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时安道:“你当年换新房、开店的钱,可不是从两万中分一小部分就能做到的。查一查你当年酒精花了多少钱,不难。你们抢到的绝对不只两万,你们当年的分工,你也绝对不只是跟班,罗涛,你的针管处理干净了吗?”
罗涛瞳孔震动。
应时安又说:“六天前,孔永新与朋友在家中喝酒,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孔永新醉酒后,凶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针管,往孔永新的体内打进酒精,孔永新死亡后,凶手才离开。凶手在孔永新家待的时间不短,确定真的把所有指纹、脚印都清理干净了?”
罗涛咽了咽口水。
“看过电视,电视擦干净了吗?遥控器?茶几上是擦过了,不知道有没有搬动过茶几,茶几腿上会不会留下指纹?做饭的是谁,去过厨房吗?我们在孔永新家还提取到几枚不知身份的指纹,沈砚,找人提取罗涛的指纹,一一比对。”
沈砚应下,起身便走。
应时安道:“你既然没有要交代的,就不奉陪了。”
“……是我杀的!”罗涛趴在桌子上大哭,“是他逼我的,都是他!我不想杀他,是他逼我的!”
半个多月前,孔永新找到罗涛,罗涛以为他是来找自己喝酒的,热情的带他去饭店。
他和孔永新一年会见两三次,每次都大醉一场。
孔永新一直没有娶妻,罗涛劝他讨个老婆,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强。但孔永新一直没有结婚,罗涛每次和他见面,他都郁郁寡欢,半个月前也是如此。
罗涛一开始没放在心上,他的文具店赚的不少,母亲身体状况稳定,与妻子感情极好,还有可爱的孩子。
可这一次,喝酒喝了一半,孔永新便说想去自首。
“他说这些年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们杀的人,他每晚都睡不好,受不了折磨,想结束了。”
应时安问:“他要你和他一起自首?”
“我、我是无所谓,可我还有老婆孩子,我妈还病着,我自首了,家就完了!”罗涛道,“他还说潘学民也是这个意思,这个潘学民就不是做大事的人,当年他们跑了,明明就结束了,可他不跑,他非要去看陶家的小姑娘,还和人家成了情侣,我早就想到他会出问题,没想到孔永新也想自首。”
罗涛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割舍不掉现在的生活。
他试图劝说孔永新,暂时安抚他。
为了打探孔永新的想法,罗涛又约过他两次,每一次孔永新都会喝醉,喝醉后,他便哭着说要去自首。
罗涛知道,他不能留下孔永新了。
“在杀孔永新之前,我和潘学民见过一面。见他很难,他完全不和我联系,当年我们的关系就没那么好,我表明来意,潘学民笑着和我说,他不打算自首,自首是孔永新的意思,我就想着,只要让孔永新闭嘴就行了。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
*
罗涛的审讯记录每个人都传看了一遍。
付叶生已经哈欠连天,但还是死守着没走,他打着哈欠说道:“潘学民不想自首?他都自尽了,还不想自首?罗涛故意美化自己吧?”
“应该是真的,”穆昔说,“如果潘学民也表示要去自首,罗涛能只杀孔永新?潘学民或许是为了稳住罗涛,又或者是不想让罗涛自首。”
“为什么?”
“在潘学民的认知中,杀害陶璇母亲的人应该是他和孔永新,他照顾陶璇这些年,多少会有真感情,潘学民对陶璇是有愧的。他想帮陶璇完成心愿,目标和陶璇一样,是孔永新和他自己。”
付叶生道:“潘学民也挺可怜的,他对陶璇真的不错,现在还为了陶璇死了,唉。”
穆昔表情严肃,“这是血海深仇,没法抹去,如果没有潘学民和孔永新,陶璇现在会有更好的生活,根本不会经历那些苦难。”
就算有愧疚之心又如何?陶家的痛苦,都是他们造成的,没有他们的邪念,陶璇的妈妈依然活着,陶璇一直会是个健康的人,她何须其他人帮助渡过难关?
“这倒是,”付叶生道,“换成是我,也要杀了他。”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
接下来两天,付叶生都是打着哈欠上班的。
林书琰跟着熬了两天,精神也一般。
“努力真的太累了,前天晚上跑了半个城才抓到罗涛,我是早出晚归,早上还要去跑步,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付叶生唉声叹气。
林书琰跟着打了个哈欠。
严绍笑道:“努力哪有这么容易?学学你师父,多找机会休息。”
宗井晃了晃茶杯,“我这叫劳逸结合。”
“你这是逸逸结合,都这样了还能受伤,我们还能怎么护着你?以后不许给人家挡刀,给付叶生挡刀也不行。”
宗井道:“我可很注意锻炼,万一人家来报复,我也得能跑的动。”
付叶生问:“是说当年逃掉的几个人吗?安哥不是说都是小人物?”
宗井淡定地展开报纸,“多少伟人是死在小人物手中的,何况我这种普通人,要随时做好准备,不能掉以轻心。”
“师父……”
宗井拍了拍抽屉,“哪天我如果死了,遗书在这里,我的茶叶都不许动,这几年工资没花多少,光吃局里的了,钱你们就看着分了好了。”
付叶生“唰”地站起来,“师父,我现在就去和穆昔一起学!我去练好了帮您!”
周谨:“?”
什么?又要学新东西了?又要在新赛道卷了??
宗井笑道:“你?忙几天就累了,还要帮我?回去休息吧,多喝点儿牛奶还能长身体。”
“这可不能怪叶生,”严绍说,“小林也很累,他可是一直严格要求自己的。”
这两日付叶生和林书琰的确是在派出所和刑侦队之间来回跑,睡眠时间很短,累也正常。
严绍这么一说,大家便都想安抚付叶生和林书琰几句,就在这时,穆昔拎着刚买的蜜饯高高兴兴走进来。
她热情的把蜜饯分给所有人。
“宗哥,有白桃干和乌梅,都是你喜欢吃的!”
“严哥来点儿,生活太苦,这个更酸。”
“你们几个要不要,我刚买的,是一个老人自己做的,就坐在街边卖,特别好吃。”
严绍道:“我记得你是和叶生小林一起去的刑侦队。”
穆昔往嘴里塞了个乌梅,“是啊。”
严绍看看萎靡不振的付叶生、平平静静的林书琰,又看向活蹦乱跳的穆昔。
“老安,还是你这徒弟厉害,这俩不太行。”
付叶生:“……,真的很累!她不是正常人!”
林书琰说:“穆昔的精力确实旺盛。”
穆昔道:“你们啊,比不过我也不用羞愧,我本来就比你们厉害的多,各方各面都厉害。”
安良军问:“这种脸皮厚的徒弟,你们想要?”
穆昔:“……”
穆昔把蜜饯在安良军眼前晃了晃,坚决不给他吃。
她说:“师父,咱俩换个班,我今晚想出去一趟。”
付叶生:“又要去哪?”
“刑侦队那边还没结案,我还有点儿事想确认。”
“罗涛都认罪了,还有什么事?凶手另有其人?”
穆昔笑道:“咱们所里,谁的工资最高?”
付叶生看向所长办公室。
其他人也都看向所长办公室,表情千奇百怪。
唐英武:“?”
还有他的事?
唐英武偷偷地找工资条。
“一个团队里,官最大的拿到的钱最多,一个犯罪团伙里,应该也是如此。”穆昔道,“你就不想知道,罗涛这个所谓的跟班,为什么拿的是最多的钱吗?”
第114章
后续调查中,刑侦队在陶璇和潘学民去录像厅的路上找到被潘学民丢弃的药瓶。药为潘学民的好友从医院购买,药瓶上提取到潘学民及医院工作人员的指纹,除这几人,没人经手。
药瓶中少的克数大约与下毒应消耗的克数相等,水杯上也只有潘学民一人的指纹。
在潘家院子的鸡窝里,潘莹发现潘学民留下来的一千块钱,剩下的存款都被潘学民收在家中床下的铁盒里,存在银行的也全都取了出来。
录像厅内,无人接近潘学民和陶璇,潘学民是自己饮下毒药。
种种证据表明,潘学民的确是自尽,日记上的笔迹鉴定后也确定是潘学民所写,他想把杀人的罪名扣在孔永新头上,但不知孔永新比他死得还早。
在穆昔的提醒下,陶璇开始接受医生的治疗。
她仍然想不起案发那日的具体情况,就算强迫自己去想,也只能回想起鬼脸和残龙。
罗涛交代,孔永新和潘学民闯进陶家时都戴门神面具。
他们作案时是夜间,本不需要太过遮掩,但孔永新和潘学民出发前一直犹豫,所以罗涛给她们准备了面具。面具是胡同里的小孩儿丢的,两个人戴上面具后果然冷静不少。
但对于那晚发生的其他事,罗涛称自己只负责接他们离开,其他事一概不知。
应时安又审了罗涛两遍,罗涛一次次地重复道:“我只是开着车在附近转,撞上陶璇也是不小心的,这起交通事故
穆昔和陶璇约好下班后在她曾经的家见面。
陶璇生父去世早,虽然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但有母亲扛起整个家,生活算是富裕。她运气好,出生时各个方面的情况都在好转,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
如果没有那件事发生,陶璇会在毕业后参加工作,会与心仪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会过鸡毛蒜皮的普通日子,普通但又幸福。
对于自己失明这几年经历的苦难,陶璇其实记不太清了,每一天都有潘学民陪伴,当时的她是幸福的。
但那晚的月色,那晚无人的长街,都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恢复视力后的陶璇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她从前只敢穿黑色或白色的衣服,现在又能给自己搭配颜色鲜艳的裙装。
穆昔还是一套运动装,裹着灰色的棉服,衣服有些宽大,打扮很随意,但往街边一站,还是亮眼的存在。
穆昔跑到陶璇身边,笑着安抚道:“咱们今天就是回来看看,别有压力,就当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