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彬自来不是那种上进的人,他习惯了小餐馆后厨,又跟着万云最久,只要开新餐馆,万云就会把他动一动,去培养新店的后厨团队,他带着几个小徒弟,日子过得滋润。自从他老家的奶奶过世后,弟妹们也逐渐长大,不需要胡小彬寄钱回家,因此就并不是那么想变动。说好听了是怡然自得,说不好听了是没有要求。
不过人各有活法,万云从来也不勉强胡小彬。
像是这次要组建酒楼的后厨,胡小彬一个中级厨师就够不着了,必须得找大厨,还是在酒楼做过的大厨,胡小彬也并不愿意挪窝,他说他挺喜欢在快餐店待着的。
在广州开第一家快餐店,万云预算有限,也请不起人,只能找当时还是愣头青的胡小彬和林彩霞,但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万云已经能很快解决这种事了,她一个电话打到广州厨艺学校的曾明郎老师处,找她要师弟师妹。
曾明朗还在做招生老师,现在几乎是桃李遍天下了,笑说:“万云,了不起!你跟林彩虹都是我们学校出去有大出息的学生!放心,凉菜、点心、水案我都给你安排好人,结业的学生都能推荐到你那儿去。至于总厨,你还记得从前教过你们的那个贺师傅吗?他所在的那家酒楼换了老板,听说也在接触新东家,现在估计还没完全定下来。”
“贺远师傅吗?”万云惊喜,她记得这个老师,之前是教他们做粤菜小炒的,贺师傅当时还想把她和林彩虹推荐进酒店后厨,结果那酒店不要她们两个女学生,还可惜了好一阵,“他现在升总厨了?”
“对,早几年就升级了,也算是老师傅了,总厨都有点脾气,你打电话请他过去帮你,他手底下一堆徒子徒孙,你不用怕找不齐人。”曾明朗的笑声在电话那头响起,给万云报了个电话。
这个好!万云心中放下一大块石头,她最怕的就是厨房的人和自己不齐心,如果这样的话,那她这个股东就当得鸡肋,只能听候另外两个股东的吩咐了。
万云给贺远师傅去了个电话,没想到贺师傅竟还记得她,两方都很惊喜。
贺师傅笑说:“我当然记得,你和林彩虹是我教过的第一批女徒弟,林彩虹在番禺做供应的时候,还和我吃过几次饭,现在她去哪儿了?”
“她在上海呢,还是在做供应。”听到一些十年未见的声音,万云觉得人跟人的缘分实在太有意思了,不由想起刚到广州惶惶惑惑,找不到方向,只能狠心花了一笔钱去学厨,二十出头的日子跟昨天一样,一晃也十年过去了,贺师傅也陪着她回忆了一圈,说万云有几个同学已经做到五星级的二厨了,圈子就那么大,大家都还有联络。
万云顿时特别想念林彩虹,甚至想起了袁东海,不过现在不是追忆往事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趟:“贺师傅,我们的薪酬肯定是跟行业齐平的,每月工资六千,年底有分红奖金,绝不会亏待你,包括整个后厨的人怎么安排,都由你说了算,我不插手,其他股东也不插手。”
贺远当惯了总厨,自有架子,矜持地说考虑考虑,就是没给万云一个实在的答复。
万云哪里等得住,第二日立即就动身到广州去请人,万风和林彩霞陪着她一起去的。
大家约在广州酒家喝早茶。
贺远没想到万云竟真的从深圳跑过来了,尤其听林彩虹的妹妹说,万云已经怀孕,但为了请到他还特意开车过来,真是有些被打动了,两鬓已有白发的他瞧着比以前有威严许多,听着万云对现在酒楼的规划,吃完这一顿早茶,这才开金口道:“你得帮我准备好住的地方,我不和普通员工同住,至少要三室一厅,我老婆孩子都要带过去的。”
“这是肯定的。”万云让林彩霞把条件写下来,又笑问,“贺师傅,有熟悉业务的楼面经理帮我带两个过来吗?”
“你这万云,找我就找我,还想买一送二。”贺师傅是能开得起玩笑的人,他深知一个酒楼开起来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何况前厅跟后厨能配合好,他的工作也省心,就答应帮她留意合适的人选,“有个管销售的肖经理不错,是女的,酒量好,能说会唱,业务也好,你给的提成高,她会愿意跳过去的。至于管现场的,再看看,现在一时也想不到人,不过你放心,年初肯定能找到。”
万云满脸笑:“行,贺师傅你尽管把人找来,我跟他们谈。”这些楼面经理手上也有老乡朋友,就连招聘服务员都能省点力气,人跟人之间,都是一线连着一线的。
在广州那儿吃了顿饭,万云三人又驱车回深圳,没有在广州过夜。
林彩霞最近跟着云姐奔忙,个人在飞速成长,甚至穿着打扮都往干练的方向走去,有时候她也会想起她姐林彩虹,时不时打个电话互相问候,但现在已经很适应深圳的生活了。
自从确定贺师傅会带着厨师过来后,万云再次动了把胡小彬调到酒楼在贺师傅手底下打磨一番的心思,要是以后有机会开第二家酒楼,说不定就能把胡小彬给推出去,但他不大愿意,他就喜欢目前手上的事情,他不为所动,万云也没办法,只好随他去,毕竟两个快餐店也要人坐镇的。
至于酒楼的供应,就算股东有想法,贺师傅那一关是肯定要过的,他积攒了那么多年的人脉和供应,此刻也拿出来用,万云不敢托大,要是总厨不认的供应商,那出乱子的概率会很大。但凡是贺师傅介绍过的专门做生鲜、海鲜、干货的店,万云都见了,也看了他们的原料,各类档次都有,董哥和忠哥意见不大,暂时就按着贺师傅的推荐先定了几家,后面成立了采购部门还会再多比较。
其实只要酒楼开起来,不用万云去奔忙,这些供货商自己就会找上门来跟她谈,比她开小快餐店时殷勤多了。
周长城刚开始总是很紧张万云这样操持忙碌,但凡她出门,如果自己没空,就让万风陪着去。
酒楼的设计图改了至少八遍,终于股东们那儿都过关了,就是现代化的装饰,美式对称双开建筑的大门,一楼是面对普通商务客户,装饰较为亲民,西式风格为主,头上挂水晶大吊灯;二楼则是带了点中式元素,四周镶嵌满洲窗,二十五张桌子,可以承接小型酒席;三楼隔成十个包间,三大七小,分别以花名来命名,牡丹房、芍药房、山茶房等。
图纸过了,贺师傅过来看过后厨的设计,提了几个专业的改动,就没有其他的意见。等这事儿已确定,小楼外头拆除的脚手架很快就搭建起来了。
截止到这里,万云都没有过多的操心,董孝武先拿了二十万出来放到账上,全是万云在支付前面的单据,林彩霞有会计证,就让她去跑一些需要开票的事情。
每个人都忙得不可思议,而万云在这种不知时日的忙碌中,只觉得时间飞逝,根本察觉不到怀孕的不适,饿狠了,就是一些肉菜她都能慢慢吃一点了。
自从酒楼的事开始转动起来,董孝武就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要让万云多带带素君,可具体让她在酒楼里谋求一个什么样的岗位,董哥却没有明说。
万云着实有点无奈,因为素君这人对酒楼来说实在太鸡肋了,楼面销售她干不了,不能让她干服务员,而财会部,万云是根本不准备让她进去,理由也是现成的,素君连基础的会计知识都没有。
但董哥的面子不能不给,万云当然可以拒绝,但不知道董哥会如何记住这次拒绝,往后大家还有好多碰头的时候,何况安排人进去干活,也只是很小的事情,万云觉得自己是可以铺排开的。
“不拘小节,不拘小节。”万云再次给自己念紧箍咒。
恰好孙家宁辣酱厂的品牌授权书寄了过来,为期一年,从1998年1月开始,她在闲云茶社楼上租了层小办公室,坐在办公桌里,抽出抽屉里一沓已经准备好的资料,想了想,把素君喊上来。
“云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呀?”素君刚刚下完一个三十盒的高价茶叶订单,笑得特别开心。
万云看着那张笑脸也觉得舒服,声音都温和了不少:“这是我之前和庄总谈好的辣酱合同,你去联系他公司的陆经理,让陆经理过一下这沓资料,要是不齐全的话,让他尽快在两日内回复我们,我们好做补充。如果都过关的话,问他过年前能不能在超市里上辣椒酱?我们这里的意思是越快越好,随时可以送货。再顺便问问,如果要把这个辣酱摆在收银台较显眼的位置行不行?只要他不主动提,你就别问有没有其他费用。要是有费用要求,你再过来汇报我。”
万云的话信息量很大,素君重复了一遍,这才拿起手上的那沓资料:“云姐,我记住了。”
“好,随时给我回复。”万云交代完,就让素君出去了。
等素君关上她办公室的门,万云暂停手上的工作,如果素君能处理好,她就让人先跟着林彩霞,给其设计一个文员的位置。
哎,做人难,有心做事业的女人更难!
第242章
“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
1998年的春节,于周长城万云的心理来说,来得比以往更快一些,他们年前一直忙碌着生意和酒楼的事情,在阿英姐提前一个月回乡过年后,大部分时间只能把之慎送到桂老师和裘阿姨处,想到不能陪伴孩子,这对父母就多有愧疚。
周长城那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会在金钱物质上多多补偿小孩,孩子弱小时只能依赖父母,实在太可怜了。但终归这不是个长久的方法,孩子小,生活在复杂多样的城市里,对数字已经开始有了自己小小的看法,再说他们两个大小是个老板,底下的员工对之慎总是哄着捧着,能培养他的自得感,但也会容易发展出骄娇二气,况且涉及到钱这种事,还是让他对爱和钱有一定的认识,观念是没办法百分百正确的,至少别太歪了。
周万他们那一代人是没有机会自小接触这些新鲜的教育理念的,但一代人总要比一代人进步,所以只要是在附近,不管是工作还是出门办事,他们夫妇都尽量带着之慎,尽管很多道理孩子不懂,但耳濡目染,他会模仿父母行为的。
万云有孕一个多月,目前一切还算安稳,就是每日的行程都排到了晚上八点后才能回家,无暇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只想把事情一件件解决,就是老家一些走亲走礼的事情都委托阿风去做了。
前一阵万风挺担心万雪和甜甜的,跟二姐说好之后,决定过年前回一趟定安市,押货的同时,也看看大姐的情况,回去后住在姐姐姐夫家里,瞧着他们目前已经和好,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甜甜的状态也好了很多,他作为弟弟安心不少。
万风自觉能给大姐做的事情很有限,听说她准备过了年想买辆平价汽车,钱不趁手,立即拿了两万存款给她,也就是弟弟现在没女友没妻子,才能这样拿钱出来帮衬自家姐妹。
万雪也没空手要他的,说好慢慢给小弟还回去,万风却说不用。
后来万风和万雪说:“大姐,我当着姐夫的面把钱给你,就是想让他知道,你是有娘家人撑腰的,我们家虽然出身穷,刚开始比不上姐夫,但现在不差了,让他想对不住你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我和二姐。”
其实万风对孙家宁的想法是很微妙的,因为他实打实受过姐夫的帮助和好处,之前他高考失利要到市里找学校时,是姐夫跛着脚带着他四处奔波求人,担心他在学校和同学处理不好关系,还教他如何跟人说话,多与掌握着就业信息的老师接触;等工作了,又是姐夫带着他去拜会领导,才能从临时工转成正式工。孙家宁之于万风,是姐夫也是大哥。
但这回姐夫欺负了大姐,万风还是坚决站在了姐姐这头,一码归一码。
万风的话说得跟万云一样,万雪心中欣慰,弟妹都是她最宝贵的财富和家人,不顾万风的反对,伸手去揉揉他的脑袋:“行了,知道你有心了,别想那么多,你姐也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现在你也要奔着三十去了,还找不找女朋友了?娘都要为你急死了。”
“都别着急嘛,这不是缘分没到吗?”万风只要说到这个就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二姐不催他,但是有合适的女孩子也会给他介绍,其实也是变相的催促,“我也是谈过恋爱的,就是没想着要结婚嘛,心思不在这上面。”
“大姐,我现在就想跟二姐夫那样,一心拼事业。”
万雪瞪他:“你二姐夫现在都要有两个孩子了,人家后方稳固,孩子又小,年轻力壮,为了家庭肯定要拼事业的。你有什么?要老婆没老婆,要事业没事业,光棍一根。成日就知道说不急不急,等你急得时候,人家好姑娘都嫁人了!今年一定要睁大眼睛找个好女孩儿!”
这不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难找老婆嘛!不过万风在大姐面前只是笑,其实偶尔也会焦灼,现在他给二姐和二姐夫打工,领着两头的工资和提成,大姐的服装店也会给他发点小分红,收入比普通打工仔高多了,但始终没有自己安身立命的事业,作为男性来讲,万风还是挺有危机感的。
但是现在也不管了,把这个年过了再说吧,万风又拎了一大袋子东西回了万家寨,探望爹娘,还顺便帮二姐夫送了年礼给平水县的两个师哥。
等万风回去之后没几日,就到了过年的日子。
今年的团年饭,是跟桂老师和裘阿姨在华侨城的房子里吃的,一家子坐下来看电视,听春晚的歌曲,大年初一去罗湖逛花街,拍照片,如同其他普通人家一样,幸福而安定。
之慎又长大了一岁,从爷爷奶奶和爸妈那儿收到大大的红包,又悄悄拿给妈妈:“妈妈,你帮我放起来,我要跟庄圳升一样,买个妹妹回家。”
万云只觉得孩子天真,煞有介事帮他收了红包,答应一定给他“买”个妹妹,或弟弟回来,她也不知道肚子里的那个究竟是男是女,就像桂老师说的,不论男女都是大好事。
这个新年就在这样团聚和祝福声中渐渐过去。
万云和林彩虹也通了一次电话,她们两个朋友有一阵子没有说心里话了,因为都忙。
林彩虹原先手上有两家卖菜的店,但上半年又重新做回了供应,还做得得心应手:“…刚开始是给两个小餐馆送菜,后来有个做粤菜的小酒楼也找上我。阿云,我今年运气还怪好的,打通了酒楼,后面又有个食堂的采购分了一部分的生鲜给我,倒是比在番禺时还顺。”
“恭喜你啊林老板!”今天初三,反正他们按着老家的规矩,哪儿也不去,也不要朋友上门拜年,万云难得清闲,拿着电话跟朋友煲电话粥,“要是你在深圳,还能给我供货。”
“也恭喜你,万老板!等我生意铺开了,还真说不定又把公司开回深圳去了,到时候我们两个还有机会再合作。”林彩虹笑言,又说起自己在上海徐汇买了个一房一厅的小房子,她现在还不大喜欢大房子,总觉得小房子聚气,一个人住的话有安全感,不过,产业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她想着明年赚钱了也学着那些精明的上海人,到浦东去买新居,“是了,阿云,彩霞是不是谈恋爱了?年底的时候,我喊她来□□我,她支支吾吾的,不肯给个干脆话。”
其实万云也不确定林彩霞究竟有没有和胡小彬谈恋爱,都这么些年了,两人偶尔打情骂俏,偶尔又跟两个小孩儿似的闹赌气,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别说她,就是万风经常跟他们玩在一起也没看懂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她只能老实回答:“我不知道,但是女孩子二十来岁谈恋爱也正常,我会提醒她做好安全措施,不让她玩未婚先孕那一套的。”
“你个阿云!”林彩虹笑,又不禁感慨道,“多谢你这两年替我看好她,不然都不知道她要沦落到哪里去。”
“不用谢我,那是人家彩霞自己争气。她要是不肯起头,谁也帮不了她。还是那句话,自助者天助也。”万云从不觉得自己能有多厉害,能影响人的人生选择和走向,“彩虹,我现在离不开彩霞,她很能帮上忙,本来我是想让她做酒楼财务的,但是她从快餐店出来,也很会和人打交道,等开业后,我准备放她到采购部门去。”
意思是让林彩虹嘴下留人,别把林彩霞给挖走了。
谁能想到有一日,她们两个老友还会争着要林彩霞呢?
“哇,酒楼采购,油水重地,林彩霞现在混得可以啊!”林彩虹跟老友打趣自己的妹妹,她之所以要彩霞去上海,是在践行自己两年前的承诺,之前说好等自己缓过来就把人带走的,既然现在阿云不放人,她也没太坚持,“难怪她不肯到上海来,原来是因为跟到了好老板,不打不骂,还肯给她机会。要是在我身边,我肯定要求更多,三天两头骂她一顿。”
万云让她尽管笑:“你啊,嘴硬心软,心里不知道有多疼这个妹妹。”
说完林彩霞,又说到其他事。
“阿云,我…我谈恋爱了。”林彩虹风风火火做生意,说到恋爱,整个人也是小儿女情态,这还真是没想到的,“对方是个美国白人,是美国公司外派在上海的高管,他吃不惯中餐,平时自己做东西吃,天天到我店里买蔬菜,我们在店里认识的。”
万云惊讶万分,人都坐直了,恨不得穿过电话线,摇晃她的双肩:“林彩虹,可以你啊!还谈上美国人了?起来,反攻八国联军!”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彩虹被万云的话逗得咯吱乱笑,和熟悉自己的朋友在一起,什么都能说,“难怪你之前老催着我找对象,谈恋爱真的很快乐!”
“会说英语吗你?”万云对林彩虹的对象充满了好奇,“你们怎么就搭上关系了?一切相处都好吧?”
“不就是英语嘛,学就会了!以前我还不会算账呢,不也学会了吗?何况有个外国男友,学得更快!”林彩虹哈哈笑,发自内心的快乐,这份关系滋养她干枯的内心,忍不住分享一切美好,“阿云,他夸我是大美人!我这种长相,中国人只会说我质朴,刚开始我以为他眼睛不好,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结果他每天都很认真跟我说,你是大美人。现在在他的夸奖下,我也觉得自己还不赖,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仰着个头出门去。”
万云窝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过来靠着腰,想到林彩虹的长相,她的五官偏硬朗,两侧轮廓线条冷硬,尤其是瘦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是很刚强,甚至是男性化的,并不是传统的中国丽人审美,不由发笑:“彩虹,我为你高兴!只要这段关系让你快乐,对方是白人还是华人又如何?早些年,我总觉得谈恋爱就是要奔着结婚这个目的去的,否则就是耍流氓,现在想开了,你要是谈得开心,多谈几个也是好的,去探索探索自己究竟要什么。”
“对,什么结婚不结婚,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啦,从前过得苦哈哈的,每天都觉得自己好不幸。现在好不容抓到一点快乐,赶紧投入进去,男人宽阔的胸膛和温厚的大手掌,还是值得人留恋的。”林彩虹今年似乎又更长进了,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更多的掌控感,提起原来令自己夜半尖叫的噩梦,她的话让万云很有感触,“不知道是今年很忙,还是因为我又重新把公司做起来了,有关心我情绪的男友,也有足够的钱,阿云,我感觉我能原谅过去很多东西,包括曾经弱小的自己,虽然我还是会拒绝和那些家人相见,可如今就算要再见面,我也是不怕的,因为我有百分百自保的能力了。”
林彩虹终于走到这一步,一力降十会,所有的牛鬼蛇神在绝对实力和绝对信心面前都会现出原形,只要自己正面恐惧,内心就会跟着变得强大,心态为王。
万云每次跟林彩虹讲电话,都觉得能从她身上汲取力量,这个女孩子实在太强悍了,她真是历经风霜的大树,不停向上伸展:“彩虹,你的人生,就是最励志的。”
林彩虹有点不好意思:“阿云,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茫然了,就会给你打电话,我在你身上也学到许多,就是拼命划船,然后不放弃。”
两个朋友倒是开始互相恭维起来,已经没有再提那个掉队的朋友袁东海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一旦哪一步跟不上,友谊就容易散掉。
这个新年,也就堪堪只休息了三两日,刚到年初六,周长城万云夫妇便又要开工做事。
万云的烟酒茶商贸店里正式挂上烟酒售卖许可证,这中间的利润比她卖茶叶要多多了,加上前面订购茶叶客户的积累,出货量大,老实讲,虽前头托忠哥办理证件花了不少钱,可烟酒这两项着实让万云赚了不少。更有会经营的同行,依靠着这样的商贸店,养活一家老小,买房买车,只不过大家都只是静悄悄发财,不声张罢了。
酒楼那头,贺师傅介绍了两个楼面经理过来,一个是干销售的肖晓玲,一个是做服务的徐全德,工资和住宿谈好,剩下的招工完全不用万云操心,这两个有经验的经理直接就给万云列了招聘计划,楼面经理肯定还要再招多两三个的,接着就是主管领班,再根据酒楼装修的进度,陆续开始招聘服务员,进行培训,一切都有条不紊。
就是工作服这些琐碎事情,万云给了俞敏康的联系方式出来,肖经理立即就上门去给安排好春秋款了,有了得力的人手,事情如流水般顺畅。
贺师傅让万云不需要担心后厨,除了曾明朗老师推荐一些初级厨师过来,他手上还有好多个跟随多年的徒弟。总厨的权力很大,大到是酒楼里的一个小国王,但小国王也要和老板好好相处,因为他是万云招过来的,因此很自然是一条船上的人,彼此都心照不宣。
出了元宵,酒楼外面的雏形基本上已经做好了,麻烦的是内部装修,这才是花时间、花钱、花心血的地方,光是一楼大堂那个晶光闪烁的吊灯,万云带着素君和林彩霞就跑了两周,看了上百盏灯。因为新云城有个在中山做灯具的客户,她们三个娘子军还一起开车去了趟中山,在人家灯具厂里定下这个大吊灯,光定制这么一个灯,就花了将近十万,付钱的时候,万云心都在滴血。
而其中跟工头也是大小呛声不断,每一日都有新的气来受。
有一日,董孝武和素君过来看装修进度如何,看到万云挺着个看不出大小的肚子,站在脚手架下面,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工头争长短,她不是大高个儿的女人,脑袋上戴着过大的安全帽,有点滑稽,一手拿着图纸,一手指着原先计划做收银台那块地方后面的那堵墙,据理力争:“郑工,上面最初的图纸早就说好要改过来,你现在自作主张给我换了朝向,还想劝我息事宁人?绝不可能!”
如果是其他地方有点小问题,万云说不定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但这是收银台,她特意紧急请了吕道长过来看过的,朝向如何,后头要供关二哥还是赵元帅,摆放高低如何,样样都有讲究。
那姓郑的工头不耐烦,并不把万云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只觉得她在找麻烦:“哎呀,不就是一堵墙的事情吗?有什么好叫的,还跟我争一早上!之前周总要我赶工期,说着急开业,跟催命一样,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嘛。现在我把这堵墙弄起来了,你又要我拆掉重建,那不是又耽误工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