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父女两个一起发烧, 总要有个是缘故,今天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你给我把皇上和五公主最近都吃了什么, 干了什么, 用了什么都说清楚!”
底下的人没发觉出什么异常,只是跪着,颤抖着身子说:“奴才也不清楚,顾总管只是叫奴才来通知娘娘一声去昭仁殿,五公主现在已经安置在昭仁殿后头的围房里了,现在这情况怕是不好挪动了,还请定主子去昭仁殿看看, 轿撵就在宫门口候着。”
舒颜病了,舒宁自然是要过去照顾着的,这病病的突然, 她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舒宁到昭仁殿门口的时候, 却不然进去了, 昭仁殿的梁九功拦在舒宁跟前,解释到:“实在是奴才不让您进去,太医刚刚过来说,有点像是天花, 为了娘娘你的身体,还是最好别进去为好。”
舒宁不相信,她偏要进去看看:“你胡说,五公主是接种过人痘的,皇上也是从天花中熬过来的,这病得了一次就不会再得,怎么可能是天花?”
梁九功也知道定妃娘娘现在着急,回道:“当值太医说是有可能,但就算不是天花,看皇上和五公主的样子,这病像是会传人的,咱们实在是不敢冒险,只好先隔开,娘娘您再等等,孙院判已经从宫外往宫里赶了。”
为难这些人也是无用,但都到了跟前了,见不到舒颜的面,她真的是着急。
“皇上现在情况如何?还有五公主,传话的小太监说不明白,你跟我仔细的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九功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看定妃娘娘的样子,就像是要闯进去一样,要是娘娘执意如此,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首先是皇上出现畏寒的情况,现在正是毒月,天气转热,内务府都已经开始准备夏天要用的冰了,按理说不应如此,但皇上躺在床上盖了两层厚被子都无济于事,说是手脚发亮,甚至后心都是凉的。
顾总管就即刻命人去叫太医,这个时候,在另外一边书房看书的五公主也出现了与皇上相同的症状,同时很快出现了颜面苍白,口唇、指甲发绀,甚至有的时候冷的全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一般持续一盏茶的时间才能消退,这病来势汹汹,还请娘娘撑住,太医院诸位太医都在赶来的路上,皇上和五公主一定会没事的。”
舒宁在听到舒颜冷的全身发抖的时候腿就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还是旁边的银格撑着她,这病听上去就凶险,舒颜才十来岁,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染上这种病呢?
但是这个时候不是她软弱的时候,舒宁强打起来精神:“若说是会传染,那这病的源头是哪儿呢?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梁九功想起顾总管的嘱咐,又看了眼眼前的定妃,最后还是决定卖个好:“前线的将士中似乎有一种病和皇上如今所患之症有些相像,但奴才们没见过,只是听说,也不敢肯定。”
皇上每年都要出去巡查京城郊外的地方,带队出行是常事,身边随时都有将士跟催确保安全,要是病是从这个途径来的,应该是有解的?
“那这病可有名字?如何解?”
梁九功弯着腰,低头道:“回娘娘的话,这病暂时……”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梁九功的腰弯的更深了:“这病暂时无解!奴才也只是听说,好像还是有人熬过来的,昭仁殿已经派人过去打听情况了!”
舒宁的手攥的死紧,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康熙可是活了六十九岁,在位六十一年才去世的长寿皇帝,怎么可能死在这儿呢?
舒宁也不打算走了,就在昭仁殿门口等着孙院判过来,孙院判刚刚进去,太子爷就从前头上书房赶了过来。
“儿臣给定妃娘娘请安。”胤礽上前请安。
舒宁连忙叫他起来:“太子爷怎么来了?”
“课上听闻皇阿玛和五妹妹高烧,儿臣实在担心,过来看看。”
随后,梁九功向太子又详细的解释了一番皇上的情况,胤礽眉头紧皱:“皇阿玛急病,太医院怎么来的这么慢?只来一个管什么用,派人再去催,除开伺候太后的,全部都叫过来,皇阿玛的病重要。”
梁九功又派人去叫,随后,钮祜禄贵妃和太后娘娘前后脚的过来,看着等在外头的舒宁,问:
“什么情况了?”
“皇上和五公主都发起了烧,时不时的打冷颤,太医说是或许会传人,不许进去。”
太后表情看样子还算是镇定,但钮祜禄贵妃看上去像是有些被吓到:“这病听着这么吓人,这大热天的,盖两层被子还觉得冷,实在是奇异。神佛保佑,皇上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太后都来了,一直叫在外头等候也不是个事儿,梁九功汗不停的往外冒,还好一会儿的工夫,里边就传来消息,孙院判这不是天花,也确定是不会通过口鼻传人的,梁九功这才把这四位主子都往昭仁殿里边请。
“既然不传人,那皇上这样,也得找人来侍疾,皇额娘您觉得需不需要通知王府呢?”
对于这种事情,太后一向都是不掺和的,她对着顾问行问:“皇上现在可有醒着的时候?”
顾问行点点头:“虽然烧的不低,但皇上还是清醒的。”
“那就带我们去看看皇上,让皇上自己决定吧。”太后道。
进了屋子,尽管是站在旁边,舒宁也能明显的看到皇上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也知道了为什么第一位太医觉得这有可能是天花,皇上口鼻处有疱疹,现在又没有照片比对,太医判断只能靠记忆和经验,难免会有差错。
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尚且如此,舒宁都能想象到舒颜如今情况该有多么糟糕了。
皇上紧紧的皱着眉毛,似乎是头痛,但见太后过来了,还是道:“恕儿臣不能起身向皇额娘请安了,实在是头痛。”
“你病着,好好养病最要紧,知道你有孝心,这些虚礼能免就免了,刚刚贵妃问侍疾的事情,皇帝你觉得是召宗室王爷一起过来,还是就在后宫指个人伺候你?”
“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让底下知道了,就在后宫中选人过来就行,王爷就不必过来了。”
钮祜禄贵妃斟酌一番,开口:“那这人选,皇上平日里最喜欢宜妃,想来是她最能体贴皇上心意,不若就让她过来?”
舒宁想起舒颜,决定自告奋勇,上前一步道:“我愿意留在昭仁殿侍疾,还请皇上成全。”侍疾是个辛苦的事情,但舒颜也病了,不亲自看着,她实在是不放心,还不如就留在昭仁殿呢。
换其他人,第一个照顾的肯定是皇上,能分给舒颜多少精力呢?这事儿只能她自己来。
而且,虽然这个时候想这个不合适,但这事儿只要能熬过去,对舒颜就是好事,而她在,能让这件事的好处最大化。
“对,说起来五公主和皇上一样,也是高热,畏冷,定妃这个做额娘的是应该照顾着。”太后道。
“那就定妃来吧。”
钮祜禄贵妃又道:“定妃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等会儿再叫两个常在、答应过来,也好帮忙。”
“可以。”皇上没什么意见,只是看了一眼太子,对着顾问行道:“朕身体违和,但国家大事不可不处理,奏章照常送进,令皇太子办理,付批办处批发。”
“儿臣定不负皇阿玛所托。”
“若有不确定的,就放着,朕病好了再看,其他的事儿,你自己决定吧,也不必在跟前呆着了,回去吧。”
“那儿臣就晚上再过来看皇阿玛。”太子道。
钮祜禄贵妃看着太后也往外走了,连忙道:“我会为皇上打理好后宫,王氏的胎也会让宜妃好好照看的,还会沐浴净身,带着后宫姐妹为皇上日夜祈福,请皇上放心。”
但这个时候皇上似乎是又开始头疼,只是随便嗯了一声,就挥手让其他人下去了。
舒宁拿着帕子给皇上擦汗,没一会儿,足足来了七八个太医,跪着依次给皇上请脉。
另一边,舒宁也领着太医们到了舒颜这里,舒颜就在后头的围房,为了方便,舒宁让把舒颜挪到了最近的那间房。
其实按理,舒颜是不应该有这么多太医来请脉的,但鉴于现在是特殊情况,舒宁又把太医都叫了过来,他们自然是一起治,而不是从中指一个太医,剩下的全部都在皇上那边。
“五公主和皇上前后脚发烧,症状还如此相似,应该是一种病,还请各位太医仔细给公主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原因呢?”
两个样本总好过一个样本,只是等诊完脉之后,这些个太医还是说不出来皇上和五公主究竟是什么病。
只有一位来自南方的太医道:“似乎有些像是南方瘴疠。”但也不确定,最后只好依着症状先给开药,不论如何,烧退了最要紧。
舒颜把银格派过去看着他们给皇上和五公主熬药,自己两边跑,等到了大概六点,钮祜禄贵妃派来的人过来了。
一位常在是新来的陈常在,两位答应分别是永寿宫的宁答应以及延禧宫的那答应,据说这三位都是自愿的。
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守夜的,两个人一组,轮换着来,舒宁先是给三个人分了时间,然后自己才去吃了点东西。
她和宁答应一组,是前半夜,临睡觉前,太子爷过来了:“定妃娘娘,皇阿玛如何?”
“太医们给开了药,但还在烧着,没退烧,皇上正睡着。”
刚刚吃东西的时候,她也去舒颜那边看了,也还烧着,太医的药吃下去,一点用都没有。
“儿臣这就回去找办法,这烧成这样,是个人都受不住,五妹妹如何了?是否也还烧着?她年纪小,更不能这么下去了。”
“是,也还烧着,和皇上一样,吃了药也没什么用。”
“定妃娘娘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晚上,既然是在守夜,舒宁也睡不了,她让顾问行给自己拿了好些医书过来,她得自己找,说不定就能找到呢?
换班的时候,舒宁已经困的不行了,她已经好就没有熬过这么久的夜了。
第二天,皇上和五公主的烧依旧没有退,舒宁抱着舒颜,却只能感受怀中滚烫,舒颜只要醒了,看见舒宁,就只会说:“额娘,我冷。”或者“额娘,我难受。”
舒宁擦干眼泪,又去找了太医,得来的新的药方,里边已经放上了人参,吃了之后却还是不顶用,舒颜的喃喃又变成了:“额娘,我热。”
等晚上的时候,舒宁一看药方,里边居然已经有以毒性著称的中药附子和药性温热的肉桂,她虽然不懂医,但附子这种东西是能轻易尝试的吗?
不是她不相信太医,实在是她不敢给舒颜轻易的吃有毒的东西,病的源头还没搞清楚呢,就用这个药,她很难相信这不是博最后一把。
甚至她在外头,已经听到了太医打算给皇上用这两个药,只是皇上的病兹事体大,他们不敢赌而已。
舒宁顿时就生气了,指着太医的鼻子骂:“你们开的药,吃了两天依旧还是在发烧,用了人身,不仅使公主燥热,还让皇上烦躁,如今又妄言用附子,当我不懂医,就糊弄?还是想拿五公主做试验?没有一个人能把病治好,我看太医院还不如解散算了,也好过皇上养你们这帮人在这儿白食俸禄!”
胤礽过来的时候舒宁正在骂太医,他进来之后自然要劝解一番:“定妃娘娘别生气,太医院无能,等皇阿玛醒了之后自然会惩罚,为今之计,还是要先退烧,这都整整两天了。”
舒宁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她就是知道要赶紧退烧,要不然人自己的免疫系统能把自己搞死,所以才这么急的,但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办法,太医院一群人在这儿呆着,没一个有用的。
第三天早上舒宁也是很早就起来,随便吃了两口饭,舒宁进门的时候,看见太医们团团围着在想办法让皇上退烧。
皇上早上起来的时候清醒了一些,但身上还是冷,甚至一冷一热的,一会儿要盖被子,一会儿又开始出汗。
顾问行这时候来报:“传教士张诚、白晋前来觐见,似乎是有药锭要进献,皇上见还是不见?”
舒宁一听这话立刻就微微转头看向皇上,西药,在这个时候其实是很难入口的,这个时候的传教士过来,宣教是目的,做钟表,或者做大夫,都是手段而已。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带来的东西是很有用的。
康熙算是那种对西方科学技术非常感兴趣的皇上,他甚至专门设置了一个制药处,让这些传教士来研究西药。
“见。”
没一会儿,这两位传教士就进来了,虽然是汉语名字,但这两位实打实的是外国人,说满语说的很是磕绊,但还是表达了自己有一种药丸,对退烧很有效果,想知道皇上愿不愿意服用。
舒宁不禁疑问:“这药锭是用什么做的,你们来了半天,连皇上的病是什么都不问,就能确定这个药锭能治好皇上?”
其中一位略高一点的传教士就道:“这药锭是我国国王路易十四发给穷人的,皇上也知道这药锭什么病都有一定的疗效,这些药粉在法国治愈的所有疾病。”
另外一个稍微矮一点的是传教士道:“皇上也通过反复试验看到过这些药粉的效果是多么的神奇和迅速,一个奄奄一息,只等着死亡到来的人吃了药锭之后第二天就已经脱离了危险。”
说完之后,舒宁看向皇上,眼神中似有疑问。
皇上点点头:“的确,我亲眼见过这药锭的确是很有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的确是神药。”
对什么病都有效,不会是消炎药吧?舒宁不知道。
但皇上已经打算服药了,舒宁想着康熙最后没死,即使不知道成分,也打算给舒颜喂一锭。
谁知就在皇上吃这个药锭之前,太医院的院判、副院判齐齐进来劝道:“皇上,此物不知是什么,还是异人们带来的,若是有害,岂不是大伤皇上圣体?还请皇上三思啊!”
说实话,看着房间里满地跪着的太医都在阻止他服药,皇上不是没有犹豫,但他自己懂医术,直到这种情况,是急症,决计是不能拖的。
最后,他决定相信传教士们带来的神药,服了药锭。
第四天凌晨,舒宁过去看舒颜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舒颜退烧了,大喜。又过去看了看皇上,皇上也退烧了,她终于松了口气,没赌错。
几日的担心忧虑在这一刻终于化解开来,舒宁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拿帕子来擦的时候,皇上醒了,他感觉在自己轻松了许多,又正好看见舒宁这个样子,笑着问:
“是不是烧退了?”
“是,约莫寅时的时候皇上您就退烧了,法国传教士的药果然有用。”
“那你哭什么?这是高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