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主要是为了显得诚恳, 皇上祭天也是走着去的,钮祜禄贵妃就觉得嫔妃去祈福,除了沐浴净身以外, 也得步行, 显得诚恳。
舒宁感觉还好, 她经常走着去中正殿,除了跪的时间有点久,她用上了膝垫以外,走路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 这可是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承乾宫在东六宫,去中正殿要穿过御花园,经过西六宫才能到,真的挺远的。
本来像是舒宁这样住在西六宫的嫔妃们每天早上请安都得这么走一遍,这下好了,得折返跑,妃位或者嫔位有步辇还好,要是贵人、常在、答应,每天跟着走两回,腿都快断了。
甚至连觉禅氏都和舒宁说:“我这身体,要是没轿撵,只怕是十天都撑不下来,现在即使是有轿撵,前边不用自己走,也就是一个月的工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妃嫔们常日都在后宫内,不常出去,也没有什么地方给她们活动,十数年养尊处优下来,基本上也就能应付一下日常活动了,稍微再多加一点都不行。
相比较觉禅氏对于走路的难耐,章佳氏觉得更难受的七月的炎热,本来七月天气就该逐渐转凉的,但是今年不知道怎么凉的晚,现在还是月初,这么走路,热的人汗不停的出。
而这个,即使是舒宁也是没办法,天气热谁也适应不了,她也怕热,就只能穿的凉快点了,选一些轻薄透气的面料了。
就这么熬了得有十来天,舒宁忽然听胤祾说,皇上要回銮了。
“听说皇阿玛刚出发就难受,等到了博洛河屯的时候就彻底的病倒了,姑祖母在哪儿的行宫照顾着,却还是没有起色,不得不返程。”
这一鼓作气,再而衰,出征士气可是很重要的,本来御驾亲征就是为了提升士气,现在皇上都病倒了,这仗也不知道最后能打成什么样子。
“额娘放心,我大清人才辈出,一定能胜的。”胤祾说的斩钉截铁,是真的很相信此刻八旗的战斗力。
“刚刚你说姑祖母,是值得谁?”
“额娘不知道?这是太皇太后的二女儿,叫爱新觉罗·阿图,皇祖曾经将这附近五百多顷地作为嫁妆给了出去,皇阿玛秋弥的时候有时在这地方停一停,就是为了见这位姑姑。”
舒宁到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她没见过这位固伦淑慧长公主。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太子哥哥说的,额娘您知道的,皇阿玛有什么新的消息,太子哥哥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这倒是正常,太子和皇上之间肯定有书信往来,舒宁也知道皇上的性子,若是太子不给他写信,他才要着急呢。
皇上在博洛河屯修养了几天就出发返程了,其实也没离京城多远,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舒宁本来想着,既然皇上都回来了,那钮祜禄贵妃就没必要再带着众人给皇上祈福了吧,都不上战场了。
但她没想到是钮祜禄贵妃好像却变本加厉了。
她是这么说的:“皇上圣体违和,回宫修养,这更说明了咱们需要祈求上天祝祷吾皇万岁万福,且前线战事并没中断,咱们每日的祈福,应该更加诚心才是,这样才能感动上天,降下福祐。”
这个更加诚心指的就是她们需要每天下午在中正殿里多跪一个时辰,她还很大方的说:
“知道各位姐妹辛苦,我也不强求早上就跪,咱们等吃了早膳再来,等跪完,正好回去吃晚膳。”
舒宁大概算了一下时间,意思就是她得每天早上六点承乾宫打卡,打卡完毕出发到中正殿跪着,跪完了之后九点十点回去吃早膳,吃完了之后再过来跪着,刚好两三点就能用晚膳了。
真的是满满当当的一天啊。
舒宁跪在殿内,身子都有些打摆,每天这么跪着,哪怕是她已经准备了软垫,膝盖下也有蒲团也是受不了的啊。
多亏皇上上半年少上后宫,现在后宫里也没有怀孕的,照钮祜禄贵妃安排的这个日程,多半也是要没的。
然后就在舒宁刚刚感慨过这件事之后,就有两个怀孕的,其中一个是敏嫔章佳氏,她怀孕也是什么大新闻了,皇上喜欢她,最近宫里的孩子,好几个都是她生的。
另一个就显得有些令人惊讶了,是平妃,也就是赫舍里氏,元后妹妹的那个赫舍里氏。
舒宁有印象的时候她都还小呢,一转眼已经是能胜孩子的年龄了,都有了孩子,舒宁都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时候临幸的。
但就算是有两位孕妇,钮祜禄贵妃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了她的制度。
永寿宫后头的觉禅氏已经叫了一回太医了,说是让太医给她开点药撑着,起码跪着的时候不能倒下去,这岂不是对神灵不敬?
而后头的曹常在,宁答应,耿答应更是已经好几次去御药房问看是不是有什么活血化瘀的药膏给膝盖覆着了。
张贵人都有些累,女儿去了之后,她也算是跪久了的人,但此刻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回来的时候她跟在舒宁后头,舒宁看了她一眼,张贵人就回到:
“叫娘娘见笑了,年纪大了,身子虚,也是难免的事情。”
看着张贵人头上的些许白发,的确是时光匆匆,半点不饶人,舒宁都已经是三十的人了,更何况张贵人,她要比舒宁大十七八岁呢。
皇上知道了之后刚开始还是满意的,毕竟是为前线战士祈福,说出去也是仁德的表现。
但等宜妃过去哭了两次之后,皇上才知道钮祜禄贵妃具体的安排是什么样的,皱了皱眉头,叫了顾问行出来。
“去承乾宫叫贵妃停下来吧,这些活自然有僧人来做,何必嫔妃插手,弄坏了身体更是得不偿失了。”
这活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否则也不需要僧弥来做了,坤宁宫每天早晚都有祈祷仪式,难道不比跪着强?
尽管舒宁不是很喜欢宜妃,但这次对她是真心感谢,其他人都没什么勇气去告诉皇上她不想跪,不想让皇上认为自己心不诚,也想给皇上留个好印象。
但宜妃就没这个顾虑,说是她没想到这层也好,说是她觉得这不足以让皇上对她的印象变差也罢,后宫嫔妃们算是因此得救了。
八月,舒宁照常去昭仁殿侍疾,皇上这一病病的时间病不短,要是小病,也不至于班师回朝了。
所以过了一个月,病都没好,钮祜禄贵妃停了祈福,但还是想要表明自己对于皇上的在意,以及她打理后宫是井井有条的,于是,她也像是孝懿皇后一样安排了人来给皇上侍疾。
舒宁罕见的在昭仁殿看到了日食,看着其他人害怕惊恐的样子,舒宁抬头看着天空,现在大概也就只有她明白这其实就是一件普通的天文现象了,可惜她不能说。
皇上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舒宁在抬头看天,等了一会儿,才问:“其他人都怕,你为什么不怕?”
这种异常的现象他就没看过有谁不怕的,他自己是帝王,这世界上就没有他怕的东西,所以他不怕,但舒宁只是个小小的嫔妃,为何不怕,还敢直视呢?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解,所以不怕吧,舒宁想,月球运行到太阳和地球中间,正好挡住光,这不是什么深奥的知识,她记得地理课学过。
但这个时候她自然不能这么说,于是舒宁道:“天狗食日自古就有,也没见有什么特殊的现象出现,所以我不怕。”
就在舒宁和皇上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工夫,外头的天又重新恢复了光亮,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皇上听着舒宁的解释,再看她站在窗下依旧坚定清澈的眼神,明白她说的是真的,调侃道:
“其他嫔妃这个时候肯定会说,因为朕在这里,所以不怕,你倒是不一样。”尤其是宜妃,她肯定会这么说,皇上无比肯定的想。
“其他人或许的确是这么想的呢?所以她们这么回答没什么问题,但我不是,我不想骗皇上,骗一时很简单,骗一辈子很难。”
这也是舒宁最开始的想法,她不可能永远带着面具生活,虽然小说看起来很快,只有一晚上,或者长的,一两天也就看完了,就算是电视剧,也就是一个月,但她真真切切的生活在这里,她就是要活一辈子的。
刚开始她可以争宠,可以装作皇上喜欢的样子,但之后呢?她又不是说只装那么十年,皇上就死了,康熙可是少有的长寿型皇帝,超长待机六十年。
做他的嫔妃其实并不容易,舒宁甚至都觉得如今在宁寿宫附近继续住着的那三个太妃生活是真的很不错,非常的清闲,也不用像她这样还需要应付新官上任的钮祜禄贵妃了。
皇上笑着坐下来,开口道:“说起来,你也陪朕半辈子了,再过几年,等胤祾、胤裪娶妻生子,舒颜也嫁出去,就真的是一辈子了。”
从康熙十五年到康熙二十九年,谁说不是呢,舒宁自己都没想到时间这么快。
“皇上不要妄自菲薄,您说不定还能等到曾孙呢,那才叫活的长,只等到孙子算什么?”
舒宁不知道康熙的曾孙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但鉴于这个时候人们的生育年龄,她觉得大阿哥胤褆是很容易就能完成这个目标的。
“你倒是想的远,六十年一甲子,自古帝王少有长寿的,活到四十就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求活到曾孙出生?”皇上虽然这么说,但别人说他活的久,自然没有不高兴的。
即使他自幼就知道,古代帝王,活不了多久的,你不死,也会有人盼着你死,所以他才不希望自己将来是一片乱局,早早立了太子出了巩固国本,也是有这个意思在的。
只要太子在,就算是他有再多的孩子,也无妨,皇位只能是太子的。
“那皇上要不要和我打赌您能不能活到六十?赢了许我一件事情?”
“好,只要是朕能做到的。”若是真的能活到这个岁数,他也不算是白做一回皇帝,想干的事儿,应该都能做完了吧。
没过多久,舒宁即使是在后宫也听到了消息,裕亲王福全在乌阑布通打败了噶尔丹,现在就面临两个问题,接着打,还是停战。
胤祾和胤裪下了课就跑到永寿宫过来玩儿,期间就在讨论这件事,好像是师傅布置的课业。
舒宁问他们:“你们觉得是打还是不打好呢?”
胤裪先开的口:“噶尔丹已经派了喇嘛济隆来请和,又发了誓,应该不会再打了吧。”
舒颜摇摇头,用手指推了推弟弟的脑袋:“你怎么这么笨,敌人的话也相信,我现在就能发誓说我从今以后不打你了,你相信吗?”
胤裪往胤祾身后一躲:“我不信!”
舒宁看着姐弟之间的打闹,没说话,她也不相信噶尔丹的话,现在不过是因为打了败仗,暂时的缓兵之计而已。
发誓这种东西有什么用,皇上都不相信,后宫里就算是太后成天吃斋念佛的,也没说就是真心实意的信这些了。
其他人更多的也就是当场一个娱乐活动或者社交活动来看,知道一些,但真的信吗是?其实她们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胤祾微微上前一步,挡住胤裪,对着舒宁道:“我也不信,噶尔丹来犯,势必是为了粮食,没抢到,他们怎么肯罢休呢?”
大概是因为清朝开始也是游牧民族的原因,对这些部落了解的十分的透彻,胤祾自己就不信噶尔丹的话。
“大清和噶尔丹之间必有一战,等噶尔丹彻底灭亡,成了地名,那才算是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胤裪惊讶的问:“成了地名?”
胤祾虽然不大,但说的话却不像个少年:“这些人,只有真正的打败了,打散了,打没了,再也凝结不起来了,才能说其他的,要不然,怎么都是无用的。”
舒宁其实也不是很懂这些,但站在历史的眼光来看,胤祾的话依旧给了她一些惊讶,皇上教给皇子的这都是帝王教育,难怪最后是九子夺嫡了。
胤祾都不相信,皇上自然更不相信了,要求大军严阵以待。
但九月,前线传来消息,内大臣公佟国纲战死,看名字就知道,这算是皇上的舅舅。
遗体送入京城的时候,胤祾、胤裪和其他诸皇子还去迎接了。
等到十月,都已经开始入冬的时候,皇上的病终于算是好了,和噶尔丹的扯皮也依旧在继续,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估计是打不起来了,现在这个天气,大清还有资本打张,噶尔丹估计是没有了。
可没想到就在康熙三十年正月,噶尔丹就又掠夺了喀尔喀。
也是在正月,先是在初六的时候章佳氏生下了一个公主,算是十一公主,名字自然是暂时没有的。
而等到二十六,平妃有了一个皇子,名字复杂的舒宁都不会念,据说是叫胤禨,舒宁还是翻了字典之后才发现,这个字也是向鬼神求福的意思,果然是皇上会起的名字。
五月,喀尔喀就来求援来了,皇上此时也在外,正好接见。
舒宁是没机会亲自见到了,但胤祾跟着去了,十分兴奋,甚至回来了还在说:
“额娘您不知道,皇上穿着甲胄乘在马上,查阅各部的时候有多神气,多威风,我都不知道皇阿玛骑射这么好,本来以为皇阿玛去年病了那么久,应该还没恢复的,没想到他下马亲自射箭,十箭里有九箭都中了,真的是太厉害了。”
舒宁看着兴奋的胤祾,忽然觉他这个状态她见过,像谁呢?
舒宁想了半天,忽然看见了旁边的胤裪,这不就跟胤裪崇拜哥哥的神情一模一样吗?
胤祾崇拜皇上是好事儿,舒宁也不可能制止,毕竟皇上是他的亲生父亲,她能告诉胤祾不要对皇上有太多期待,这是为了避免胤祾自己受伤,但他身为孩子,崇拜父亲也是本能,她不能再制止这个。
皇上虽然不相信日食,但这不影响他拿着日食骂属下。
“钦天监说正月朔日有日食,天象都在示威,就算是朕也有所畏惧,你们就不怕吗?”
果然康熙三十一年正月有了日食,皇上对此十分感兴趣,甚至拿出了之前的工具,他想要测量一番再看是否有什么差别。
测日影这件事他之前就做过,所以这次做起来也十分熟练,算起数学来十分兴起,倒是让其他不明就里的臣子们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律吕新书,什么径一围三之法,什么五音八声八风图,他们怎么就听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