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万云要开店这件事,江曼是第一波知道的人。
因为万云跟郑阿姨说,她这个零工一直持续到九月初就结束,如今租赁合同签了,自己得全心全意去安排店面和装修的事情,人的精力有限,肯定要提早舍弃卖盒饭的。
郑阿姨刚开始还没转过来,“啊”了一声,愣了会儿,最后憋出一句话:“那我九月份就不能来上班了呀?”
她还正经把洗菜干活这个事儿当个班来上。
万云正在切菜,点头,给了个确切的答复:“对。”
郑阿姨那日洗菜做事心不在焉的,临走之前,她还拦着万云问:“那万老板,等你新店开张后,还要请人的吧?我再给你去打工,好不好?”
万云自然是没有答应她,现在那个店究竟是什么情况,她自己都还没有一个全面的计划,请人肯定是要请的,但就不能像现在小打小闹,请郑阿姨来打个零工,自己再炒两锅菜往外跑,而是要正儿八经请八小时甚至十小时都要待在店里的人,郑阿姨年纪大了,不一定能熬得住这种工作强度,就说:“现在一切都说不好,有需要的话我第一时间找你。”
郑阿姨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万云的小院儿,晚上等女儿江曼一回来,立即就迫不及待说了万云要开店,还即将要把自己“开除”的事情。
“哎哟,她开饭馆就开她的嘛,把我开了,这叫什么事儿!?开饭店不都是要请人的吗?请谁不是请?”郑阿姨的道理七歪八歪的,“往后我上哪儿上班挣钱去啊?”说到后头还有点委屈,“一个月三十块钱呢。”
听了自己妈的抱怨,江曼眼珠子一溜,心下有了计较,虽然她妈妈在万云那儿领不到工资了,但她江曼还是有本事可以在万云那儿赚到一笔额外的钱的。
说起江曼,万云只有佩服两个字,这个人就像一条灵活生猛的泥鳅,把它放在田里,无论是多重的污泥,她都能钻出几个洞来生存。
比如这一回,万云要开新餐馆,前头一些证件的事情,要去各部门跑,她没有经验,又从未和商业机关打过交道,卖完盒饭就骑着三轮车到处去问,这些证件要怎么办,问了拉哥,又问了潮汕兄弟,还到工业区的居委会和区工商局那儿去打听,从刚开始的一头雾水,到现在有了个大概的方向,可思维还是相对混乱的。
这就是万云的弱点所在,只要与周围的机构发生联系时,就是她的盲区,不开这个餐馆,她都没意识到。当然,也是很多人的盲区。
江曼正是这时候上门的,还是她自己亲自来敲万云的大门,正如到广州的第一年,她毛遂自荐去万云的年货摊上打工一样。
两个女人依旧站在小院儿的门口说话。
江曼有自己说话的技巧,先是恭喜了万云自己要开店,万云自然是谢过她的恭喜;接着就是攀扯大家之间的关系,万云就知道话头很快要出来了,江曼真心诚意的“恭喜”可不是那么容易接的,她不会让任何一个有用的朋友、任何一个有用的机会从她手中溜走。
果然,看着万元那副“我等着你下文”的表情,江曼也懒得再搭梯子了,直接说:“万老板,我听说你现在开新店,刚开始,肯定在跑工商营业执照、食物许可证和税务登记这些东西。”
瞧瞧,这就是江曼,见着有利可图,就不再叫阿云,而是改口叫万老板,她的称呼变化得特别顺滑,丝毫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万云觉得这人特别值得琢磨,倒不是反感江曼的这种现实,反而十分佩服她的“有办法”,当然这种有办法偶尔会让人略为反感,交往时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可正是因为万云知道江曼的苦处,也知道江曼不是坏心的人,大家同为女人,同为妻子,又有缘分一同在广州打拼做生意,互相之间带了点惺惺相惜的情谊出来。
所以听了江曼直截了当的问话,万云脸上并无不好看的表情,而是问:“曼姐,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江曼喜欢万云和周长城两人,就是喜欢他们两人没有傲气感,很平实,很容易让人信任,也很直爽,对待朋友并不是那种小里小气和弯弯绕绕的人,她顺着万云的话说上来:“你如果想要办理这些证件的话,我可以在一个月内,全部帮你跑下来,之前我帮一个百货店跑过这些部门,有经验。餐饮类的我也了解过,不陌生。涉及到一些资料费,大概不到一百五十块钱左右就可以解决。当然,我肯定要收费,我的费用是一百二,全包。”
“所以,如果我请你帮我跑材料的话,一共你要收我两百七是吗?”万云的手指轻轻地敲着门板,问她。
江曼点头,又给自己做推销:“如果你到外头去,找一些专门的中介公司帮你办理,肯定会更贵,光是跑腿费,没有三百块就不消停,说不定还会宰你一顿,而且会让你把事情做得更复杂。阿云,我们两家是熟人,你是我在广州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江曼对你绝对是真心诚意。”
客气话说完,要开始上人情战术了。
“诚然,我承认,我是要在你这件事里面赚钱,但是我不会坑你,因为你也是我很宝贵的客户。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街上那些代办营业执照的机构,你就知道我的费用是合理的。而且,我们住得近,你随时可以来敲门问我,办理进度怎么样了。主动权在你手上。”
打蛇打七寸,江曼这张嘴,假以时日,肯定是不得了的。
万云确实有去问过一些相关的中介结构,江曼说她的收费合理,只能说她这种私人渠道,收得比正规公司要便宜一些,于是说:“我一共给你两百三,一个月内,你帮我把所有的证件跑下来,如果跑不下来,不管进度在哪里,你要退还一百块给我。”
江曼看着万云那张原本一团柔和的脸,如今逐渐呈现出一种精干的气质,本想还价,但咬咬牙,还是点了头,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至少把这单生意先拿下来,来日方长,只要服务好,客户会带客户来的:“好,万老板,这件事交给我,我来给你办。不过,有些证肯定是要你本人亲自跟着我去跑的,明天我先去探路,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对资料。”
“行,曼姐,我等你消息。”万云把这件事交给江曼处理,因为自己知道大致的方向怎么做,不论中间江曼多么迂回曲折去折腾,她只需要看最后的结果就行,付钱给别人,节约的是自己的时间,她很忙,要把心思全都放在装修和买厨具这些事情上。
装修这种事,自然是要去找朱哥和丹燕嫂,朱哥听了万云的大概描述,表示这种小规模的装修是小事一桩,到时候会给她安排好水电工人和泥水工人,还有那种比较专门的厨具安装,他也能找到熟练工,至于价格,他也会帮万云把好关的。至于工价,这么久的朋友了,甚至欠两个月也行,年底结清楚就好。
万云谢过朱哥和丹燕嫂,放下一桩心事。
接下来就是要和袁东海谈合同分成,协商如何用钱,找供应商,还有招员工的事情了。
事情拉拉杂杂,千头万绪,真是理完一桩,还有一桩,怎么也做不完,不过仍有两个月的时间,勉强也够用了,万云甚至还庆幸,那对潮汕兄弟是九月底才搬走,而不是立马就能把店铺空出来,至少让她有时间去准备这些前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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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云忙得满头包的时候,周长城也回到昌江继续上班。
请了五天假,加上一个休息日,周长城休了整整六天,在新的一周,终于重返工作岗位,这次回去,周长城发现之前积压的许多项目进度仍十分不明朗,或者进展微小,大多都是他手头上在跟进的事情,总部那边也有新的订单排期表发过来,仍是新鲜出炉的,轻重缓急都没有标注出来。
那日早晨,乍一见面,于小山和郭泉两人就冲着周长城抱怨,怨他无故请假,把事情都丢给自己,也不交代清楚,弄得他们手忙脚乱的,加了一个星期的班。
周长城只是低头写着自己的进度报表和周报告,再按着目前厂里机台的情况和自己的经验,把新订单重新做了个排期,没有搭理这两个同事,这些工作本身就是分摊给他们三个助理的,之前几乎全都压在他一人身上。这几日,于郭二人不过是做了一些自己分内的工作,就怨气冲天,看来之前是真的太过迁就他们了。
所以不论这回于小山和郭泉如何推卸责任,项目跟得杂乱无章,周长城一点都不同情他们,冷淡地指着手上一个西班牙的订单说:“像是这个灯罩的项目,之前德国的客户就做过,换了材料,只是顶针设计要比之前的复杂一些,完全是有例可循的,我请假之前跟安师傅他们也交代过一些要注意的技术点,只要照着我这个进度表去安排跟进就行,根本不需要花太多心思。你们又不是刚进厂里的新人,不至于这点常识都没有。加班当然可以,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做些有效加班的工作。”
于小山和郭泉两人,没想到有朝一日温厚良善的周长城竟会说这种风凉话,一时间都有些沉默,最终是于小山小小地爆发了一下自己的愤怒:“还无效加班!你以为你是老几,半路出家的夜校生,真当自己是盘菜啊?大家都是助理,谁比谁更牛逼!拿张初中毕业证,很了不起吗?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们!”
郭泉脾气较软和,拉住于小山,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但也不赞同地看着周长城,都是同事,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周长城也懒得跟于小山吵架,这些话不中听,作为平级同事,他确实没有资格这么讲,但他也忍这两个同事很久了,往后都不想再忍下去了,哪怕从口角纷争升级到挥着拳头打架,他人高马大的,也不在话下。
三人没有再吵下去,各自带着情绪去了电话会议室,因为今日一大早,要跟香港梁志聪那边连线,一方面是总结上周工作,一方面是布置新一周的任务。
周长城明白自己这两年来在昌江精密受了不少委屈,可随着他逐渐找到自己的定位,如今已经很快速地摆脱了那种“受害人”的心态,不再是任由着他人揉圆搓扁的小职员了。他也不准备离职,昌江给的工资高,而且正是因为广州厂的人员和部门配备不完善,才给了他更多发挥的余地,职业技能也得到了锻炼。
周长城休息的这几日,认真思考过了,自己还很年轻,对工业这行有热情,将来是有很多空间的,不是他狂妄,周长城甚至想,昌江只会是他人生的一个节点而已,说不定将来还会有更广阔的平台在等着自己。
至于那种委屈的心态,周长城理顺自己的思绪,决定接受它,确实是受了一些不公的对待,还有他人变形的目光,而自己在这些外界的情绪中也受到了很大的心理波动,但这些都不重要,他要学会抓大放小,工作就是工作,要变得和姚劲成一样,更加冷酷、冷静、理智,真正分清楚什么是对事不对人,什么是对人不对事。
修炼,是一条很长的路,周长城想,自己才二十五岁,他浪费得起。
今天跟梁志聪那边开会的速度还算快,主要是根本没进度,有什么好汇报的?
周长城这边是早就发言完了,早上他回来,带上自己编制的表格,到生产和采购那边走两圈,再对一对上周的设计安排,就知道自己的进度卡在哪儿,接下来一周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而且他跟梁志聪之间,这么些日子,也终于磨合出一套下属对上司汇报和相处的方法。
此时,“向上管理”和“期望管理”这两个词汇还未大行其道,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周长城就已经在无知无觉中,慢慢去摸索这种边界感在哪儿了。
为难的是于小山和郭泉两人,不是说他们画图不专业,或者不敬业,而是他们的汇报远没有周长城那样圆滑,肯花脑筋和时间,再加上语言问题,说话磕磕绊绊的,表达得前后难以一致,被梁志聪一询问,逻辑架子就散了,非常需要重复的锻炼。
梁志聪每回都特别粗暴地打断他们,让他们回去写些书面的汇报过来,他甚至当着两个下属的面直接说:“每次听你们两个说话,我的脑子都要死一回!”
开完周会,周长城、于小山和郭泉三人正准备和梁志聪说再见,于郭二人已经把凳子往后推了,电话那头的梁志聪忽然开金口道:“周长城,你留下。”
过了一分钟,梁志聪在香港办公室那头听到一个关门的声音,问周长城:“他们两人出去了吗?”
周长城:“出去了,现在会议室只有我一个人在。”
“嗯。”梁志聪在电话里明显沉吟了一会儿,问,“最近有其他厂的人在挖你过去吗?”
周长城略略挑眉,这还是第一回 ,梁志聪跟他说一些除了工作之外的事,他下意识摇头,又想到对方看不到,笑了一下,说:“没有。”
“好,有的话,你要提前跟我讲一声。”梁志聪的声音很淡定,心想,大概是张美娟小题大做了,跟他讲周长城最近没来上班,但时不时又在工业区附近碰见他,进出哪些街道,似乎在打听什么东西,她担心周工想跳槽。
昌江精密在工业区附近,是有点名声的,周长城这个人已经慢慢开始培养上道了,有人想来摘果子也很正常,尽管梁志聪还是不太看得上这个下属,也不是多可惜周长城会离职,而是觉得这人走了之后,他还得重新培养一个好把控的新人,这对他来讲,也是工作和精力上的浪费,且看姚生作为老板的态度,很是忌讳广州厂无人可用的局面。
跟上司的话说到这里,周长城对梁志聪提出了自己职场的首个要求:“梁工,我要求公司给我一个正经的身份。”
梁志聪诧异,大概是两地文化不同,他还未听哪个员工找公司要“正经”身份的,他们又不是国营企业,还讲究正式编制和临时工,每个正式领月薪的职员,都是昌江的正式工,但随后又平静下来:“你想要什么样的正经身份?”
周长城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我在广州厂除了担任设计组方面的工作,还负责了至少六成的项目统筹工作,这对我来讲,是一个超额的负担。”
“我知道,姚生一直想招个专门的项目管理人员过来,并没有在厂里培养人才的打算,那么,这个我就不去说了。但是——”周长城顿了一下,吞吞口水,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说,“但是目前,我们设计组的大部分工作都要在我手上过,甚至如果你不在广州的话,生产和采购,包括梅副厂长那边,都要认我的签字,自然这个签字是代理你签的。可我毕竟是一个助理,并没有比于小山和郭泉高半个等级,这种签字其实是不合规的。”
至于是什么规矩?昌江那不完善的流程规矩呗。
“所以,梁工,我需要一个正规的、比助理要高级别的身份。”周长城正式在口头上向梁志聪提出升职申请。
很奇妙,梁志聪刚刚还觉得周长城离开昌江的话他都不觉得可惜,可在听完周长城这一大段话后,忽然第一回 对他产生了某种满意的情绪:“很不错,我在听。那么,你认为你配得上什么样的职级呢?”
周长城不假思索对对答:“我认为,可以给我一个设计工程师组长的职位,那这样,我在其他两位同事面前,至少有个来自厂里赋予的‘权力’。不然的话,他们永远不会对我的话感到服气,不会遵循我这里发出去的指令,而其他部门的人也会认为我在拿着鸡毛当令箭,只不过是仗着你的威风,在厂里和他们沟通罢了。”
梁志聪在电话那头听完,转动了一下屁股底下的班椅,摁了摁手上的圆珠笔,沉默三秒钟,说:“没有问题,你找张小姐写升职申请,我下礼拜上广州,会给你签字,到时候带回总部,姚生那里过了就行。”
周长城惊讶,他没有想到梁志聪竟会这么好说话,本来他已经打好腹稿,要如何去说服这个毒舌刁钻但又天才的上司,比如他现在手上的项目多,但有条不紊在进行,他往后会更投入工作,诸如此类的话。
但梁志聪并没有给他说这些理由的机会。
挂电话前,周长城稍稍平缓了一点内心的激动,没忍住,问他:“梁工,为什么你会同意我的升职?”
“我为什么不同意?”梁志聪反问他。
从他这种语气中,周长城都可以想象出,在电话那头的梁志聪是如何一脸无谓,似乎肩膀一耸,天塌下来也不要紧的理智模样,甚至还带着轻微的疑惑。
周长城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再开腔,有点凝涩:“我不知道,在我的意识里,也许你对我并不是那么满意。”
“True.”梁志聪不否认,“我对你确实不满意,现在也是不满意的,我对许多人都不满意。但是你只需要完成我交代给你的工作就行,不要把过分多的私人情绪带进来,我们是单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要知道我针对的是你在工作上的表现,只要你不是人品过于低劣,我不会在意。你做得好,一路长进,我给你升职,给你加薪。你做得不好,我骂你,甚至希望你离开公司,不要给我添堵,就是这么简单。”
今早的梁志聪,给周长城上了一节职场课。
在一个团体里,有偷奸耍滑的人,有推卸责任的人,也有真正实干、追求上进的人,还有像梁志聪这种看得到他人努力,并承认他人进步的人。原来当上司是需要有心胸的,他必不忌讳下属的升官,也不会阻碍人家寻找更好的出路。也许梁志聪没有读过毛选,但他在工作上,做到了实事求是。
或许,这和他完全西化的心态也有关系的。周长城暗想,又暗自记下梁志聪的这个好处。
最后,梁志聪提问:“上周的请假,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没有交接,故意钻了个香港和广州两地管理上的漏洞,一下子弄得梁志聪也有些措手不及,人手不够,大家一同加班。
周长城咳嗽一声,承认:“是。”他就是故意的,厂里离了他照样转动,但肯定也会有点小麻烦需要平复。
梁志聪那头大概是深深地吐了口气出来,轻微警告:“下不为例。”
“知道,梁工。”周长城答应了。
于是,在这个重新回到昌江上班的清晨,周长城完成了他第一次主动升职的申请,并顺利得到了来自香港总部的肯定和审核通过。
两周后,周长城升职的正式函件从香港总部传真到广州厂,上头的文字用了繁体、简体和英文三个版本,这一张薄薄的升职通知贴在厂门口,进出的同事都能看到,周长城胸中吁出一口窝囊气,又兴奋得恨不得拿回家去给小云和桂老师看一看。
从设计助理升级为设计组长,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升得有点快,既不合理,也能解释得通。
但周长城,从此在与总部对线的会议中,有了一席之地,从前看不上他的销售和技术人员,也得称其一声周工,不然周工稍微松懈一些,项目就能拖期,他们面对客户的炮火就得解释半天。
这个升职完成后,周长城发现大家对他客气了不少,从前那种排挤的声音都收敛了,但他明白,不服气的人肯定有,这种恭敬,尊重的是那个“组长”的名头。他的人生里经验又再一次切身体会到,人敬衣裳马敬鞍。
升了职,肯定要加薪,不然怎么和其他平级同事区别开来?这回的涨薪幅度不大,因为周长城本身就比助理岗的薪酬要高了,所以就涨了五十块。
对周长城来说,这是他人生中可以记录在案的进步,因为这是他主动争取来的好处,而不是被动得等人施予。只有自己知道,从被动到主动这条路,他走得有多辛苦。
从这张升职单贴出来后,周长城在某种程度上,就完全接手了葛宝生原先的工作,甚至还做了一些葛宝生原先不会涉及到的事情,他在昌江的地位和影响力,在无形中慢慢上升。
而葛宝生这一头,自从跟周长城在路匪的虎口中逃生后,两人再无交集,就是东莞那个还剩下一次的兼职机会,也让魏振汉帮忙推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们哥俩儿都没有主动去找对方,似乎大家僵持在某个境地里。一起逃命,又各自分开这件事,并没有使两人的友谊达到再不往来的地步,正是因为共同经历过这些他人难以共鸣的艰苦,他们的心里对对方反而有了更为互相珍视的情谊。现在不见面,或许是在等一些其他的机会重聚。
葛宝生虽然没有再去东莞,但他仍然继续游走在广州大小的模具厂和注塑厂之间,想在中间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创业生存之道。
但冥冥中,人又不得不相信命运和时机这种神秘的力量,那几年,葛宝生说要创业当老板,可幸运之神一直没有站在他这边,事情小打小闹,就是没有做起来。
有时候他在外头好不容拉到单子,交到某些交好的小厂里去做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不同情况,有的能做成,有的做不成。尤其是一些金额较大的单子,会因为各种各样乌龙的理由被撤回来。刚开始,葛宝生还傻乎乎跑去问客户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其实就是因为他本身没有一个固定的生产场所。
之前跟洪金良混在一起,还能说自己有个固定的厂,一般来讲,这个年代大部分客户在看到了厂房和机器之后,很少会再四处去打听这个地方是不是葛宝生所有,价格合适,财务正规,最后出来的成品是合格的,这种合作基本上就能成。
可现在葛宝生和洪金良闹翻了,每拉到新订单,就交由关系好的厂子里去做,多来两回,客户也不傻的,这人这样不稳定,今天这个厂,明天那个厂,中间关系若是协调不好,会不会出问题?自然不放心把数量大的订单放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