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让她再有这样的机会。
宿寒芝手中的酒杯被他逐渐握紧,平静的液面上荡开了一阵阵的波纹。而这一点点动荡,却不为阮娴所知。
祭山神的中途出了一点问题,蕴养生命的河流几乎要干涸,充满生机的鲜花、蔬果也几乎要枯萎。不过在察觉到这一点问题的一瞬间,神乐宫的女子们就巧妙地化解了这一现象。
于是,几乎要干涸的河流再次流淌,鲜花绽放,蝴蝶翩翩起舞。
在演奏结束后,阮娴有些不安地握着手中的短萧。
她跟着几人一起离开时,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臂。她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宿寒芝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宿寒芝问道。
看见他的那一刻,阮娴心中的不安逐渐退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宿寒芝让人忌惮的同时,他也给人带来了强烈的安全感。
阮娴四处看了看,然后拉着宿寒芝去到了一个角落,小声对他说:“刚才出了点问题。”
她将奏乐中途出现的异常情况和宿寒芝说了一下,然后继续道:“这是不详的征兆,说明这次的狩猎大赛肯定不会顺利。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得出了不好的结果,也不能表现出来。”
应该说,所谓祈福不过是走个流程,不论结果是吉是凶,狩猎大赛都会如期举行。
不然,就是彻底驳了皇族的面子。
因此,就算知道这次狩猎大赛必定不顺,神乐宫的人也要装作无事发生,完成这场表演。
宿寒芝看着阮娴有些担忧的模样,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就安慰性地对她道:“别担心,有我在。”
阮娴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她看着宿寒芝道:“我不担心,反正我又不去,倒是你要好好担心一下自己。”
阮娴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按道理来说,宿寒芝是不会出事的。
不过,他可是书中的男主角,自带吸引事件的buff。所以在知道这次狩猎大赛会有意外发生时,阮娴就猜想这意外肯定和宿寒芝或者盛萱兰有关。
其实她又不会去参加狩猎大赛,就算狩猎大赛中途出了事,也和她无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她竟然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还把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了宿寒芝。
怪了,阮娴心想,和她又没有关系,她在担忧些什么。
然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宿寒芝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直让阮娴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说:“你是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参加狩猎?”
见宿寒芝点了点头,阮娴立刻双手都用上了,同时还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宿寒芝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解释,而在他的目光下,阮娴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宿寒芝的眼神明显就是不相信她,他怕她趁他参加狩猎大赛期间跑掉,毕竟阮娴有前科······
但阮娴觉得冤枉的是,她
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不过······现在想想,趁着宿寒芝去参加狩猎大赛时偷偷溜走,好像是个好主意,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反正她来神乐宫,就是为了修行,为了压制自己身为夜叉的本能,塑造更强的人性。但现在她在这里呆的已经够久了,该学的也学会了,之后也没必要一直留在这里。
眼见着阮娴的眼中逐渐出现了沉思的表情,宿寒芝几乎可以看穿她的那些心思。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如平常般问道:“想好了吗?”
阮娴被他的声音惊醒,她看向宿寒芝,发现对方的双眼,好像能轻松地将她整个人看透。
她一瞬间就掐灭了脑海中的那些想法,但是她还是不死心,挣扎着说:“我真的不想去,都说了这次狩猎大赛会有意外出现,如果到时候我受伤了怎么办。而且我一个弱女子,到时候肯定会扯你后腿,影响你发挥。”
可谁知,她说了这么一通话后,宿寒芝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弱女子?”
一个能多次在夜叉手里逃生,在深山之中如履平地,学会了易容术,还能顺利进入神乐宫的弱女子吗?
对此,阮娴有些无言以对。但她自认为在不能变化为夜叉的时候,确实只是一个力气大一些,动作灵敏一点,吃的比较多的弱女子呀。
不过此时阮娴已经看清了宿寒芝心意已决,他不可能任由她一个人呆在宫里。可能是因为有了前科,所以现在他总是走哪儿都想把她带在身边。
因此阮娴也放弃了浪费口舌的举动,可是宿寒芝过于强硬的态度,一点也不听她的意见的行为,还是让她有些不开心地扭过头,沉默地垂下眼睛。
宿寒芝见此,也沉默了片刻。一会儿后才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不说话,还是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宿寒芝见她还是有些不开心的模样,他站在原地,微微蹙眉,第一次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拉着阮娴的手,带着她走到了一个位置处,拉着她做了下来。
眼前的矮桌上摆放了琳琅满目的食物,食物的香气不停地刺激着阮娴的胃。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别想用吃的收买我。”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竟然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将鱼刺都细细地剃干净了之后,就放到了阮娴的嘴边。
阮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当细腻的鱼肉在口中入口即化时,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竟然被宿寒芝投喂了!他还帮她去掉了鱼刺。
就在阮娴怀疑事件真实性的时候,就看见宿寒芝又夹了一块鱼肉要喂她。
一瞬间,她的脸有些发红,她急急忙忙地拿起了自己的碗和筷子,自己随便从桌上夹了一个东西喂进嘴里。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竟然不敢放在宿寒芝身上,她说:“我自己吃!”
宿寒芝见她这般模样,笑了笑,也不强求,却还是将方才那块鱼肉放到了她的碗里。
阮娴一个人默默地吃着,她的心跳有些快,很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夹了什么东西,就囫囵吞枣地吃着,逐渐就将桌上的东西吃了一大半。
而就在这个时候,宿寒芝却突然对她道:“阿阮,你看那里。”
阮娴的视线随着他所看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看着约莫三十出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非常的缺少人味。如果不是他留着头发,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四大皆空的和尚。
那人便是神乐宫主,而在那个人的身边,竟然还围绕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穿着妖娆,身体像蛇一样攀着他的手臂。他刚要把手臂抽出来,那女子却又缠了上去。
而那男子的另一边,则是一个眉眼英气的女子,她看着那个妖媚的女子,眼中充满的怒气。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桌上的酒杯都跟着晃了晃。
两个女子虽然风格完全不同,暗里针锋相对,但眉眼间竟然颇有些相似。而被她们两个人围在中间的神乐宫主,却紧闭着眼睛,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好像这样就能当那两人不存在一般。
然而从他额头冒出的汗,以及偶尔的蹙眉,还是显示出了他此时的局促不安。
“那两位就是潮音阁的阁主?”阮娴想起了她曾经听到的八卦,她有些兴致勃勃地看着平时一直高高在上的神乐宫主此时的另一番模样,就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似的,眼中充满了惊奇。
潮音阁的阁主有两位,她们是一对姐妹花。阮娴看着像是误入妖精洞里的神乐宫主,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们肯定没有见过师父这个样子。”这里的她们是指神乐宫的女孩子们,阮娴已经可以想到,之后神乐宫的弟子间,又可以有新的关于师父的八卦流传了。
宿寒芝见阮娴终于笑了出来,他也终于是松了口气,说:“你开心就好。”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一愣。接着她反应过来,脸有些发热,她收回目光,也不再看师父被调戏的八卦了,就小小地“嗯”了一声,然后就默不作声地开始吃东西。
好像,宿寒芝也没有那么糟糕。他竟然会带她看八卦,这和阮娴以为的他完全不同。
这是为了安慰她吗?
然后,就在阮娴闷头吃东西的时候,宿寒芝却突然又道:“敬王爷身边的是丞相家的大小姐。”
阮娴投了一个眼神过去,见青永言身边果然坐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听说他们青梅竹马,不日便会成亲,乃一段良缘。”
阮娴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事。
因此在听了宿寒芝的话后,也没有心思去细想,只是敷衍性地说了一句:“挺好的,两个人郎才女貌,王爷是个好人,他能有一段好姻缘是再好不过了。”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的嘴角微微弯起。他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遮掩不住他的笑意。
“是啊,等他们大婚,我们也应该准备一份大礼,就当他这些日子来对你的“帮助”。”
阮娴点了点头。
而心思起伏不定的她没有注意的是,有一个目光一直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以师妹身份坐在皇帝身边的盛萱兰,有些怔愣地看着角落处的宿寒芝和阮娴。看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后,她的神色中都染上了落寞。
坐在她身边的云惜自然也看见了,她看着目光不曾从宿寒芝身上移开的盛萱兰,倒了一杯茶水后,笑眼盈盈地对盛萱兰道:“喝点东西吧。”
她的声音惊醒了盛萱兰,让她有些慌张地收回目光,接过了云惜递给她的茶水。
而一直看着盛萱兰的青永易,则目光中带了些许兴味地看着宿寒芝所在的方向。他一直知道小师妹对宿寒芝有不一样的情感,而如今宿寒芝和另一个女人呆在一起,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他再度看向盛萱兰,却猝不及防与她身边的云惜对上了目光。
这个神乐宫的女子和小师妹的关系似乎很是要好,但尽管如此,他也从未注意过她。
这个时候仔细看去,他才发现,这位叫云惜的女子竟然和师妹有几分相似,她有一副出色的相貌。
青永易看着云惜的眼睛,却发现对方不卑不亢地对他行了一礼后,就转过了身。
没有恐惧,也没有特别的对待,仿佛她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普通人。
青永易看着移开了目光的云惜,拿着手中的酒杯,眼中逐渐有了兴味。
宴会结束后,阮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床上躺了许久之后,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个锦囊。
将袋子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
是啊,她怎么忘了,宿寒芝给她的糖早就已经吃完了。
阮娴放下袋子,侧身躺在床上。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明明没有吃糖,她嘴里却好像还残留着那种甜甜的感觉。
她又爬起来喝了一杯水,然后再次躺到了床上。
就这样折腾了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睡之前她还想着,明天要让宿寒芝再给她一些糖。
第35章 被抓 第二天,阮娴和宿寒芝一起去参加……
第二天,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去参加狩猎大赛,在进山之前,阮娴还看见了不少熟悉的人。云惜依然跟在盛萱兰的身边, 同样在他们身边的还有皇帝青永易。
阮娴看向盛萱兰, 却发现她的目光一直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宿寒芝的身上。
她又将目光转向宿寒芝,却发现宿寒芝对此像是毫无察觉,反而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就立刻低下了头,看着她道:“怎么了?”
“呃, 没什么。”阮娴立刻收回视线。
狩猎大赛很快开始,阮娴跟着宿寒芝进入了深山之中。这座山巍峨高耸, 寒风料峭, 一群人进山后逐渐分开, 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阮娴看着茂密的树林, 以及身边宿寒芝的身影,恍惚间还觉得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回到了最初由母夜叉占据的琼槐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