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锦龙听闻万云的计划,当即就说他有地方推荐,同时表示他老婆那方有些政府关系可以利用起来,因为有些商业楼是否要往外租售,涉及到资质手续是否齐全,是否有多方债权和产权纠纷,中介不一定知道,相关部门可能更清晰,其实就是要多拓展消息渠道,但,要是能做成的话,他也想加入这个项目,深圳现在不停在扩建城市,吸纳四方来人,是个人就带了一张嘴,长了嘴就得要吃饭,美食汇,听起来就是个赚钱的生意,他不想错过。
庄锦龙家中经济丰裕,是老深圳人,还有一些海外侨商亲戚,尤其是他妻子那头,跟当地一些小领导都有往来,他的信息来源比周万二人要强多了,有他加入的话,事情会更加顺畅。
找人帮忙,自然要给出回报。万云对此很是接受,答应了庄锦龙的要求,经过快两个月的“看房”经历,她也想明白了,现在自己的资历和力量都弱小,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掣肘很多,踩坑的概率会很大,肯定要拉多一些有能量、有办法的朋友来一起合作,独木不成林。
其实万云也想渐渐松开跟董哥过于密切的合作,她和周长城应该要有更多其他的合作方才对。庄锦龙最让她放心的一个点是,这人做事做人本身就很务实可靠,不爱吹牛,看他穿着打扮,根本看不出他是大老板,他们是一类人。在富裕家庭中长大的庄锦龙有如此令人安心踏实的性格,真是极为难得,何况大家都有家有业,不会计较过多的细枝末节,共同的目标就是做好这件事。
反正不论是董孝武还是庄锦龙推荐的地方,万云都找时间去看,尽量别让自己太心焦,哪怕做不成,也不能放弃手上现有的事。
在国庆节之前,素君生了个男孩儿,孩子很健康,面容清秀,董孝武四十多了才有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盼了很久的儿子,之前他就常羡慕周长城有跟他极为相似的之慎,这下自己也有了,大乐,那阵子满面红光,跟谁都说自己当爸爸了,四处发喜糖,立即挥手给素君母子买了大房子,恨不得昭告天下,说好等百日了再在威风酒楼摆六十六桌宴席。
素君坐月子的时候,周长城万云两人去看她,她跟董孝武住在蛇口面海的大房子里,环境清幽,阳台能看到海景,董孝武请了两个保姆过来服侍她和孩子,整个人养得圆润了很多。
孩子刚出生二十多天,还是红红的脸蛋儿,小手小脚,闭眼睡觉,惹人怜爱。
素君坚持要让万云抱一抱孩子,和她说:“云姐命好,多抱抱他,让孩子沾点福气。”
活了三十来年,万云还是头一回听人家说自己命好,不过总是令人愉快的话,既然一个新手妈妈有这样的小迷信,她也不拒绝,抱了好几分钟,这才交回给保姆阿姨带去喂奶。
参观完董孝武的豪宅,周长城跟他在外头的客厅说话,董哥说威哥现在不在深圳了,他在这儿的生意大部分让忠哥在打理,往后肯定要跟忠哥搞好关系,不能再跟之前那样随意。
董孝武又寻摸来一个新的建筑品订单,说好到年底再下单给新云城。
周长城不敢小觑,马上笑着答应,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而万云在房间里陪着素君说话,端详她,真诚地说:“你脸上长肉了,胖一点好看。”
素君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武哥也说我该长点儿肉。”
万云有些同情素君,她的一切都要围着董孝武转,连长不长肉这种事都要一个男人的肯定,这种关系其实很辛苦的。
保姆把喝过奶的孩子放在婴儿床上,跟女主人说一声要去做饭,等人出去后,素君问万云,也并不觉得难以启齿:“云姐,武哥是不是有新女朋友了?”
万云“啊”了一声,脸上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我没听说啊。”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回答也不多高明,补了一句,“我最近都忙着去找商业楼,没怎么见过董哥,也没听人说过那些事儿,说不定是空穴来风。”眼前的女子毕竟刚生完孩子,万云希望自己的答案多少能安慰到产妇的心情。
素君站在窗边,窗外是闪着光的湛蓝海水,一晃一晃的,她的笑意如同那海水,也是淡淡的,藏着一丝伤感,不复最初的纯净,万云看过去,只觉得像一幅人像画。
这段不健康的男女关系让素君时常惶惑,尽头在哪里?她的来处很小,除了美貌,手无寸铁,能仰赖的就只有董孝武。素君渴望婚姻的围墙把他们围住,尽管每日都能见到武哥,武哥对她一如当初,生了孩子后,更是实现原先的承诺,什么都给她们母子准备好了,但是偶尔他会到另外的房间打电话,以温柔和调情的语气讲话。素君只能欺骗自己,至少武哥没有当着自己的面跟其他女人你侬我侬,目前看来,一切都以孩子为主。
万云一直提醒自己,不能过多参与董孝武和素君的关系,这不是她和周长城熟悉的那种纽带,他们也不愿意去处理这种男女感情上的麻烦。
刚认识董哥的时候,就知道他有钱有样貌又不缺女友,他斩钉截铁地表示过不愿结婚,还以为他会风流到老死,哪儿知道后面有了素君,还决定要生孩子。
素君,哎,素君,这样面容姣好的清纯女子,她本该生活在平静温馨的家庭中才对,太可惜了。不知命运会将她带去何方?
万云看她听了自己的话后沉默的模样,虽然觉得不该多嘴,还是念了一句:“素君,抓住一切你能抓到的。”她隐下的那句话是,事已至此,若是抓不住董孝武的心,那就算了。
这回素君没有跟万云再谈感情的事,反而是“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睡在小床上的孩子,钝感如她,也在细致地变化着。
万云没有将跟素君的对话和任何人说,就是周长城,她也没提,那条路是素君自己选的,董孝武也不是三岁小孩儿,外人都没有立场去评判什么。
这阵子让他们操心的事,就是周之慎小朋友上幼儿园这件事。
第一日去上幼儿园,那阵仗大的,全家都出动了,桂老师和周万夫妇,还有阿英姐抱着之嵘,一起送之慎去离华侨城家门口三百米的中英双语幼儿园上学。
之慎之前已经去了大半年的大龄托儿所了,这次换了新地方,对他来说又是一场新的冒险之旅,何况里头还有他之前在兴趣班认识的朋友庄圳升,两个小朋友在去上学之前说好还要继续当好朋友,有熟悉的人在,就更不怕了。
在进幼儿园之前,一家子和穿着新校服的之慎合影拍照,纪念孩子正式进入学前教育。
等幼儿园的老师们让家长回去,关上电动伸缩门的时候,周长城万云两人挤在一起,和其他家长一样,踮起脚看着孩子背着书包小小的背影,迟迟不肯离去,桂老师催他们都不走。
那日他们夫妇都没去上班,而是在家煎心煎肺地过了半个上午,之前看老师给的课程表,中午有户外活动,两人说服自己,就去看孩子一眼,看看他有没有哭,才刚坐下,又穿好鞋子又跑到幼儿园的小操场,握着铁栏杆,远远瞅着一群小孩儿在老师的引导下做游戏,其中就有活泼的之慎。
本来他们还以为自己这样是特例,结果发现其他刚送完孩子上学的家长都这样,栏杆边上挤满了家长,甚至还见到了庄锦龙夫妇,大家默契地点个头,都没有说话,只遥遥看着里头的孩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甚至有点想哭,那么小的孩子,昨天好像才抱在怀里,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呢?
幼儿园的保安们都习惯了,每年新学期都要上演这么一出,没办法,现在大部分家庭都是独生子女,最多就两三个,全是独苗苗宝贝蛋儿,哪对父母和祖父母能丝毫不在意的?只能在旁边提醒家长们要注意安全,也别喊孩子,不然孩子看到爸妈在这儿,恐怕要哭闹着回家的。
下午,周万夫妇跑去接之慎下学,混在一群家长中,眼睛不错地盯着老师把孩子牵出来。
之慎从小就跟着爸爸妈妈去见各种叔叔阿姨,跟陌生人吃饭,好多礼貌都慢慢教出来了,还会回头跟老师说再见。
老师说周之慎同学今天只在午睡起床后小小哭了一回,其他时间都很乖很配合地上学,吃饭也不用老师喂,家长教得很好。
走回去的路上,爸爸拎着他的书包,问:“明天还要不要去上幼儿园?”
之慎被万云抱在怀里,一天不见,他想妈妈了,爸爸这样问他,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跟妈妈去上班,但想想幼儿园好多好玩的游戏,小朋友也很多,他搂着妈妈的脖子,还是点点头:“去。”
“儿子真棒!”万云亲亲之慎的脸颊,“老师夸你是班上棒棒的同学呢。”
周之慎指了指额头,骄傲地说:“我有小红花!”
周长城笑着去摸了摸儿子的头:“好,明天也要拿到小红花!”
等回到家,才开门,周之慎鞋子都没脱,立马就冲到爷爷面前,仰着额头:“爷爷,老师说我是表现最棒的小朋友,给我奖励了小红花。您快看呀!”
桂春生放下手上的报纸,认真地竖着大拇指:“哇,之慎表现这么棒!”说完还起身去拿了相机,慈眉善目地把这第一朵红花拍下来。
周之慎被这么一夸,端正地站好拍照,看爷爷把相机收起来,立即又坐在桂春生旁边,叽叽喳喳说着今天在幼儿园玩的游戏,还有他特别喜欢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小兔子老师,又摇着爷爷的手臂:“爷爷,有个外国人老师,教我们说good morning.我记得,您教过我的,是早上好。”
“爷爷,我今晚不回家,我要跟你睡!”
“爷爷,我们去买个小猫猫好不好?李民伟说他家里有小猫,小猫会跟他玩游戏...”
周之慎那把小嗓子,从回来就没停过,蹦出一个个没有听过的名字,想来都是他今天认识的小同学,小伙子记忆力倒是还挺好。
本来周长城万云两人想着等到年底,新家的甲醛味儿散了些,再搬进去的,但现在之慎每天都要上幼儿园,再从灵宝村开车过来,光是在入关的时候就堵车堵半天,实在不方便,所以九月份后,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桂老师这儿,那真是拖家带口过来住了。
吃饭时,桂老师说桂世基在国庆节前一日,会带着孩子们回来一趟,到时两家人定要坐下来吃饭,他现在心态平和,又有裘松龄这个伴侣,别无所求,想的念的全是天伦之乐。
周长城和万云立马表示他们会好好招待大哥一家人,让他们尽管过来。
桂世基回来时,只带了妻子欧阳淑仪,两个孩子则是留在香港,由他们的奶奶赵心乔看顾着,赵心乔始终有心结,暂时不愿意跨过那道关口,更担心之仪和之齐回去也是冒险,便迟迟不肯松口。
为人子,桂世基不敢忤逆他妈妈,看妈妈对自己带孩子回去的情绪颇为激动,就说好先跟淑薇过去,反正孩子还小,后面也很多机会再上深圳。现在他的经济不大稳定,必须得跟周长城见见面,谈一谈他那个做行李箱的计划,尽快启动这件事。
虽然周长城让桂老师别奔波,但到了儿子回来的那日,他还是一同去接人,桂春生快两年没见过之仪和之齐了,当爷爷的不可能不想着后辈的,但令他失望的是,这次两个孙子还是没有回来。
“我听说香港的学生们学业压力都很大,之仪和之齐又刚转学回来,肯定是去上补习班了。”周长城看桂老师脸上几乎就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了,趁着桂世基还未走过来,忙忙安抚他,“大哥大嫂先回来跟您住几天,家里又有之慎那个小喇叭,现在之嵘也开始学说话了,要是四个孩子在一起,肯定吵闹喧天,您这样喜欢安静的人,估计会不习惯。我们循环渐进,一点点来,后面还有好多假期,我们一家人肯定会全部团聚的。”
桂春生重重地叹了口气,知道周长城说的都是安慰的话,也只能忍着接受。
“大哥,大嫂。”周长城看桂世基旁边站了个带着点书生秀气的面善女子,笑着叫人,“一路辛苦了,先上车回家吧。”
“爸爸。”桂世基看爸爸脸色平平,有些愧疚后悔,早知道应该坚持把孩子带回来的,蹩脚地解释,“孩子们还要重新适应环境,我就让他们下次再过来了。”他也不能责任都推给妈妈。
“嗯。”桂春生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欧阳淑薇随后也叫了声爸爸,又和周长城互相认识,这四人就开车回了家里。
万云等人都在家里等他们回来,她和欧阳淑薇勉强也算得上是妯娌,却因为各自的生活背景不同,话题不多,好在大家都是当妈妈的人,就从孩子这个话题开口,互相说着孩子们生活上的趣事,整体氛围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裘松龄回了广州,她虽不介意和阿桂的子女相见,但终归不是那么乐意相处的。
晚上,桂世基和欧阳淑仪住在桂春生家的客房,偶尔能听到隔壁周之慎赖着让爷爷讲故事的零星话语。
“老公,难怪爸爸疼之慎之嵘。”欧阳淑薇和这个家公相处不算特别融洽,但也没到互相不能忍受的地步,她是受过教育的女性,加上信教,心底是良善的人,“爸爸在香港住了几年,之仪和之齐哪里跟他这样亲密过?你听长城的那个保姆说,之慎都这么大了,还经常跟爷爷一起睡。”
这件事,桂世基已经伤感过一回了:“都是缘分,之慎是爸爸看着长大的,小孩一出生,他就抱在怀里哄,人家跟他亲近也不奇怪。”他都已经接受目前的这个情况了,没有跟妻子多说这事儿,而是想起今晚和周长城聊的生意。
桂世基现在的经济状况只能算是过得去,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过后,让他最赚钱的橡胶生意难以为继,后续在股市中又损失巨大,现在就靠着爸爸给的商铺租金和原先的宝石生意维生。而之前离开香港,又再次回来,让他花了不少重复的冤枉钱,所幸离港时房子没卖,不然更是雪上加霜,他是养家的男人,总不能啃着父辈留下的东西,必须要想办法脱离这样的环境。
今晚他跟周长城说起自己的行李箱计划,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桂世基现钱不多,想让周长城在打版和量产的时候,在收款方面给他长一点的周期。
周长城没有犹豫,一口答应:“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忙。我这里负责注塑成型那一块,至于切割、打孔和装配配件,这些都不是问题,可以找到合适的熟手工人过来,给你专门成立一个装配间。等你的设计确定好了,我让我们外贸部门的同事来配合你。付款方面你暂时别操心,先把事情做起来再说。”
桂世基没想到周长城会这样好说话,他还以为周万夫妇现在生意越做越好,在钱财方面会更加精明。但心中也明白,其实他是沾了爸爸的面光。
看他们兄弟两个在饭桌上说得这么好,桂春生的脸色才渐渐缓了过来,没有再介意为什么不带两个孙子回来的事,下回就下回吧。
其实周长城和万云的想法还是很简单朴素,桂老师在周家庄下放时,因为受了周家长辈的一碗饭一碗菜的恩义,平反后,对没有依靠的周长城有过长久的资助,甚至后来接纳当时无处可去的他们,这些都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而桂老师就是那个植树人,他为自己的儿子种下善因,周万二人除了日常对桂老师的关心和照顾,更多是将这份善意投射在他的后人身上。
隔日就是国庆节,举国同庆,整个深南大道的路灯挂满了飘扬的红旗,蓝天白云下,阳光灿烂,看着统一且壮观。
周长城万云请客到酒楼吃早茶,早早预留了个包间,众人九点就到了,他们决定边吃边看今年的阅兵直播。
1999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五十周年,这五十年来,这个古老的国家走了弯路,但也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在即将进入21世纪的这一年,举行了世纪大阅兵。
整齐威武的精兵阵容,海陆空三军如铁马雄鹰,庄严地从古老红色的城楼面前经过,有超过五十万军民参与了这次阅兵仪式。
酒楼一楼和二楼的大堂,四周有六台电视机,每一台电视机都在转播这次阅兵盛况,时不时就有人鼓掌叫好,甚至在升起国旗的时候,陌生的食客们还合唱了国歌,场面极为动人。
而包厢里的周万和桂老师等人都很激动,首长宣布“开始”的时候,都放下了筷子,认真看电视,除了欧阳淑薇没有在大陆生活过,她的感触没那么深,就是桂世基也是热泪盈眶,盯着屏幕目不转睛,升旗时站起来,悄悄抹掉眼角一滴泪。
之慎则是学着仪仗队的方步,摇着小红旗,在小包间的有限空间里踱来踱去,之嵘就跟在哥哥后头“邯郸学步”。
如此太平盛世,怎能不令人动容?
万云搂着两个跑累的孩子,给他们擦汗,看着眼前的家人,心想,惟愿年年如今日团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第263章
十月底的时候,周长城万云带着之慎和之嵘到庄锦龙家做客,他们都在华侨城片区,只不过周万住小高层,庄家住的是别墅区,距离不算远,但仍要开车往来。他是老式家庭,长辈的家庭观念重,是传统的大家长制,三代两房人住两栋小楼,家中四个保姆,两个厨师,包括各房头的客人在内,每日至少有十个人吃饭,花销很大,人气很足。
周万夫妇到广东十来年,还未在城市里见过这样聚居的大家庭,不过桂老师说以前他们桂家的房头只会更多,也是连着住一起的。
吃完饭,孩子们自己去玩耍,大人们在一楼待客厅坐下喝茶聊天。
万云让阿英姐要盯着之慎和之嵘,尤其是之嵘,她现在刚学会走路,正是爱攀爬、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庄锦龙的别墅门前有三颗价值二十万的罗汉松,还有座两米高的小假山,调皮的男孩子们爬上爬下,之嵘这小豆丁也会跟着去的。
因为万云之前说过要做美食汇,庄锦龙发动四周的人帮忙找地方,目前已经找到了,这次正是叫他们夫妇过来说这件事的。
庄锦龙的老婆叫严利,跟周长城同年,长了一管鹰钩鼻子,两眉之间已经有了轻微的川字纹,看人的时候眼神甚至带点凶光,女生男相,是那种不好惹的老板娘面孔,身材敦厚,一看就是能干稳重之人,气质上来看,跟庄锦龙很有夫妻相。
庄锦龙找的那地方,靠近华强北,是某栋楼高二十层的写字楼往下连带延展的一部分地下商场,地方不算大,算起来有七百多平,楼上是个停车场,原来有很多低端的小服装批发商在里面开店,但是去年以来,大厦物业不跟这些小商家续约了,这些商家也逐渐从华强北慢慢向南油服装城或者笋岗批发市场过渡,现在那些商铺都拉上闸门,空了。
如果要去看的话,明天就能约时间。
“那这个物业是要出售还是要出租?”周长城问。
庄锦龙给周长城倒了杯功夫茶:“都可以,你想租,想买,可以谈。”
周长城万云两人都觉得很奇怪,庄锦龙说的那地方人多,照理说不缺生意,物业什么都不做,光是收租就是好大一笔收入了,为什么会情愿把地方空出来?
庄锦龙似乎也知道他们两人的疑问:“都是生意起伏,我老婆知道得更多,让她来跟你们讲。”
严利的嗓门和她的长相一样,也是中规中矩的,她说:“华强北那栋写字楼是八零初建的,投建人是个港商,后来那港商北上,跟人一起投资房地产,眼光错了,买的是京郊地方,弄了好大一个乌龙别墅工程出来,现在全成了荒地,接着是合伙人扯后腿,后来跟承建商也反目了,银行催账,他的现金流都被拖死了,今年初,账户全部冻结,听说他花光身上的钱,飞机票都买不起,窝着绿皮火车回到广东。因为欠债巨大,不停有人在找他要钱,他不敢浮头,只找人借到了一点逃命钱,拿了□□到了珠海过澳门,从澳门回的香港。”
“华强北的这栋楼是赚钱的,97香港回归时他还很风光,那年国家已经批准深圳要建市内第一条地铁线,站点规划是会穿过华强北那一带,那阵子附近的房子都没人出手了。当时他们公司的计划是把楼下的地下商场重新装修再涨价出租,按着计划就是去年初开始清理还有租约的租户,谁知租户渐渐清理出去,去年底京郊的房地产工程就开始不顺利。”
“他野心大,一北上就四处找关系,要建最大的郊区别墅群,人家看他有钱有计划,也愿意做成这件政绩工程,拿不到好地段,就去了郊外,不是个好选择,这些都不是致命的,可怕的是他和那些红顶商人走太近了,去年底,他最大的合伙公司的老总因为一些斗争被抓了,背后还扯出一系列的官员,他已经建好了一百二十栋别墅拿不到售卖许可证,连房产证都办不下来,付不出钱,拉不到贷款,又卖不了楼,几十个亿的投资,工地就停在那里。”
听起来是很耸人听闻的商海浮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