说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就记住了。”
“是啊,如果不是睡在一起,也不会醒来就发现他不在了。”
“……,他还说,奶奶说了,家里的东西只能给弟弟吃。”
“这事我知道,是弟弟病了,我妈给他冲药,洋洋这孩子非得喝,药当然不能给他喝。”
“……”
“还有你说冲奶粉这事,这孩子不认识奶粉,把家里的面粉找出来了,如果不拦着他,面团都快被他揉出来了。”
“……”
夫妻俩一脸幸福的笑容,“洋洋是我们第一个孩子,特别乖巧懂事,我们怎么会不喜欢他?我俩努力工作,就是为了他俩,将来我们的财产都是他们的,肯定是要兄弟俩平分的。”
“……”
周谨看向穆昔,欲哭无泪。
不一样,他和徐洋洋一点儿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