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劲成认为周长城没有在众目睽睽下被辞退,而是休了一段时间的长假。
周长城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地抬起了一点脖子,仿佛想做一点无意义的拉伸挣扎,对于姚劲成的话,他在心中积累了一点微不足道、不会撼动他人的愤怒。
梁志聪仿佛知晓周长城在想什么,又怕他在姚生面前说出什么不可收场的话,再次伸出手又给他倒了杯茶水,咳嗽一声,自己扛下来:“周工,去年让你被采购的那个几人拖下水,是我这里工作没做好交代,”他是姚生看重的下属,老板总是对的,总不能让姚生来认这个错,“你那个红包原先跟我报备过,是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姚生提,等发现你被拖累之后,就晚了几步。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姚生已经批评过我了。”
梅长发则还是笑呵呵的:“问清楚了就好,周工还是个很好的同志。”
每个人都尽量淡化这件事,现在喝茶说话的放松氛围,跟去年纪律小组进厂调查员工收回扣的严查的气氛完全不同。在周长城的记忆中,过去几年,姚劲成多次声称“痛恨贿赂和商业回扣”这种事,如今他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处理方式,让周长城极为不适。
周长城的沉默,让姚劲成认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爽朗浑厚的笑容响起:“周工,这几日深圳厂已经验收完成了,机器在进厂,往后很多项目都要转移过去,现在项目和设计的人手都不够,你得辛苦一下,两头跑一跑。至于薪酬,你跟张小姐商量好后,报个方案给我。”
意思是只要不太过分,在市场的用人价格范围内,姚劲成都会批准的。
周长城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会当着姚生的面翻脸,会计较梁志聪不及时的反应,甚至会戳穿梅长发在当中扮演的那个伪善的角色,但是很奇怪,他竟很平静地接受了姚劲成的话:“多谢姚生给我机会。”因为他明白自己的选择并不多。
周长城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走下一步,他不想离开这行,也还想再跟机器打交道,若是再次去找工作,肯定也会在这行里打转,既然姚劲成肯退一步,他就顺势接上去了。
大家不是啰嗦的人,这件事到了这里,不管是谁在中间吞了苍蝇,或者受到震动,既然所有人都接受了其中的变动,必须要让它过去,哪怕以含糊的方式。
接着姚劲成换了话题,说起细节的工作,跟面前三个倚重的下属提到去年德国一个大客户下的大模订单,到现在还没有排出具体的制造日程来,客户投诉到他这儿,太不应该了。姚劲成让周长城明天回来上班后,立即跟其他部门的人开会,两天内必须要有个进度表,给客户交代。还有现在采购没几个能用的,暂时让梅长发顶上去,喊张美娟重新招人,反正不能放任这种一盘散沙的状况再出现。
德国客户这个项目当时在周长城手上,刚开了个头,纪律小组就进厂了,他只后来又忙着交接各类工作,就没有顾得上,兜兜转转之间,现在又回到了他手上。
在姚生那儿没有待很久,梁志聪和周长城先出来,他说:“姚生,我跟周工说一下厂里设计组的事,今年应该还要再招多两个人。”
姚劲成摆摆手,让他们两个先出去了。
“周工,来我办公室坐。”梁志聪招呼周长城跟他走。
厂里有人见到周长城和梁志聪走在一起,当面都没说什么,但等这两人一走,立即就窃窃私语起来:“周工要回来了吗?”
梁志聪把门关上,拉上百叶窗帘,让周长城坐。
两个虽是上下级,论起来也勉强算是师徒,现在面对面坐着,反而有些生疏拘谨。
“周工,我…”梁志聪想说一下去年他回避纪律小组的情况。
但周长城扬手打断梁志聪:“梁工,我明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梁志聪口哑哑,摸摸鼻子,他不是争着当君子的人,他就是个有顾忌的下属而已,但最后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确实没想到你会牵扯进去,不然我不会等这么久才站出来的。”
别说梁志聪,周长城自己也没想到,但很多没想到的事情,都会意外发生,引起后果。
“梅副厂长那日说你跟洪金良走得近的事,我也听说了。”梁志聪转而说起梅长发此人,他靠在班椅后面,看着天花板,双手放在脑后,“他和姚生的交情不一般,从开始建广州厂的时候,他就在了。当时的营商环境不好,公共基础设施要靠抢,梅副厂长还为了水电跟其他的厂打过架,负伤住过院,姚生一直记得这件事。而且你也知道,他跟政府关系不错,很多港资企业补贴要梅长发去跑动,姚生不会动他的。不过,往后你跟他相处,还是要保持距离,也尽量记录痕迹。”
周长城之前一直都以为梅长发是个干实事的人,葛宝生和王忠良对他也多有赞誉,或许他一直都是,但也并不影响他控制采购,从中拿回扣,在危急时刻乱投医,还要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人本来就是一体多面的,周长城发现自己竟接受了这个事实。
姚生如此痛恨这种搬空公司的行为,那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知道了梁工。”周长城应下。
梁志聪这人在工作上刻薄,但这些事情的提点上,对周长城还算友好。
“对了,现在深圳厂建起来,姚生说得对,他的重心会转移到深圳。周工,要是你愿意,我建议你转到深圳厂去,现在那里很缺人,你发挥的余地会比在广州厂要更大。”梁志聪从文件夹里递出一张纸给他,上头写着几个同事的名字,其中赫然就有“周长城”三个字,“如果不是出了去年那件乌龙的事,姚生是准备一过年就把你们这几个人调过去的。但看他现在似乎也还有这个打算,过阵子再看。如果真要把你调去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去。”
“还有,我问过了,姚生的意思是,梅长发不会过去,就让他一直待在广州。”梁志聪想了想,还是把这个小小的内幕消息告诉周长城。
呵,原来姚生也知道梅长发有问题,所以被寄予厚望的深圳厂不让这人过去搅和,但他还是选择了保住此人,当然或许也有一些陈年旧情在里面的缘故。
前面的对话和虚伪,周长城都不觉得愤怒,直到意识到有人可以凭借交情逃开处罚,姚生可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所谓的“法不容情”都只是笑话一场,整个昌江精密不单只没有流程,也没有真正的规章制度,这完全是个人治企业,跟姚生之前高喊的“我们是专业的”口号完全相违背。
周长城这才感觉到愤怒,这种愤怒既有对着姚劲成的,也有对着自己的,为何现在才察觉到这点真相?同时,姚劲成这个有着成功事业的大老板,在周长城心里完全褪去了魅力和颜色。
原来做这么大事业,有着宏图大志的姚劲成,也只是个有颗“皇帝心”的普通人。而员工们像是在伺候一个心情反复无常的老爷。
从梁志聪办公室出来后,张美娟适时迎上来,不得不让人猜想她是不是一直在外头等着。
她拿着两份劳动合同,叫住他,笑说:“周经理,虽然我们是老熟人了,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来,跟以前一样,签字摁手印,一式两份。”说着,张美娟又指了指合同上新写的一个数字,低声说,“恭喜周经理加薪,这是薪水,还不算奖金和其他补贴。”
周长城的薪水从去年的八百六涨到一千二,是个很大的涨幅,除非是业绩好的销售,就国内制造业的市场,目前来说,他是属于高薪的那一批人。
姚生刚说完让他找张美娟做薪酬方案,不到半小时,张美娟就拿了这个数字出来,其实姚生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员工在当地的人才市场是什么价位。
周长城只觉得虚幻,但他不会跟钱过不去,其他厂还真不一定能给他出到这个薪水,接过笔,重新签了劳动合同,拿走了自己的那份。
走之前,张美娟跟周长城回到项目部,将他原来办公室的钥匙交还给他,又对周围几个同事说:“去年的事情都是误会,周工明天就回来上班了!”
众人都鼓起掌来,尤其是丁万里,鼓掌力度最大,他是最能明白一个负责任的、愿意对下属进行指导的领导是多么难得,多么可贵的。
周长城就这样回到了昌江精密,不过是半天的时间。
出了外资工业园,周长城慢慢走在路上,静静地回想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每个人的动作和话语,还有梁志聪的建议,他心里的那面大鼓似乎有敲响的前兆。
如果跟宝生哥一样,什么都不管,跑出去创业,周长城自认自己并非这样莽撞行事的人,他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自己当老板,客户和订单是很大的关卡。
昌江精密作为较高水平的港资公司,团队在逐步完善,姚生自己是做技术出身的,所以很理解厂里必须要有相应的设备做基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周长城能快速成长,也离不开姚劲成自己的那颗事业心,他不否认在姚劲成和梁志聪身上学习良多,也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野心和想做的事。
回家的路上,周长城顺路到珠贝村的卫生站去领橡胶套,往后他不想再把所有的时间都卖给昌江,计划再培养多几个下属,更多的时间应该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才不算枉费。
吃过饭,周长城把钱跟合同都给了万云,让万云保管好,待拆开姚生给的那个红包,里头竟是五百块,他把这个钱给回了周长城,多少有些讽刺。
万云收了钱,又看了合同,上头那个一千二的薪水,足以让许多人羡慕,但她看城哥并不开心,过去贴着他,抚平他的眉头:“不许皱眉,要长皱纹了。”
周长城笑着把她的手拿下来,两人五指紧扣:“我是不是很没有骨气?今天下午姚生一开口让我回去,我立马就答应了,一分钟都没有犹豫。”
“怎么会这么想自己?”万云窝在他怀里,知道他其实很喜欢这份工作,在昌江也学到很多,就是受了委屈,暂时还没有走出来,“良禽择木而栖。我们总要找个寄托,这个地方要么是昌江,要么是其他地方,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你自己心甘情愿。”
周长城握住万云的手,暗想,是的,我就是心甘情愿。
又问自己,是吗?我真的心甘情愿吗?
第206章
很快就出了元宵节,汤圆一吃,新年就完全结束了,每个人都要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中。
周长城回昌江上班已经有两个星期了,确实一切照旧,但也有些新的挑战。
万云则是跑了两趟工业四路的裁缝店,裁缝店的老板请她再宽限一个月,目前他还没有找到新地方可去,因为二路大火的缘故,那些做餐饮的老板重新开始在工业区内找新铺位,所以一时间整个工业区的地段好的商铺都紧张起来。
万云最初的计划是在裁缝店这个地方开第二家云记快餐,路上遇到小马,小马其实也说过两回,让她赶紧把这个店开起来,这样小马就能承接裁缝店的中介工作,从中赚抽成。
但经历了二路的那场大火,万云再重新来看裁缝店和它楼上那占了三层楼的服装厂时,难免就犹豫起来,在这个地方开带有明火的餐饮店,楼上是服装厂放布料和存货的地方,简直是变形版的烟火库。
而四路这条街上的餐饮店,满打满算也才三家,不是做餐饮的人没看到这条街的潜力,那就是服装厂肯定多有投诉,工业区管理办估计也会有意识分流这些厂家和店家。
面对易燃的楼上邻居,再来一场火?万云自觉冒不起这个险,她是越活胆子越小了。
期间她也和小马去看了另外几家店铺,都没有合适的。
而在还在老家的胡小彬打了两个电话来问她:“云姐,我们的店还开吗?如果开的话,我就准备要买票去广州了。”
胡小彬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儿,他从老家出来后没多久就一直跟着万云,因此既把万云当成姐姐,又把万云当成老板,什么话都跟万云讲,不想换老板,也不想去更大的酒店,就想跟着云姐到底了。
但万云这时候对他的回复都是不确定的,让他再等等:“小彬,我还在看店铺,实在不能答应你什么。”
胡小彬也没说其他什么,给万云留了个镇上的电话,跟她说:“云姐,我在老家多陪陪我奶奶,暂时不去广州。要是你开店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买票去。”
“好,如果重新开店,第一时间一定找你。”胡小彬的话让万云心里觉得温暖,总有些关系是长久的。
二月底的时候,阿英姐都打电话来问过两回了,阿英姐的家庭负担重,比胡小彬更需要用钱,在年初八的时候,已经在天河一家酒店里头做帮厨收拾碗筷了,不过她也更愿意回到万云手底下,因为万老板对她的容忍度比现在领班对她这种慢性子的容忍度更高。
可万云也还是那句话,现在不能确定,如果也有需要的话,也会立刻把她找回来。
刚挂断阿英姐的电话,周长城回来了,万云下楼准备做晚饭,夫妻两个黏黏糊糊,也不觉得腻。
周长城恢复上班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不知是心理原因作祟,还是因为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在这次回归昌江后,他的心态和行为变化非常大。
首先他不再把自己下班的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而是加班了十多分钟,看差不多就打卡下班了,长命功夫长命做,没有必要一日之内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还有就是周长城想着万云现在一个人在家,总不太放心她独自待着,会不自觉把老婆当成小孩,一回家就先看她一眼,看到就安心了,吃过饭,出去走一圈,回来齐齐开电视,尽量互相陪伴,再用光抽屉里的橡胶套。
当然,还有个昌江精密里面的原因,就是周长城觉得现在在广州厂的每一个项目推进都非常不顺利,人还是那些人,部门也还是那些部门,但互相推诿、互相告状、鸡蛋里挑骨头的情况在变多,他反应再钝也知道里头有梅长发的手笔。
就是王忠良这一回,也没有和周长城站在一边,尽管他们曾经是非常好的关系,因为王忠良的生产部门是归属于梅长发管的。
除了周长城,整个项目和设计部门都感觉跟生产和采购部有些不对头。
也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昌江广州厂迅速分成了两个小山头,两两对立,一个是以梅长发为首,一个隐隐以周长城为首。尽管周长城并不喜欢这些站队行为,但人在其中就难免会卷入这种纷争,他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尽力而已,这样哪日到了姚生这个“法官”面前,也更占理些。
梅长发的心态其实很简单,他就是要周长城臣服。
本来他们两人完全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在云记快餐开业时,梅长发还跟王忠良、李腾飞包了红包过去庆贺,两人的关系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去年采购的卢家杰经理供人出来时,梅长发发现周长城竟分文不收,就连唯一的五百块红包也及时拿了出来。
都是在昌江这口锅里吃饭的,梅长发自己拿了,他推举的人拿了,但周长城却要当个清白的人?这不对,这不是他的同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过了年,梅长发跟周长城处处不对付,要的就是这个年轻小伙子对自己这个老牌员工的归顺,要不就不能在姚生面前出风头,要不就跟自己一起收钱,没有中间的余地。
周长城自己慢慢咂摸出这种模糊的念头时,轻笑一声,真没想到他也有这么重要的一天。但是不行,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有些黑洞一旦踏入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了。
姚劲成这阵子没有回香港,一直在广州和深圳两地跑,对于员工来说,作为老板,他的性格和行为如何有缺陷,都并不影响他是个真正干实业的人,而且在工作上,拥有非常自信、乐观、坚持的精神,那颗强大的心脏拥有强力的跳动,促使他成为一个拥有大额财富的成功人士。
在姚劲成的指挥下,广州厂拆了几台旧机器运到深圳宝安,让周长城和另外两个技工同事压车过去,监督安装和再次开机试用,同时他开始让张美娟统计自愿到深圳厂上班的员工,那边的员工宿舍已经建好了,就等着人员充实进去。
周长城和几个叫得出名字的技术骨干都被姚劲成拉到二楼的办公室开会,看一眼,全是之前梁志聪提到过,姚生想让他们到深圳去的人。
本来周长城以为去深圳厂这件事会暂时放下,公司会在深圳那头直接招人,看来一些有些中坚力量还是得用原来的,至少得把主干架子搭建起来再说。
去深圳,对周长城来讲,颇为为难,因为广州是他和万云两人第一个踏足的大城市,也是他们熟悉的城市,朋友们在这儿,他们时不时都想着让桂老师回来团聚。
但目前在昌江广州厂,他跟梅长发已经到了难以相处的地步,只要一开会就是无尽的争吵,就是最普通的员工都知道梅副厂长和周经理两人“有仇”,李腾飞跟周长城之前关系很铁,现在也自觉疏远了不少,还抱怨他们“高层斗法”,底下遭殃。周长城在这儿待着多少有些不得劲,如果去了深圳厂,那如同梁志聪说的那样,大规模的订单都会交到他手上,他能发挥的余地就更多。
当然,周长城肯定要多番考虑,他去过深圳几次,对那个城市的印象就是个大工地,四处开工,烟尘四起,到处建楼、挖地、铺路、填海,空气里有种臭烘烘的味道,部分地方治安也颇成问题,那是一座新城,有些地方建设发展肯定不如广州省城,但一切的人和事情向上、生猛、有力量,是个非常有野蛮能量的城市,外来人口比广州还多,尽管同属广东,但是两个气质不同的地方。
按照这种发展趋势,深圳还有许多年的气运可以走。
还是那张功夫茶桌前,姚劲成让这些人到深圳厂去继续给他卖命,说出来的话很有煽动力:“深圳是一片热土,还未完全建立秩序,现在混沌未开,一切都待开垦,政策扶持也好,你们先去占领地方,假以时日,总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座诸位都很年轻,很有干劲,跟深圳那座城市一样,别看它现在还只是一片工地,但蛮荒之中肯定有发财的机会,我很看好它的发展,所以愿意把公司放过去。”
“我姚劲成保证,若是各位从昌江广州厂去到昌江深圳厂,在待遇上我不会亏待各位,同时也会跟深圳政府尽可能多申请人才入户名额,到时候大家还能在深圳落户,安居乐业。”
前面的那些话周长城都不过耳朵,但“落户深圳”这四个字让他动了心,他和万云至今还是平水县的农村户口,如果要办理一些证件,还得麻烦师哥他们去帮忙开证明再寄过来,麻烦得很。
广州也可以落户,但他们不是高精尖的人才,要不就是要跟彭鹏彭颖之前一样,花大钱把户口从乡下迁出来,还得有人接收。两种方式对他们两口子来说都很为难。
从熟悉的广州迁移到陌生的深圳去,于周长城来说是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他不能自己擅自答应,要回去和万云协商。
在其他人走了之后,姚劲成单独把他留下:“周工,其他人去不去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你能快速准备好,要人要钱你都可以开口。深圳厂的机器最迟下个月就要开始跑起来了,过几个月我和梁工要去欧美拜访客户,出去转一圈,订单肯定会增多,我需要你带人在里面盯着各类工作进度,随时汇报。”
“后生仔,目前深圳厂还没有厂长,你去帮忙把把关。但你总体的管理经验还需要再积累,我们再看后续。还是那句话,卑心机做嘢,我很看好你。”
尽管知道这或许是姚生训下的话术,但周长城心里还是泛起了涟漪,被比自己厉害的人肯定,这是一种从内心到上脑的舒适,毛孔都要张开了,虽然面上带着浓郁的笑,但周长城还是没有立即答应姚劲成:“姚生,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姚劲成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这段时间广深两地的奔忙让他面有疲色,他挥手让周长城出去了,又在座位上躺着慢慢眯了会儿。周长城暂时只能管项目,人有潜力,但还是太嫩了,人年轻就容易意气用事,需要历练,厂长的位子要另外再找个能压得住场的人来。
哎,人不够用,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