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昔笑道:“伙食不错,看不出来是缺钱的。”
文雅拿着铝饭盒不知所措。
“张陌说,你们家欠了很多钱。”
文雅苦笑,“我已经习惯了,结婚之前他就不靠谱。”
“不靠谱还嫁给他?”
“当时就是喜欢他,以为他还小,婚后会改,哪知道……反正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日子能不过就过,不能过,这条命大不了不要了。”
张力树说道:“我承认张陌是混蛋,但小雅很懂事,她一直照顾我们,她也是被张陌连累了,到现在都没和张陌提离婚,我们是真感激她。”
秦玉舒也忙着给文雅解释,“这些年她对我们是真心好,你就别盘问她了。”
张力树和秦玉舒已经不替儿子遮掩,自然也没必要为了儿媳妇说假话,两人看着倒是诚恳。
穆昔笑道:“随便问问而已,别放在心上。”
*
木医生担心项雪莲情绪波动会影响恢复,但她的证词十分重要,应时安和他谈过后,木医生最终还是允许应时安见项雪莲十分钟。
应时安换好衣服随护士进入监护室,第一次看到张津和项雪莲。
二人都比照片中更成熟,但脸上又都有曾经的影子。
项雪莲已经苏醒,可以说话。
木医生介绍道:“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刑警。”
项雪莲脸色苍白,虚弱地张开嘴,还未发出声音,应时安先说道:“在询问之前,我有话要说。”
项雪莲困惑地看着他。
应时安道:“爆炸之后,张津苏醒,看到在洗手间晕倒的你,试图带着你一起逃走,但是倒在门前。倒下后,他在上,你在下,他一直护着你。”
项雪莲嘴巴微张,掐着仪器的手指轻轻挪动,眼中既有震惊,又有疑惑,但这些情绪只是暂时的,她很快明白应时安的意图,卸下重负般轻轻牵动唇畔。
“我知道警察同志的意思,”项雪莲声音虚弱,“我承认,我是想靠自杀拉张津一起走……”
应时安说:“动机,过程,完整说一遍。”
“他辜负了我,还不够吗?”
“薛明远说,当年张津也曾去农场附近的村子待过一段时间,你父亲生病时你还去找他帮忙,你父亲死时,你都没动手害他,重逢后却想用自己的性命报复他?”
木医生道:“应队长,不要让她太激动。”
不等应时安说话,项雪莲先说道:“没关系,我可以都告诉他。”
“我生病了,”项雪莲说,“这就是理由。”
木医生道:“你的确是病着,你……等等,你说的难道是……”
“是肿瘤,在脑子里,恶性的,”项雪莲说,“虽然不大,但是治不好,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想倾家荡产去治病,走之前想把他带走。警察同志,合理了吗?”
薛明远和张津的父母都提过,两人是在医院重逢。
应时安问:“在哪家医院做的检查,有报告吗?”
项雪莲说:“市中心医院,报告丢了,怕被薛明远看到,你们去问医生就是。”
木医生眼里闪过错愕。
给项雪莲做检查时,他曾观察到她脑中有阴影,当时她身上的烧伤更紧急,他来不及考虑阴影是什么。
项雪莲伤势严重,能救活已是幸运,他作为医生,能救活一个重伤的病人,其实可能比病人家属还要开心,可他刚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就得知她已经是被判死刑的人。
木医生心情复杂。
应时安又问:“存折上的五万块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我存的钱。”
“银行能调取记录,你存不下五万块。”
这是一个不太难回答的问题,项雪莲沉默片刻后却对木医生说道:“医生,我不太舒服。”
木医生立刻说:“应队长,可以结束了。”
她在逃避。
应时安看了项雪莲一会儿,朝木医生点头,“多谢。”
他转身离开。
应时安出来时,穆昔还在和文雅聊天。
每次提到张陌,文雅总会惭愧,她说她知道张陌是什么德行,也知道他们花了不少张津的钱,她很惭愧,但张陌认为这都是应该的。
张力树和秦玉舒对张陌的偏袒是从小就有的,张津性情温和,不与他计较,父母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
过年分到的两块水果糖,张陌想要,张津就会给他。
邻居家炖鸡肉送给他们一小碗,张陌想吃,张津就只闻闻味。
文雅说:“大哥对我们的好我都记得,不管张陌认不认,我一定认,等大哥出来,我会好好照顾他,报答他对我们的恩情。”
应时安走过来。
文雅看到应时安,匆匆擦干眼泪,“不好意思,见效了。”
秦玉舒心疼道:“你一个人打两份工,本来就累,以后不要给我们送饭了,我们随便吃点儿就好。”
文雅却坚持道:“反正家里也要开火,就是多做点而已。妈,我下午还要去干活,和雇主约好了,要去打扫卫生的,我先走了。”
穆昔看着文雅的背影,问:“她打很多工?”
“小陌不靠谱,她就得撑起来了,”秦玉舒说,“不然孩子吃什么用什么?上学都上不了。她也是可怜人,家里条件不好,还有弟弟妹妹……唉。她干的苦力活,比张陌做的都多!”
穆昔几人离开医院,应时安将项雪莲的话告诉其他人。
“和我们预想的差不多,项雪莲是想自尽,她提前给张津喝了掺有安眠药的牛奶,想嫁祸给张津,但在自尽过程中听到有动静,以为是张津醒了,害怕计划失败,想去查看,没想到被人攻击。可惜的是,她没看到凶手的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袭击她的人体型比张津瘦弱,不是张津。”
林书琰说:“张陌的体型就偏瘦,不知和张津比起来如何。”
“张津大概一百四十斤左右,张陌看着也就一百三十斤,而且张陌比张津要高。”
沈砚神色轻松:“既然项雪莲承认是自尽,又证明的确有人闯入张津家,项雪莲这边的事就不用管了,只要查明试图杀害张津的真凶即可。”
几人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穆昔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沈砚轻轻拽了拽穆昔,“不舒服?”
应时安道:“徒弟,别打扰她。”
虽是在叫“徒弟”,但毫无亲近之感,反而更显得疏离。
沈砚挤出笑容,“师父,我担心她不舒服。”
应时安说:“今晚回家再关心也不迟,你住在隔壁房间不方便,有话我可以帮你转达。”
沈砚:“……”
林书琰站在两人中间略有疑惑。
好像很奇怪,好像有问题,好像……
林书琰说:“你们有话对穆昔说,现在说就是了,为什么要等到晚上?浪费时间。”
真是奇怪的两个人。
沈砚:“……”
傻子。
穆昔没听到两人的绿茶发言,她琢磨明白后说:“项雪莲还有隐瞒,五万块钱她没解释,咱们还是得找和薛明远联系的那些像是放高利贷的人,正好我们这几天要抓这方面,我们去找。至于煤气爆炸,张陌的确比较可疑,但他似乎太高调了,生怕我们不怀疑他,我们可以等刑侦队走访结束,说不定有人目击到凶手。”
穆昔说完,正想和应时安商量分工合作,余光却看到几个穿着夸张、戴墨镜的男人在医院大门口晃悠。
医院门前人山人海,几人把“坏”字写到脸上,格外引人注目。
穆昔当即就想冲过去,但看到身上的警服,便保持冷静,推了推应时安,“那几个会不会是去找薛明远的人?”
穆昔话音刚落,沈砚快步向几人走去,应时安从路的另一边过去,试图将其包抄。
穆昔和林书琰躲在树后,怕警服会打草惊蛇。
那几人的警惕心却远比穆昔想象的要高,在沈砚和应时安走到一半时便发现端倪,几人拔腿就跑。沈砚和应时安不再掩饰,看了彼此一眼,便全力追去。
几人如风一般消失。
林书琰愣了一下,说:“沈砚和应队好像在比赛?”
“比什么?”
“赛跑?”
林书琰也说不明白,就沈砚和应时安对视的那一眼,火药味十足。
他们不是师徒吗?
林书琰以己度人,得出结论,“或许是沈砚想要更好的师父,不满意局长的安排,但在刑侦队里,没人比应队更合适”
穆昔:“……,还有不满意师父的?”
林书琰说:“如果是我,只会是这一个原因。有时间劝劝沈砚,应队一定能教好他。”
穆昔:“……”
是这样吗?
穆昔和林书琰也追上去。
穆昔的速度要比林书琰快些,遇到障碍物双手一撑直接跳过去,就这样跑了五十米,偶然经过的路人惊叹连连,纷纷停下脚步围观。
警察当街跑酷抓人,还是个干练利索的女警察,动作也太帅了!
林书琰文雅很多,还记得不要撞飞老百姓的摊子,速度稍微慢一些。
那群人数量太多,已经从其他路跑了几个,穆昔和林书琰只能在后面看着他们跑远。
被沈砚和应时安盯上的人很快没了力气,被二人追上,他们还想反抗,应时安掏出手铐将其中一人铐上,沈砚则直接挥拳打过去。
穆昔没见过沈砚打架,他的动作竟然相当利落,而且身体轻盈,不管是进攻还是躲闪都入行云流水,对方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