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娴吃着糖葫芦的时候,宿寒芝又道:“今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阮娴被勾起了好奇心,可宿寒芝却怎么也不开口了,她只能拿着糖葫芦跟了上去:“你怎么还卖关子呀。”
而具体宿寒芝带她去了什么地方,则是等到暮色时分,她才知晓。
他们离开了那座酒楼,一路顺着城边走,走出城门后,又延着城郊的路走。
夕阳昏黄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为二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阮娴侧头看着宿寒芝,发现他原本流畅而却冷硬的脸部线条,此时在夕阳下都变得柔和了起来。晕黄的光冲淡了他身上的那种冰雪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更有温度。
她伸出手,将风吹乱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等她再次将目光投在前方时,就发现她们来到了河边。
这是一条围绕着城市流淌的护城河,她们身后不远处就是恢弘的城池。
宽阔而湍急的河流上,是零零碎碎金黄色的波光。河边则是一片青青草地,下一刻,宿寒芝就带着她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金色的夕阳逐渐下落,随即夜色开始翻涌,一轮明月也逐渐升起,将漆黑的夜点亮。阮娴看着逐渐升高到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直冰凉的手用力握紧。
她转过头,就看见宿寒芝已经闭上了眼睛,面色煞白。
她看着他隐忍的模样,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取出了腰间的短萧。
她犹豫了一瞬间后,就吹起了一首曲子。
悠扬而绵长的音乐声响起,曲调婉转悠长,如同春日里的湖水,被风吹起点点波纹,又像是冬日里的飞雪,飘飘扬扬裹挟着一点寒风洒在人身上。
这首来自家乡的曲调,讲的是寄托明月的思乡之情。
原本皎洁的明月,应该是人美好的寄托,可是对宿寒芝来说,却是每个月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希望能让他舒服一点,至少,先克服一些对月亮的恐惧。她希望能给他留下一点关于月亮的美好的记忆,希望这样不会让他今晚太难过。
吹完一首曲子,阮娴放在短萧的时候,发现宿寒芝已经平静了许多。就在她要松了一口气时,突然之间看见宿寒芝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她仰面倒在了草地上。抬头,却是宿寒芝压在她的上方。
“你怎么了?”
宿寒芝没有说话,他只是俯下身来。苍白而瘦削的面孔之上,一双眸子漆黑深邃,其中好像隐藏了许多的话想讲。
在他的视线下,阮娴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力,那股无形的力量让她无法动弹。
她试图起身,手腕却被宿寒芝按在了地上。在夜色的静谧中,她就这样看着宿寒芝离她越来越近,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想做什么?
阮娴有些紧张,她的手无意识地握拳,在宿寒芝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虽然景色很美丽,经历却并不浪漫。
她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声。像是巨石落在了水面上,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四周也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身侧都是潮
湿的水汽。阮娴惊讶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宿寒芝的脸距离她还不到一直手掌的位置。然而此时的他头发上有湿漉漉的水迹,额前的碎发也湿成一缕缕的,一些黏在他冷白的额头上,还有一些则垂落在来,滴着水珠。
阮娴有些呆地看着美男湿身这一幕,等到一滴水珠落在她的脸上时,她才反应过来。
然后她也才发现,宿寒芝此时面色铁青,除了痛苦之外,还隐隐透露着一些戾气。
他这是生气了?
她立刻朝宿寒芝的身后看去,然后就看见了让她惊讶地张开嘴巴的一幕。
原本平静的水面上,皎洁的月光铺展了一层的银辉。而此时,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却不停地翻滚着,其中隐隐约约有蛇形的庞然大物游动。
它身体的一部分露出了水面,接着又隐入了水中。那巨物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在它的身体翻滚的同时,她还能看清楚空中溅起的水珠。
就在阮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时,那巨物的脑袋终于冒出了水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阮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龙。
不过等她仔细看清楚后,她才发现,那不是龙,而是她曾经在深潭之下见过的那条大蛇。
但说是大蛇也不准确,因为虽然它是蛇形,耳廓却有飞鳍,又有些像鱼。鱼身蛇尾,多居溪潭水中,更像是蛟。
阮娴想到以前读过的书中,好像有写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阮娴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条大蛇虽然有了蛟的特质,却不生四足,看起来倒像是一条在向蛟转变过程中的虺。
这条大蛇一看就已经活了许多的年头了,只是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没有了神,也没有神兽的存在,灵气稀薄,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成功化成蛟龙。
也许是因为已经见过面了,所以阮娴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庞然大物时,也没有感到害怕,更多的反而是看见传说级生物的震撼。
而且,自从那条大蛇出现后,阮娴就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沧溟珠有了反应。她好像冥冥之间和那只大蛇建立起了某种联系,因此她也能感受到,对方不会伤害他们。
当然,不会伤害他们是真的,但是故意将尾巴拍在水面上,溅了宿寒芝一身来捣捣乱还是可以的。
看着宿寒芝难得狼狈的模样,阮娴忍不住笑了笑,说:“你是不是知道它也在这里,才带我过来的?它一直跟着我们?”
看着宿寒芝头发上落下的水珠,以及他有些难看的表情,阮娴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宿寒芝肯定已经和大蛇打了起来。
“它和你闹着玩儿呢。”虽然不敢相信那样一条看着就很传说级别的庞然大物,竟然会这样孩子气。但是它没有恶意,阮娴也只能这样解释它的行为了。
可是宿寒芝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它只是看不惯我和你靠的太近而已。”
“啊?”
宿寒芝转了个身,坐在了草坪上,看着月光下鳞片闪闪发光的大蛇。
阮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迟早有一天要宰了它。”
第50章 保护 那条大蛇颇具人性,它好像听懂了……
那条大蛇颇具人性, 它好像听懂了宿寒芝说要宰了它的话,鼻子生气地喷出了两道气流。然后它抬起了尾巴,在月光下甩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下一刻, 它的尾巴就用力地在水面上一拍, 一大片水花就又扑了过来。
这次那水花好像长眼睛似的,一点都没有溅到阮娴这边,全都到了宿寒芝那里。
阮娴见状,当然不能让宿寒芝这个半病号再次被水溅到,就立刻带着他转了个身, 堪堪躲过了那片水花。
而做了坏事的大蛇却丝毫不害怕,在河面上快乐地游来游去。
阮娴看着大蛇肆意挑衅的模样, 又看了看宿寒芝因为生气, 原本苍白的皮肤都微微透红的脸, 以及他用力握紧的拳头,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没想到有人敢这样惹宿寒芝, 不对,那不是人, 是蛇。
宿寒芝听到了她的笑声后,转过头看着她, 眼中有一点不敢相信,还有些受伤的感觉。
阮娴见状,就立刻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表示自己不会再笑了。然而那弯起来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被这么笑谁能忍受的了,而且那条大蛇还在不停地刺激他,宿寒芝有些颤抖的手握住了一旁的剑,用力将其抽了出来。
阮娴的眼中看见了那道银光, 纤薄而锋利的剑刃削铁如泥。
而就在宿寒芝将剑抽出来的时候,大蛇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很了解宿寒芝,知道今天晚上的宿寒芝对它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从河水中冒出了大半个身子,然后作死地将脑袋伸到了他们的身前。
还不害怕地将粗大而覆满坚硬鳞片的脖子放到宿寒芝的剑前,大有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阮娴见宿寒芝提起了剑,也真怕他被气出什么问题来,就按住了他的手,说:“别气别气,我们不和它计较。”
“我要宰了它。”宿寒芝冷冷地道。
然而,他此时面色苍白、额头冒冷汗的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就连阮娴都吓不住,更别提那条以挑衅他为乐大蛇了。
“如果你真想宰了它,又怎么会带我来这里?”阮娴看着宿寒芝口是心非,笑着说,“你一个无恨山大师兄,和它计较什么?”
阮娴说完这话后,那条大蛇就从喉咙处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好像心情很不错。
反倒是宿寒芝看着那条大蛇得意的模样,幽幽地说了一句:“是啊,没必要和一条长虫计较。”
他这话说完后,那条大蛇就大声地吼了一声,充分地表达了它对“长虫”这两个字的愤怒。
一人一蛇交战,阮娴倒霉。近距离地感受到一张血盆大口的冲击力,还有那巨大的吼声,让她被震的身体都抖了一下。
她看着将大蛇刺激到发怒,终于有些满意了的宿寒芝,又看了看张着血盆大口无能狂怒的大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过也有些好笑,没想到能看到宿寒芝这么幼稚的一面。
她看着还愤怒着的大蛇,大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在她的手刚放上去的时候,大蛇就好像被瞬间安抚住了。它终于闭上了那有些渗人的血盆大口,闭上嘴的同时闭上了眼睛,亲昵地贴着阮娴的手蹭了蹭。
阮娴感受着和撸猫撸狗完全不一样的奇妙感觉,既觉得刺激又觉得神奇。她觉得自己此时能好像能感受到大蛇的情绪,它很喜欢自己的接近。
“它叫什么名字?”阮娴手上动作不停,看着宿寒芝道。
宿寒芝眉头微皱,好像对阮娴将手放在大蛇脑袋上的动作很不满:“它?小黑。”
小黑?
阮娴看着大蛇的体型,身上的鳞片确实主要都是漆黑色的,然而这体型不应该是小黑,而应该是大黑。
阮娴虽然心里吐槽,却还是笑着叫了一声:“小黑。”
手下的脑袋本来在从宿寒芝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僵硬了一瞬,好像并不想承认这个名字。然而在听到阮娴柔声地叫了“小黑”两个字的时候,它就又开始舒服地感受着被阮娴的手摸着脑袋的感觉。
宿寒芝见它那般模样,冷哼了一声。
阮娴看了他一眼,嘴角弯的更多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黑?”阮娴虽然问的是小黑,但是小黑却不会说话,当然需要宿寒芝来回答。
宿寒芝之所以会晚上带她来这里,原因之一当然是找个无人的地方度过月圆之夜,以避免被人发现。可是夜晚的河边却绝对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先不说有可能会遇到来到城外晃荡的夜叉,还有可能会遇到坏人。
而如果这河水中隐藏着一个大杀器,可
以保护他们的安全的话,就有理由可以解释了。
宿寒芝带她来这里的第二个原因,就是让她知道小黑的存在。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他的目光下,她原本放在小黑脑袋上的手垂了下来。
“我希望,它也能保护你。”
阮娴看着他,垂下的手微微握紧。
“我有预感,人族之中,将会掀起一场动荡。”宿寒芝的眉头微皱,“这次狩猎大赛上发生的变故,或许就是一个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