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徒弟王文良捧着本子,在记些什么,闻言看一眼于心安,又重新埋首于本子,嘴上回应:“人和人不一样。”
于心安以为王文良说的不一样是指他和孙长平在于师傅心中分量不同,自然待遇不同,但其实王文良指的是人和人脑袋不一样。
虽说孙长平有师傅的耐心教导,但人要是笨,填鸭式教导都没用。半年过去,人家的焊接技术能到如今的地步,说明人家不仅聪明还刻苦。这样既有背景又努力的人,要换他是于师傅,他也喜欢这样的学徒。
孙长平有背景在于师傅的一众学徒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甚至这个背景还不小,要不然为啥好久没被分配过学徒的于师傅怎么忽然带了一个大龄、零基础的学徒!
是之前求于师傅收下的拜师者不好学吗?还是那些拜师者家里没背景?亦或者那些拜师者文凭太高,是高中毕业,不如小学毕业好教导?
呵,反正孙长平说自己不认识啥厂领导,他们连一个拼音都不信,谁信谁大傻子!
而这个想法在看到孙梦毓到来,且看样子和孙长平很熟悉时达到顶峰,再联想到俩人一个姓。
他们在心中“嘶”一声,难道孙长平的靠山是孙技术员?
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只敢用眼角偷瞄俩人。
在孙梦毓走后,好半晌才由于心安慢吞吞的靠近孙长平,装作随意的样子和孙长平交流工作上的事情,孙长平心中有一瞬间奇怪于心安怎么忽然和他说话,但他还是开心的应和着于心安。
于心安松口气,绞尽脑汁维持着话题,然后慢慢向自己想问的方向引导,“孙……不是,长平同志,你和孙技术员认识啊?”
提到孙梦毓,孙长平眉开眼笑,在机械厂的半年让孙长平充分了解到孙梦毓的优秀,他对此又骄傲又自豪,“认识,那是我小妹。”
于心安一惊,没来得及想如此轻易就知道孙长平和孙梦毓的关系,就被孙梦毓是孙长平小妹的消息镇住。
他脑子里噼里啪啦闪现过一连串的想法,“怪不得孙长平可以被安排到于师傅这里,于师傅还那么用心对他”、“哇那可是孙技术员啊!宁台一号!”、“好羡慕孙长平啊,竟然和孙技术员是一家人!”
“于同志?于同志?”孙长平轻轻叫于心安,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于心安被唤回神志,略带慌张的应付说道:“啊,我……我有点惊讶。”
“怪不得长平你那么快学会技术呢,原来有家里人影响。”不待孙长平奇怪他惊讶什么,于心安立即热情的夸奖孙长平,“从你们的工作能力上看,你们真的是一家人!都个顶个的能干!”
被直白的夸奖,孙长平有些害羞,“没有,没有,我不过是……”
“哎呀,长平你不要谦虚了,你的真的学习很快!”要不是孙长平学的快,让他们的嫉妒说不出口,他们怎么会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是……是吗?”
于心安还要说些什么,抬头却看到于师傅回来,迅速的说:“那个师傅回来了,我先继续工作了,待会儿再聊。”
说完于心安窜回机器旁,替换下王文良。
于师傅转几圈后,见没什么问题,溜溜哒又走向其他工作线。
于心安确认于师傅走开,迫不及待的告诉王文良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文良你知道我打听到什么了吗?”
“孙长平和孙技术员是兄妹!”
王文良本来不想和于心安聊八卦,闻言都被吸引住,他皱眉看向于心安,想要确认于心安说的是否真实。
于心安认真点头,语气坚决地说:“是真的!孙长平亲口说的,他总不可能拿这种事情随便说。他看着那么老实,指不定连说假话都不会,我都没怎么问,他自己就告诉我了。”
王文良颔首,“怪不得孙长平脑袋好使呢,原来和孙技术员是同一家出产。”
于心安嘴角抽搐,“文良你的形容总是那么奇奇怪怪啊。”
在王文良这里得不到八卦的热情,于心安凑到别处,激情的宣泄,因为要防止孙长平听到,他们说的时候还特意降低声音。
但不出意外,其他人同样惊讶于这则消息,随即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决定:以后要和孙长平打好关系!那可是孙技术员!
同时他们对孙长平还有些微小的埋怨。
你说说你有那么重要的关系怎么不说,要早知道你和孙技术员是兄妹,咱们不早成为相亲相爱的师门兄弟了嘛。
唉,不过幸好他们只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想法,没有要欺负孙长平的打算,要不然他们都没脸面对孙技术员了。
~
电动车充满电,被李木开到水龙头旁,此时天冷,虽然还不到上冻的时间,但寒风呼呼,手碰冷水似乎要僵掉。
在李木和安为心中,孙梦毓的脑子和手非常珍贵,得时刻注意保护,因此清洗车子的事情俩人权力包办。
孙梦毓推辞不掉,只好交给俩人钥匙。
李木和安为看着阳光下的电动车,动作轻缓,用布一寸寸擦洗车身,先用湿布擦,再用干布擦,擦得锃光发亮。
在他俩心中电动车的珍贵程度比得上小汽车,不,比小汽车还重。
四方城的电动车厂还没开始投入生产,如今面前这两电动车是全国独一份。而且最重要的是电动车要卖到国外挣外汇,到时候挣来的外汇建设国家,国家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因此在俩人眼中电动车不是单纯的电动车,代表着一张张的外汇!
抱着这样的心情,以至于俩人坐在车内时还有些不自在。
孙梦毓看开着电动车的李木表情严肃,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说:“木哥你别那么紧张,电动车很结实,不会坏的。”
电动车驾驶简单,李木会开小汽车,自然轻而易举掌握电动车的驾驶方式,因此开车的工作被他争取过去。
他们的电动车快一些,孙长平死活不愿意做进来,非要骑着自行车回家,所以透过后车窗,孙长平的身影都看不清。
李木目光直视前方,说:“我知道它不会坏,但小心一些没有错。”
孙梦毓只好住嘴。
他们一行人在回村的路上,大杨村此刻也是热热闹闹,骂声、哭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大半村的人聚集在一块,看戏。
不过这一次不是知青们的好戏了。
第181章
孙大林脸色铁青的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眼前的闹剧,额头青筋直跳,要不是还有村长的责任感压制他,他都想甩手走人。
丢人!
实在丢人!
但当事人之一的赵小鹅却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引起六月飘雪的窦娥都没有她冤枉。
赵小鹅坐在地上,使出惯用的伎俩——撒泼打滚,她一边手拍打着泥土地,一边口齿清晰的哭天喊地,“我老婆子辛辛苦苦伺候一家子人,没有功劳总有苦劳,谁知道都是白眼狼,为了一个鸡蛋,要活活逼死我啊!”
“苍天啊,大地啊,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天杀的刘玉芬欺负我这个老婆子,辛苦养大的儿子还不管。我命真苦啊,活着还有啥意思,不如去死算了,不给人家碍眼!”
被赵小鹅责骂的儿子儿媳们脸色同样不好,当然,任谁被老娘当街骂不孝顺,表情都好不起来。
尤其是赵小鹅着重点名的二儿媳刘玉芬身形颤抖,面色苍白,一副被狂风暴雨侵袭过的狼狈模样,要不是她女儿孙二华扶着她,她早就倒地上了。
这样的姿态,任谁都无法把她和赵小鹅话中天怒人怨,嚣张跋扈,欺负婆婆的恶媳妇对照起来。
相比起瘦弱的刘玉芬,膀大腰圆,一看就知道有把子力气的赵小鹅更像欺负人的那一方。
围观的群众都是村里人,谁不知道谁呀,赵小鹅才哭诉完,“哄”一声,周围人大笑起来。有和赵小鹅不对付,或者看不惯赵小鹅平时作为的大妈们纷纷插嘴。
“呵,瞅瞅你赵小鹅的身材,一个顶你三个儿媳,谁敢欺负你,你不得一巴掌扇飞她啊!”
“哈哈哈,可不是。就你赵小鹅得理不饶人,没理还要搅三分的性格,能有别人欺负得了你?”
“满村谁不知道你赵小鹅在家说一,你儿子儿媳不敢说二。你儿子儿媳被你收拾的和鹌鹑似的,说你儿子儿媳欺负你,我可不信。”说完,这位还高声问周围的人,“你们信吗?”
“不信!”周围的人嘻嘻哈哈的应声。
周围人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但赵小鹅丁点不受影响。她的哭嚎又不是冲着周围人去的,能让周围人为她说话,相信她受欺负最好,没成也没事。这一通只要儿子儿媳服软,维持她家里说一不二的权利地位,她的目的就算达成!
哼,今天敢为了一个鸡蛋和她顶嘴,明天就敢提分家!
不狠狠收拾他们,谁还拿她赵小鹅当回事!
扶着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倒的刘玉芬,孙二华咬紧牙关,心中充满恨意。凭什么堂哥和堂弟隔三差五就有鸡蛋吃,她和姐姐妹妹们连碰都不能碰,明明每天鸡都是她们在喂。她们从不偷懒,下地上山,打扫院子,洗衣服,难道她们就不值得吃一个鸡蛋吗?
孙二华有许多的不平想要喊出来,但长久以来的压迫和经验告诉她,她只能紧闭嘴巴,听着最后奶奶的裁断。
因为不会有人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哪怕是她的爹娘,因为村子里的女孩都是这样过来的。
孙大林大吼一声,“行了!因为点小事闹成这样,我看你是太闲了,明天我就给你多安排点活,干不完不准休息!”
赵小鹅一听,“嗷”一声,从地上窜起来,大声嚷嚷道:“凭什么!”
“凭你精力多呗!”人群中立马有小伙子回道。
“谁说的!我撕烂他的嘴!”赵小鹅恶狠狠的目光扫视一圈,但说话的人站在人群中,没有人指认,光看面向,谁知道是谁说的。
说话的人知道赵小鹅不好惹,说完那一句不再插话,省的惹麻烦上身,但和赵小鹅同岁的大婶们可不怕赵小鹅。
尤其是何凤兰,她如今可是大杨村第一风光人,谁见了她不礼让三分,以前她都不怕赵小鹅这个泼妇,现如今就更不会怕了。
她斜倚着院门,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别说,磕着瓜子看热闹,热闹都更有意思了。
“你吓唬谁呢!你撕烂一个我看看,哼。”何凤兰成看不上赵小鹅,以前村里人还有拿她俩比的,说她俩一个比一个泼辣,教的儿子和狗似的乖巧,谁做她俩的儿媳妇谁倒霉。
何凤兰真想呸说那些话的人一脸,看不起谁呢,拿赵小鹅和她比,她都嫌晦气。
她家长平长安听她话,是因为他们孝顺,和赵小鹅三个儿子一点都不一样。她那三个儿子被教的畏畏缩缩,整天糊里糊涂,啥主意都没有,一看就是窝囊废,没啥大出息。
赵小鹅看清是何凤兰,一噎,翻个白眼,没有搭理何凤兰。搁以前,她非得和何凤兰大战三百回合。
但嘴上没说,心中赵小鹅骂骂咧咧,狠狠地想,闺女再出息又咋样,还不是给别人家养的,等你出息的闺女出嫁,屁都不给你送,有你哭的时候!
赵小鹅扭头对孙大林说:“村长,这是我家的家事,村长你这样办是不是不太讲理?我教训我不孝顺的儿子儿媳,这没啥问题吧?谁家老人不教育自己儿子闺女?”
孙大林严肃的说:“教育也不是你这样教育,为了一个鸡蛋,吵吵闹闹,弄得全村不得安宁,咋得,明天你是不是就要为了一口肉喊打喊杀了呀!”
赵小鹅心中嘀咕,这句话咋有点耳熟。
“尽快给我收住,别整天因为点小事吵吵嚷嚷!再有下一次,你看我罚不罚你!”孙大林说完赵小鹅,看向蹲在三个儿子儿媳身后的孙大柱,恨铁不成钢,“四五十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管不住!”
缩在后面的孙大柱心中嘟囔,他是管不住媳妇,但村长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孙大林不知道孙大柱心中的想法,冲着人群嚷嚷:“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家里没活了?在这里看啥热闹,都回家去!”
说完,孙大林背着手先一步离开。
赵小鹅碍于孙大林的警告,恶狠狠的瞪一眼几个儿子儿媳,尤其对刘玉芬孙二华重点关注。
刘玉芬看到婆婆的眼色,身形一颤,面色更白,好似天塌下来一样。
其他人见没有好戏看,慢慢散去。但他们都知道,孙大柱家的热闹可不是一回就完,有赵小鹅在,那是隔三差五有好戏看。
就是不知道村长今天的一番话能管几天。
有人猜三天,有人猜七天,但谁知道连第二天都没挺过去,而且这一次可和以往的不一样,因为这一次打起来了。
这天中午,孙梦毓一家正在吃饭,孙大林才拿起筷子,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没等他出门去看咋回事,就有个人来报信:“村长叔,大柱叔家又闹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