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穆昔说,“我宁可去捡几个醉酒大汉回来。”
周谨道:“这是新社会的酷刑。”
林书琰说:“有用的内容比较少,大部分文章、报告都在吹自己吹单位,完全是浪费时间,还不如选个课题研究,可以写论文。”
安良军咳了两声。
唐英武办公室的老木门发出嘎吱声。
穆昔说:“实不相瞒,我最喜欢的工作就是写文章,月总结、年终总结可以让我更好的反思自己。”
周谨道:“新社会的建设离不开反思。”
林书琰说:“我还是选择写论文。”
黄文耀从三人面前走过。
目光经过穆昔时,黄文耀特意多看了两眼,然后停下,“时安的妻子?”
唐英武介绍道:“这是穆昔,上次见过面,很有能力的年轻人。和刑侦队的应时安已经领证结婚。”
“不错,”黄文耀说,“就是苦了孩子了,夫妻俩都忙,但能互相理解,不会怪对方不顾家,也是优点。”
黄文耀是特意挑好话来说的,说完和善地看着穆昔,等她回应。
他们前几次交流都不算愉快,穆昔能力不错,和应时安是夫妻关系,黄文耀不想和穆昔闹得太僵,主动给穆昔台阶下。
领导嘛,主动把台阶递过来了,自然都该接着。
但穆昔不冷不热地笑着。
黄文耀有些尴尬,看向唐英武。
唐英武耸肩道:“别看我,我都多大年纪了,能管的了他们?实在不行,别让我当所长了。”
黄文耀:“……”
“老唐,你看你说的,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只是……”
黄文耀看向派出所其他人,希望有人能帮忙把台阶铺好。
宗井朝黄文耀和蔼地笑笑,继续看报。
安良军问:“黄局,欺负我徒弟了?我徒弟脾气挺好的,一般不为难人。”
黄文耀:“……”
他都忘了棋山派出所一帮刺头了。
难道只有年轻人是刺头?当然不可能,有小刺头就有老刺头。
黄文耀从业多年,在棋山派出所体验到了何为脚底有针。
被这么多人看着,黄文耀不好直接走,显得他小气。
黄文耀扯出笑容慰问周谨,“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诈骗案你立功了,不错,以后再接再厉。”
周谨不明白穆昔为何对黄文耀不热情,但他选择支持穆昔。
周谨露出七分真诚三分不屑的笑容,冷淡回应:“谢谢黄局长。”
黄文耀无奈。
他很清楚,现在他们没集体叫他黄副局长,已经是给面子了,听说徐泾现在就面临类似的困境。
黄文耀看向穆昔,“你还真是派出所一枝花,他们都听你的?”
“您说笑了,”穆昔严肃道,“派出所是神圣的地方,大家只信真理。”
黄文耀:“……”
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此刻黄文耀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万分好奇道:“小穆,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穆昔说:“您如果不认可我的工作能力,可以对我提出恰当的批评。”
黄文耀说:“我当然认可,听说周谨住院那几天,你在所里住了一周都没回家,单独查秋阜的人也是你,怎么会不认可?”
“那是我误会了,”穆昔露出笑容,“您刚刚一直提到结婚、应时安,我还以为您是对应时安比较感兴趣,他在刑侦队,不在派出所。”
黄文耀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提到你们夫妻俩是因为……”
黄文耀找不到适当的理由回答穆昔。
他提到“夫妻”的理由只有一个,穆昔是女人,看到女人时,他就忍不住提到家庭。
穆昔微笑,“我们都是警察,都是从警校辛辛苦苦毕业的,我自认为不比哪位男同事行动力差,也不认为和应时安结婚就要活在他的名声下,坦白说我不认为我比不上应时安,您可以和我谈工作,我会努力完成您布置的任务……除了写稿,咳,总之,不用和谈家庭。”
黄文耀傻愣了会儿,说:“下次辩论赛你去得了?一套一套的。”
穆昔谦虚道:“我口才不佳,主要是说的都对。”
黄文耀:“……”
再看棋山派出所其他人,年轻的两个与穆昔同仇敌忾,老的几个笑嘻嘻地看热闹,生怕他不能出糗。
黄文耀无奈地笑出声,“我是怕了你了。”
穆昔强调,“您是害怕真理。”
“成,你说的对,我和你谈工作,不谈家庭……但你早晚要生孩子的嘛。”
穆昔惊讶道:“不生孩子的话……”
黄文耀:“?”
“会死吗?”穆昔惊恐道,“难道不生孩子犯法?”
黄文耀:“……”
穆昔态度坚决,“如果应时安非要孩子,那还是离婚好了,您记得替我转告他,我要和他离婚。”
“我的姑奶奶!”黄文耀彻底怕了穆昔,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成他们婚姻破裂的罪魁祸首了,得罪应时安,他上哪再找得心应手的好下属?
“我明白了,是我的错,男女平等,女人也得重视事业,明白明白,你可别说什么离婚,放过我这条老命,行吗姑奶奶?”
穆昔再度露出温柔的笑容,“您说笑了,我是小辈呢。”
黄文耀哭笑不得。
分局办公室从此多了一条默认的准则——不要轻易招惹穆昔。
绝大部分领导是担心自己被抓去跑十公里,黄文耀是担心穆昔和应时安离婚,应时安去找他算账。
各有各的苦。
黄文耀走后,穆昔对周谨说道:“听到黄局长说什么了吗,你立功了,这次估计能拿到奖金。”
“不算立功吧,没给你们添麻烦我就满足了,”周谨谦虚着,但想到立功二字,嘴角诚实地咧开,“哎呀,我没这么好,哈哈哈。”
安良军笑道:“你和那个假骗子怎么样了?”
骗子等于闫梓楠。
假骗子等于俞冬月。
“能怎么样?”周谨纳闷道,“她刚办好营业资格证,以后要酿酒了,卖得好的话就办厂大规模生产,不知道资金够不够,问她,她也不说。”
穆昔问:“你们一周见几次面?”
周谨:“?,这周见过五次吧?”
林书琰无奈道:“今天才是周五。”
“顺路嘛,”周谨说,“毕竟人家救了我,我得去看望人家。”
“就没其他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
穆昔失望道:“我看你要单身一辈子了。”
安良军道:“我看你们仨都找不到对象,你也就沾了应时安他爷爷的福,不然你也结不了婚,追的怎么样了?”
穆昔长叹一声,“我怀疑他不喜欢我。”
其他几人都看过来,“不能吧?”
“真的,”穆昔道,“我有根据。”
安良军:“?”
穆昔神秘兮兮道:“他最近几天总是和我讲案子,你们说,他是不是……想把我拉到刑侦队当苦力?一定是这样!男人!心眼多!”
安良军:“……”
确实是一辈子找不到对象的水平。
晚上穆昔还要值班。
年后派出所多了很多任务,要去巡逻,要押送犯人,偶尔还要去学校附近站岗。
幸好她和应时安都加班,两人总是诡异的在后半夜相见。
应时安和沈砚不值班时,会来派出所当苦力。
今天穆昔和林书琰一起值班,应时安过来时顺便带了晚饭来,是从饭店订的餐。
几个人摆了一桌子菜,围在一起吃吃喝喝。
付叶生在外面跑了一整天,闻着香味走进来,“你们还有心情大吃大喝?”
林书琰问:“你吃吗?”
“别吃了,”付叶生道,“你俩是不是有病?真干那种事了?”
穆昔刚塞了一口烧茄子,配着米饭艰难咽下去,喝了一口水,问:“我俩?我和谁?”
围在一起的四个人,穆昔一时分不清谁更有病。
“你和老林啊,”付叶生说,“我都听说了,你俩真敢?不是,你俩图什么啊,老林,你穷到这个地步了?你穷你和我说是不是,我先给你垫上钱,你想还就还,不想还就不还呗。”
林书琰放下碗筷,“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应时安问:“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