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窈也不气,只慢条斯理地开口:“阿翠,把衣裳……”
“住口!”程澈恼声阻止了她。
时窈笑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程澈愤愤地看着她,那声“嫂嫂”在唇齿边绕啊绕,却总是发不出声音。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阿翠的敲门声,时窈微微动了下身子,程澈心中一紧,才含糊不清地叫了声“嫂嫂”。
时窈不解地蹙眉:“什么?”
程澈瞪她:“你不要得寸进尺!”
时窈张嘴便要再唤阿翠,程澈一手捂住她的嘴,良久,咬牙切齿地又叫了一遍:“嫂、嫂。”
时窈看着小少爷通红的耳根,及二人此刻的暧昧姿态,弯着眉眼笑了起来:“原来小少爷还知道我是你的嫂嫂啊。”
程澈手指一抖,看着她弯成月牙的眼睛,及唇角懒洋洋的笑,莫名觉得胸腔里有什么飞快地跳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让门外的人离开!”
时窈这一次再没为难他,缓缓道:“阿翠,把衣服放在门外就好,你去买两份点心。”
阿翠很快应了一声离去。
听着门外人的脚步渐行渐远,程澈猛地松开抵门的手。
时窈披上沙发上的毯子,将门口的衣裳拿进来,随手便要穿上。
“你要做什么?”程澈反应极大地看着她的动作。
时窈不解:“穿衣服啊。”
程澈动了动唇,指了指自己:“我还在……”话没说完,他便愤怒地放下手,转身就要离开。
“小少爷,”时窈叫住了他,“今晚表演结束后,记得等着我。”
程澈想也没想:“等你?凭什么?”
时窈走到化妆桌前,笑盈盈道:“有点小事麻烦小少爷。”
程澈嗤笑:“你觉得本少爷会帮你?”
时窈慢条斯理地从小抽屉中拿出一条精致的锁链,长命锁晃晃荡荡:“如果条件是归还小少爷的长命锁呢?”
程澈转过头,狐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轻哼一声,快步离开。
时窈看着他头顶那忽闪忽闪的好感度,笑了笑,换好衣服走到化妆台前,对镜涂抹着口红。
今晚的演唱还算顺利,只是因为换衣风波耽搁了一会儿工夫,时窈多唱了两首歌。
结束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程澈常坐的位子早已空空如也。
时窈回到休憩间,拿着大衣走出门去,不远处的阴暗转角,一辆黑色轿车正安静地停在那里。
时窈缓步走上前去,离得近了,方才看清程澈斜倚着车门,手中习惯地把玩着金色怀表。
今天的他罕见地穿了衬衫及马甲,站在那儿一派贵气小少爷的模样,只是神情明显透着几分不耐烦。
看见她,他才站直了身子,便要绕到驾驶座,未曾想转角处飞快驶来一辆绿色皮卡车,伴随着一声鸣笛声。
“小心。”时窈忙上前带着他的身体朝后一推,皮卡车堪堪擦着二人的身子驶过。
只是在较宽的车斗经过时,时窈只觉手肘刺痛了下,她蹙了蹙眉才抬头看眼前的程澈:“小少爷可要好好惜命啊。”
她可不想她出师未捷,他反而身先死。
程澈原本因女人下意识救自己的动作一顿,听完她调侃的话,瞬间冷静下来,转身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车内。
时窈耸耸肩,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程小少爷的司机呢?”她顺口问。
程澈睨着她:“然后让司机知道本少爷这么晚出来,就是为了和你见面?”
时窈迎上他的视线,笑了一声。
程澈蹙眉:“你笑什么?”
时窈诚实道:“更像了。”
“像什么?”
时窈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纯洁一笑,徐徐吐出两个字:“偷情。”
程澈的身躯僵在原地,良久抓着方向盘的手收紧,攥得指尖发白才又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哦,”时窈乖巧地坐好,“送我回家。”
程澈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一脸怀疑自己耳朵的表情:“什么?”
“送我回家啊,”时窈坦率道,不忘贴心地解释,“今晚来接我的黄包车师傅家中有事。”
“你说今晚有事麻烦本少爷,就是指送你回家?”程澈又反问了一遍。
时窈无辜地点头:“是啊。”
程澈怒视着她:“你当本少爷是你的司机啊?”
时窈笑:“不是司机的话,是点其他的也行。”
程澈莫名听懂了她的话,手抖了下,旋即没好气道:“别忘了还我的长命锁。”
说完已经发动车子,朝沈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已经想好了,还完长命锁,她手里没有自己的把柄后,就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他总感觉和这个女人靠得太近,会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
时窈讳莫如深地笑笑,没有立即回应,只问了另一个问题:“我今晚唱得怎么样?”
程澈抓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我怎么知道。”
时窈诧异:“程小少爷没看?”公主号-橙一/推文
“一个歌女……”程澈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小声嘀咕,“人前卖唱,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为何,以往随口而出的贬低歌女的话,莫名说不出口。
“原来小少爷喜欢听独唱啊。”时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程澈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什么?”
“程小少爷不喜欢人前卖唱,那我单单唱给你听?”
程澈僵了下:“谁要听你独唱……”
时窈状似随意地打断他:“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百乐门外唱给人听。”
程澈的话骤然停下,唇紧抿着,没有吭声。
时窈笑了下,轻轻落下车窗,看着窗外后退的漆黑景色,良久哼起一首童谣来。
童谣的曲调明快,有夜风带着,吹到程澈的耳畔。
“花少不愁没颜色
我把树叶都染红……”
石板街并不平整,程澈不由握紧了方向盘,放缓了车速。
好久,他才借着转弯,转头看了一眼。
时窈一手撑着额角,眉眼微垂着,懒懒地轻声哼唱着,夜风吹起她的乌发,带来淡淡的清香,有一缕沾到她涂了口红的唇瓣上,让人……想要拂开。
程澈愣了愣,在微凉的风里,脸颊突然不受控地热了起来,耳朵也像是在打鼓一般,一下一下地跳动。
程澈猛地收回视线,怔忪地驾着车。
有一瞬间,他开始庆幸自己即将就要拿回长命锁,不再与她有瓜葛。
然而,当车行驶到过半时,身侧的女人突然“啊”了一声。
程澈飞快转过头去。
时窈眨了眨眼,半真半假道:“我好像忘记拿长命锁了。”
程澈一怔,刹车声猛地响起,轿车瞬间停在路边:“你说什么?”
时窈放慢了语速又说了一遍:“我忘记拿长命锁了。”
嘴里说着忘记,可眼中分明明晃晃在说:我是故意的。
程澈气笑了:“是忘记拿,还是根本就没想还?”
时窈轻轻笑开,抬手不经意地将碎发拂至耳后:“小少爷真聪明。”
“你骗我?”程澈暗恼,手指向窗外,“你下……”车。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看见她抬起的手肘上有一块两指宽的擦伤,此刻已经泛起红来,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刺眼。
是刚刚……将他从转角推开时擦伤的?
程澈怔了怔,再看向时窈,她仍是那副戏谑的熟悉模样,却从始至终没有提到手臂上的伤。
“小少爷?”时窈唤他。
程澈抿紧了唇,许久重新发动车子,直到停在沈家门口,再没说半句话。
只有时窈下车时,转头笑眯眯道:“长命锁只好下次还给程小少爷啦。”
程澈怔怔坐在车内,不知多久反应过来,轿车瞬间如同离弦的箭,飞快驶离。
时窈看着暗夜里的车影,听着系统报备程澈好感度最高曾涨到60,最终停在42的消息,好心情地转身走进沈家。
另一边。
程澈又是一晚没有睡着。
一旦入睡,梦里不是看见穿着单薄缎裙的女人靠在他的怀中,便是撑着额角的女人低低哼唱着童谣……
还有……最后女人说“下次还长命锁”的画面。
甚至他能够感觉到,梦里的自己在听见她说下次还长命锁时,紧绷的情绪骤然松懈,像是松了一口气。
直到第二日午后,沈聿雇了一辆黄包车带来了一封口信:他搬去城东的洋楼了,邀他前去一聚。
以往程澈收到这类口信,总会欣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