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无声地看着她的背影,对付叶生说:“你说的对。”
付叶生:“?”
“在厚脸皮这方面,我永远也当不了第一。”
*
史大海对当年的事记忆深刻。
他是个普通工人,邬江再乱,也没见过枪,从没想过居然还能看到枪战。
“是守卫的警察先动的手,他们发现那三人了,守卫在里面,他们在外面,躲在掩体后互相攻击,枪声持续很久,我是真害怕,附近有宿舍,我躲在宿舍不敢出去,当时留下值班的老王他们也都在宿舍。”
刚被穆昔鄙夷过的沈砚试图证明自己的优秀,他问:“你看到有人被击中了吗?”
“有,肯定有,刚开打,在外面的一个人就被射中倒下了。他们三个只有一把枪,枪在另一人手里,他一个人和两个警察对打。”
“是童正勤?”
“第一个死的不是他,拿枪的好像也不是,太远了,我没看清楚。”
沈砚问:“双方谁赢了?”
“不太清楚,后来都停火了,应该是没子弹了。不过那个人枪法挺准的,两个警察都有受伤,后来派出所的警察过来了,能听到警笛声,他俩想跑,警察没立刻追上去。”
这点卷宗上记录得很清楚,当时办公楼内还有两人,两名警察都有受伤,同时也要保护两名厂工人,在未排除危险之前,没有贸然追击,这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歹徒手中有枪。
两名警察安顿好二人后,前去追击,与赶到的派出所民警形成包围之势,双方都有开枪。
但天色昏暗,他们不能确认两人的具体位置,随后看到一人倒下,走过去后发现两名歹徒的尸体。
穆昔没给沈砚留面子:“这些卷宗上都说过了,研究研究就能知道。”
沈砚:“……,你想问什么?”
他不认为自己的提问有问题,分析战况,能知道现场的情况。
应时安牵唇。
沈砚:“师父,你知道她想问什么?”
应时安道:“史大海,你刚刚说是警察先动的手?”
史大海点头。
穆昔接着说:“但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没给他们报信。”
“我是跑到宿舍那边才有电话报警,能报警就不错了,哪有时间给他们通风报信?”
穆昔道:“两名警察中,有一人已经去世,我们来之前联系过其中一人,他说有人用手电筒打信号提醒他。不是你?”
史大海惊讶,“对啊,可以用手电筒打信号!我都忘了!”
打信号的人确实不是史大海。
穆昔弯唇,“这就有意思了。”
沈砚:“?”
“有人提醒,守卫才没被偷袭,但是事后却找不到这个人,不奇怪吗?”
这可是做了好事,不论是对两名警察,还是对所有铁矿厂工人,都是好事。
如果能找到此人,事后肯定会嘉奖他。
“但是这个人消失了,就算他为人低调,也不至于藏着掖着不肯说。”
沈砚一惊,“难道是……”
穆昔说:“你才想到?你是垫底的笨蛋,不是第一。”
真正没想法的付叶生:“……”
假装有思路假装有思路。
沈砚神情复杂。
他的确没想到这一点,但穆昔和应时安都想到了。
不甘心。
付叶生小心翼翼问:“那个,先说明白我不是笨蛋哈,我只是想确认,你们说的,和我想的一样吗?”
什么都想不到的付叶生这样说。
穆昔道:“你怕什么,你又没厚着脸皮说自己是第一。”
沈砚:“……”
他决定不喜欢穆昔了。
穆昔解释,“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对方肯定没法承认是他通风报信。”
“哪种?”
“他已经死了。”
“什么?!”
穆昔说:“他就是在现场死亡的三人之一。”
“那三个可都是歹徒!为什么要提醒警察?!”付叶生惊道,“你的想法太大胆了。”
应时安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需要再查,稍后去铁矿厂,和厂长谈谈。”
厂长一直没换人。
当年抢劫案发生时他还年轻,现在已经是快退休的老人家,只比韦立国小几岁。
史大海说:“对,去问我们厂长,厂长知道的更多。”
穆昔问:“他好相处吗?”
“对我们不错,没亏待我们,有一年我老丈人重病,还是厂长借钱给我,让我带老丈人去余水看病。”
沈砚道:“我们现在就去铁矿厂。”
“等等,”穆昔阻拦道,“我还有问题没问。”
沈砚已经不敢问穆昔了,他担心又被说笨蛋。
穆昔问史大海,“史晴玟是你的大女儿?”
史大海怔了一下,点头,“怎么提到她了?”
“听说你当时去厂里,就是去找她的发卡。”
“哎,是,”史大海叹气道,“我这女儿,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非闹着要发卡。那个发卡是我丈母娘过年时送给她的,她说掉在矿厂了,非要我去取,我没办法,只好去了。”
“为什么会落在矿厂?”
史大海说:“不知道啊,应该是去玩了。”
“她经常去铁矿厂吗?”
“小的时候经常去,小学四五年级之前吧,经常过去找我,后来就没太去了。大点儿的孩子谁愿意天天往铁矿厂跑?”
穆昔问:“既然如此,你不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会去铁矿厂,又为什么非得在晚上拿到发卡?”
“你们有所不知,我这个女儿是自杀的,她有些奇怪,头脑不太正常。也怪我们,没及时带她去治病,那会儿没经验啊,现在想想,可能是精神方面的急病,怪我见识少。”
史大海至今仍然不知道曾经发生在他女儿身上的事。
穆昔想到什么,声音忽然冷下来,“她们和你诉过苦吗?”
“啥?”
“你觉得龙元亮怎么样?”
“龙校长,挺好的啊,认真复杂。”
穆昔问:“史晴丽和史晴玟和你说过有关龙元亮的事吗,她们有没有说过她们不喜欢龙元亮。”
“……晴丽上个月还在闹,说不想看见龙元亮,不想上学。”
“你没问她发生了什么?”
史大海不在意道:“能发生什么?孩子不爱学习呗?也无所谓,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她想去打工就去,早点儿步入社会,我们也能轻松点儿。”
穆昔感觉到无力的愤怒。
两个女儿都曾向父亲求救,可身为父亲的史大海却认为孩子只是不爱学习。
他抚养两人长大,却不曾真正听她们说几句话。
穆昔蓦地起身。
付叶生脾气急躁,“你知不知道她们……”
沈砚捂住付叶生的嘴,“小小年纪就走了,很可惜。”
史大海茫然地看着几人。
几个人变得怪怪的,尤其是女警察,目光好像能吃了他。
但晴玟自尽的事能怪他吗?他每天在铁矿厂工作,还要抽空去种地,为了这个家,他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离开史大海家时,穆昔几人的脸色都不好。
他们忍不住在心里幻想,如果史大海相信女儿的话,如果他能为女儿站出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起码史晴玟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时,童左扶着爷爷奶奶走过来。
老两口看到穆昔和应时安就要下跪,穆昔连忙走过去,“您这是做什么?”
爷爷声音颤抖,“听说你们在调查当年的抢劫案。”
穆昔没有否认。
她虽然不想打草惊蛇,但在邬江村这种地方,消息传播得格外迅速,她来找史大海的事,早就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