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给了她一种一切都还未发生的错觉。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在宿寒芝的手底下逃命, 现在却和他走在一起。
一路走来都很顺利,他们早已经走入了深山之中。他们一直往深处走,四周没有别的身影, 就好像整座山上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跟在宿寒芝身边确实很有安全感,这一路上,他们也受到过夜叉的袭击,却都死在了宿寒芝的剑下。
本来阮娴还以为自己会害怕,会在看到那些夜叉尸体的时候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觉, 但意外的是,她却能平静地看着那些夜叉的死亡。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没有智慧的一阶种,凶残嗜血,就如同凶猛的大型野兽一样,让阮娴难以生出同族感。
然而,就在她以为她和宿寒芝一路上都会如此顺利的时候,事实却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让她和宿寒芝好不容易和谐的关系再度出现了裂痕。
她遇到了一个三阶种,一个有智慧的,甚至可以和她沟通的三阶种。
在山中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宿寒芝就拉着阮娴到一旁粗壮的树根处坐下。阮娴伸出手锤了锤自己的腿,然后接过宿寒芝手中的水壶喝了一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一个影子闪现了过来,阮娴一惊,宿寒芝则挡在她身前。
在他的剑要挥出去的时候,阮娴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说:“等等,先别动手。”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一只奔跑十分迅速的兔子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然后撞在了树上。
阮娴有些兴奋地跑了过去,她抱起那只撞晕了的小兔子,对宿寒芝道:“你看,是只兔子,它竟然自己撞到了树上。”
宿寒芝看着阮娴逗弄小兔子的模样,本来也是笑了笑,可接着他在看清一个身影时,双眼骤然间就冷了下来。
阮先抬起头,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抹银光,下一刻,耳边传来了一声刀剑入体的声音。
还没有等她回头看,就有一个人搂住了她,带着她一个转身,远离了那里。
阮娴从宿寒芝的怀里冒出头,朝她方才所在的位置看去,才发现竟然有一只夜叉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宿寒芝的剑砍下了他的脑袋,在原地洒了一片红色的鲜血。
而她被宿寒芝及时护住,身伤连一点脏污都不曾沾染。
就在她有些后怕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监视的目光。她皱着眉头往四处看了看,竟然发现以他们二人为圆周,四周的树木深处,隐藏着大大小小许多的夜叉。
他们都双目赤红,嘴角流涎,皆在暗处看着他们。
有些隐藏在草丛中,有些悬挂在树上,密密麻麻的身影数不胜数。阮娴不知道他们周围是什么时候集齐了这么多夜叉的,只是这么多数量的夜叉,看着就叫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虽然宿寒芝很强大,但是还有一句话叫蚁多咬死象。数不胜数的夜叉如蝗虫一般袭击的时候,就连宿寒芝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脱身。
阮娴发现周围的情况后,就有些紧张地扯了扯宿寒芝的袖子。
宿寒芝淡漠的眼神扫了四周一眼,下一刻他就一手紧握阮娴,一手拿着剑。
而被他这样紧握着,阮娴心里的慌张也终于恢复了安定。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就看向那些夜叉。
而下一刻,阮娴终于知道这些夜叉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围在他们身边了。
“师兄!”
对夜叉来说,如同一顿行走的美食的盛萱兰有些惊惶地叫道,她手里拿着剑,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阮娴顺着声音看去,就发现盛萱兰朝他们跑了过来。她身上受了伤,鲜血直流,凤凰血脉的诱惑力吸引了源源不断的夜叉到来。
盛萱兰突然摔倒在地上,围在四周的夜叉立刻像是刚被放出笼子的饥饿野兽一般,猛地扑了出来。
阮娴有些惊慌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对宿寒芝道:“你快去救她。”
宿寒芝皱了皱眉:“可你······”
“我没事的。”
宿寒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深深地看了阮娴一眼,下一刻他就握紧手中的剑,在盛萱兰几乎要丧生在夜叉口下时,飞身上前,暂时击退了那些夜叉。
那些夜叉虽然都是没有智慧的一阶种,却极为凶猛,每一只都有两米二三左右,牙齿尖利,其中还挂着一些血肉。
在成群结队的一阶种的围攻下,宿寒芝也暂时被困住了手脚,尤其是他还要保护盛萱兰。
反而是阮娴身边,因为她身上有夜叉同类的气息,所以暂时没有被当成食物,因而几乎没有夜叉围在她身边。
但这只是因为目前有盛萱兰这顿大餐吸引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如果夜叉真的处于极度饥饿到要丧失生存能力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吃除了人以外的生物充饥。
而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同类相食。
夜叉的生存法则很简单,那就是无论如何,活下去。
阮娴看着被低等夜叉缠住的宿寒芝,她身形灵活地闪开那零星的几个夜叉,正想过去帮忙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道风声,有一个迅速而高大的身影接近了她。
她刚想回头,嘴巴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捂住,就连身体也被一根粗壮有力的手臂搂着,让她完全动弹不得,还发不出声音。
她被牢牢地束缚着,整个人用力地挣扎,却完全没有能够挣开的力量。
这不是属于人的力量,阮娴意识到了抓住她的是一只夜叉,而且是一只非常强大的夜叉。
她完全无法挣脱,而宿寒芝的身影已经被淹没在了夜叉群里,她就只能看着不远处宿寒芝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她被那只手的主人带离了那里,几个跳跃之后,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被带走之前,她还在心里想着,当初果然就不应该听信宿寒芝的话,她就不应该来参加狩猎大赛。
当初祭山神的时候都说了此行不顺,结果还真是应验了,她觉得自己最近是真的不走运。
阮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清醒,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双眼的缝隙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本来有些不清醒的意识,在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后,终于彻底清醒。
阮娴睁开了眼睛,睁开眼后,目之所见就是一片浓重的血红色。
她呆呆地睁着眼睛,看向身前不远处的地上。一具新鲜的尸体正血淋淋地倒在那里,他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这种服饰阮娴有印象,正是来参加狩猎大赛的门派之一,
古棋阁的弟子。
而此时,那弟子黑白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他的胸膛处破了一个大口,里面没有了心脏,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大洞。
而他的四肢只剩下了一只左手和左腿,断口处流出的血几乎将土地都染红了。
浓重的血腥味,加上面前这残忍的一幕,让阮娴张了张嘴,几乎是在心底无声地尖叫了声。
没有真的叫出声来,完全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受到了太多刺激,心理素质得到了一些锻炼。
阮娴脸色煞白,因为恐惧而心跳加速。她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忍不住扶着墙不停地干呕着,几乎要吐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山洞口突然投射了一大片阴影。阮娴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身高足有二点五米高的成年高大夜叉,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双目赤红,牙齿尖利,粗壮的手臂上肌肉逑起,黝黑发亮的皮肤看着十分坚硬。锋利的爪子和高大的身体,都无一不昭示了这是一只强大的公夜叉。
一看见他,阮娴的危机意识就达到了顶点。
她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然后闪到了一个离他最远的距离。
阮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太过紧张,手指已经半化成利爪,眼睛也变得赤红,隐隐做出了战斗姿态。
“你别过来。”
她看出来了,眼前的这只公夜叉不是普通的一阶种,而是一只有智慧的三阶种,他能听懂他的话。
那只公夜叉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山洞中安静的让他的喘气声都清晰可闻,而就在阮娴戒备了半天,就连心脏都因为过于紧张而隐隐作痛的时候,那只三阶种夜叉终于有了动作。
阮娴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旦那只夜叉有异常的举动,她就立刻杀了他。
夜叉浑身的皮肤都坚硬无比,刀枪不入,他们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脖颈和眼睛,所以对付夜叉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划破他们的喉咙,或者穿透他们的眼睛。
阮娴看着那只夜叉逐渐靠近,她背靠着山洞的墙壁,整个人已经半夜叉化。然而就在那夜叉越来越近,她几乎要恐怖不知动手的时候,那夜叉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松松地掐住了地上那具尸体的脖子,将尸体提了起来后,朝阮娴伸出了手。
猝不及防与那具尸体近距离接触,阮娴眼睛微微睁大,她的后脑勺几乎都要贴在墙上了。然而,那夜叉却只是抓着那具尸体放在她眼前,还对着她摇了摇,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了。
阮娴看着那具尸体,又看了看那只夜叉的脸,她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她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手上的利爪也渐渐退去。她看着那具尸体,强忍着恶心,试探性地道:“你能不能,先把他拿开?”
那只高大凶猛的夜叉面目狰狞,看起来十分恐怖。而阮娴的话语落下后,他却歪过头,好像不懂阮娴的意思。
他再度将手上的尸体往前伸了伸,眼见那尸体近在眼前,阮娴终于忍不住了,她低下头跑到了另外一边。
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了山洞入口处透进来的光亮,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阮娴几乎发挥了自己作为夜叉的所有优势,只在一瞬间就来到了山洞口,然而还没有等她跑出去,一个巨大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挡住了她的出路。
阮娴后退了两步,她知道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她和他都不是一个力量级的。
认识到这一点后,阮娴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惹急了这只夜叉,最好能坚持到宿寒芝找到她。
她看着那只无意伤害他的夜叉,又看了那具地上的尸体,她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个猜想,犹豫着开口:“你把他给我,是为了······”
后面那个字她实在说不下去,她只觉得恐惧又恶心。
那只夜叉听了她的话后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却发出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一道声音:“吃······饿······”
阮娴那个荒谬的猜想成真了,这只夜叉并没有想杀她,而地上的尸体,只是他眼中的食物。
或许是因为他闻出了阮娴身上的同类气息,所以他在给她分享“食物”。
三阶种的夜叉拥有一定智慧,却终究不是人类。他发音的方式也有些奇怪,声音沙哑,甚至还有些刺耳。
他们拥有一定智慧,却没有人类的思维,从心计上来看完全无法和人类相比。而真真正正完全像一个人类的,只有那个唯一的九阶种。
就在阮娴思考这些的时候,那只公夜叉又拖着他的食物,想给阮娴分享。
阮娴见状,立刻摇了摇头,她说:“不用了,我不······不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只公夜叉似乎朝着她笑了笑。然后他就埋下头,以一种残忍血腥的方式享用起了那具尸体。
阮娴看着这幅场景脸色又白了些,但好在不像最初那般吐出来,她只能扭过头不去看那副场面。
然而,即使她不看,身后传来的咀嚼声和肌肉的撕裂声却传入了耳中,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在经历恐怖片现场。
阮娴只能伸出手用力地捂着耳朵,试图阻挡那些声音。这简直就是一场精神折磨。
等身后终于安静下来,有一道阴影投在了阮娴身前,接着一个身影坐在了她的身边。
阮娴几乎是立刻就往旁边挪了挪。
那只夜叉竟然也没有生气,他只是看着她,用一种迟钝而不熟练的声音道:“他、危险。”
阮娴听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只公夜叉嘴中的他是谁,他是说宿寒芝很危险。
阮娴心里又浮现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所以,你是因为觉得他很危险,所以才把我抓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