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笑的时候不少,可大多都是皮笑肉不笑,渗人的紧。可偏偏长了一副好皮囊,还真能唬得住人。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笑意。
刘万机像是见鬼了一般抖了抖,然后又摇了摇头。
司南在阮娴的视线下先是匀速地旋转着,接着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阮娴皱紧了眉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勺子一样的器具。
停下来。
停下来。
快停下来!
就在她在心中无声呐喊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无恨山上的河流之上,都掀起了层层波浪。就如同潮汐更迭。
而在这期间,就好像她的意念起了作用一样,司南终于缓慢地停了下来。然后稳稳地,指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阮娴见状,像是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然后,她又很没出息地看向宿寒芝。对上了宿寒芝的目光后,就像是他能感受到她的喜意一样,宿寒芝眉眼间也带着笑意,他一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刘万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看了看宿寒芝,又看了看阮娴,心想: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还挺适合做情感大师的。
阮娴正因为顺利通过第一关而高兴着呢,而等那股热情退却,她回过神来,就默默地收回了放在宿寒芝身上的眼神。
第一关的考核结束后,阮娴和繆姜一起走出点星阁的大门,还没有等她走几步,就有一个人走到了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道:“阿阮,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单独和你。”
“阿阮,二师兄让我们考核完后就去见他,现在时间也快到了。”阮娴还没有回话,繆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宿寒芝闻言皱了皱眉,视线冰冷地看着繆姜。
虽然现在繆姜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违和的感觉,当初他感受到的神秘力量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宿寒芝依然未曾彻底相信她。
阮娴低下头,就看见宿寒芝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在繆姜的话语落下后就更加用力,她试着抽一抽,宿寒芝的爪子却跟铁做的似的,一直握着不松手。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不过很快她就压下那一点笑意,对繆姜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说完后,她才看着宿寒芝道:“你想说什么?”
第73章 儿时梦魇 “你要带我去哪儿?”阮娴问……
“你要带我去哪儿?”阮娴问。
“很快你就知道了。”
阮娴的手被宿寒芝拉着, 一路上感受到了许多或好奇或敌意的目光。她已经有些习惯地忽视了那些目光,抬头看着这条路的方向,好像通向宿寒芝在山顶位置的小院子。
一瞬间, 她几乎是要有了应激反应:“你不会又想把我关在里面吧。”
她的手用
力地朝后拽了拽, 宿寒芝却看了她一眼,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还真是。
虽然她没有回答,但只是看她的表情,宿寒芝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像是惩罚似的, 握住她的手用力了一些。
而那力道却并不重,对于阮娴来说, 就好像是逗她似的捏了两下。她被那触感弄得眼睛微微睁大, 也渐渐红了脸颊。
奇怪, 她怎么感觉,宿寒芝和以前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
二人一直走在山路上, 然而,宿寒芝却没有在院子所在的地方停下, 而是继续往山上走。一直走到了顶点,就连脚下的青草都稀疏稀疏了起来。
在走到一个陡峭的地方后,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处峭壁。
就在阮娴想着应该怎么上去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手搂住了自己的腰,下一刻, 她的身体就悬空了起来,只一个瞬间,她就被宿寒芝带着登上了这处悬崖峭壁,来到了真正的无恨山顶。
刚一落地,阮娴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山坡, 顺着山坡走上去,可以看见一个粗壮的参天古树。
那棵树的树干比四个成年人合抱还要粗,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一层一层的火红色的树叶,就连天际似乎都要被染红。那些红色的树叶层层叠叠,在风吹下掀起了火焰似的波浪。
而在山坡之后,大树之前,则是一个悬崖。站在悬崖之上眺望,就能看见茫茫云海。
太阳在远处高高升起,将整片云海都染上了金色的光泽。云海之上,还有白色的飞鸟,连成一排飞向了远方。
这里的景色很美,也很空灵,安静。
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阮娴只是站在这里,都有了一种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感觉。
而就在她有了这种感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一个人就走到了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立。
“跟我来。”
宿寒芝带着她走到那棵参天大树下,那棵大树有一大部分的树枝甚至都升到了悬崖外,而宿寒芝竟然朝她伸出了手,问她想不想到树上去。
“啊?”阮娴犹豫着想退后,“这不用了吧。”
然而,宿寒芝却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一样,还是带她上了树。
她坐在大树粗壮的树干上,身下就是无边无际的云海,这场景让她觉得美不胜收的同时,又忍不住腿软。
所以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宿寒芝所在的方向倾,手也抓紧了身下的树干。
宿寒芝见状,微微笑了笑,然后就抓起了她抓住树干的手,和她十指相握。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他嘴角含笑,语气平缓,却好像自带安抚能力,让阮娴自然地放松了下来。
“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有吗?”
“有。”阮娴点了点头,“你不是有话想和我说吗,你想说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却突然沉默了。阮娴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他想开口说话的那一刻。
半晌后,宿寒芝终于缓缓开了口。他的语气十分平缓,几乎要让人忽略了,他在说出怎样惊人的一个秘密。
“在我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彻底改变了他人生的事。
在宿寒芝六岁那年,他性格顽劣,就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那日,他和母亲发生了争吵,一起之下就离开了村子,跑进了森林里。
也不知道一个小孩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当时尚且年幼的他一直往森林深处走,他一直不停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早已经看不见身后的路,也看不见远处的村子的位置。
就连发现他不见了的村中大人,都只是在村子附近找他,没有人能想到他竟然可以跑出那样远的距离。
当时的宿寒芝,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算是他走运,竟然一个人在山林里呆了一整天都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就在他觉得出来的够久了,也应该回去了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间,有一个倒下的身影。
等他走进后,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有一瞬间因为惊吓而丧失了发声能力。
倒在地上的一个怪物,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怪物。那怪物面容狰狞,牙齿尖利,四肢和人类相似,却又粗又长,看起来可怕又诡异。
那头怪物此时正倒在地上,好像是死去了,也没有了呼吸。但尽管如此,宿寒芝却还是因为受到了过度惊吓,而转身疯狂地往回跑。
他一直没日没夜地往回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的时间,终于,他安全地跑回了村子。
而等他的母亲哭着抱住他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手臂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山林里化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正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红色的血液几乎成了噩梦一般的颜色,他脸色煞白地回过头,在看见一路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后,终于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已经有所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下了大祸。
那之后的几天,他都卧床不起。每天闭上眼睛都是被那头怪物袭击的噩梦,而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片红色,是留在地上的点点血迹。
他很不安,甚至隐隐感受到有一种危机,已经逐渐在这个平静的小村子中蔓延了开来。
他的噩梦最终成真了,只过了三天,他就再一次看见了那种怪物。
高大的、漆黑的,以人血肉为食的怪物,无情地屠杀了这个村子。
灾难来临的时候,他被母亲塞在一个柜子里。最终,他只能像个胆小鬼一样惊恐地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尖叫的声音、诡异的咀嚼声不停地回响在耳边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死掉了,也成了那些怪物分食的一部分。
身上的血肉被撕扯下来,被匆匆地咬了几下后就咽进肚子里。这些怪物似乎是饿的狠极了,连骨头也不想放过,咔嚓咔嚓,他们一口一口地咀嚼着。
尖锐的牙齿之间,还残留着猩红的肉条,长长的舌头轻易地一卷,就将那些血肉残留物也卷进了肚子里。
那时候,宿寒芝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许,也已经疯了。
“是我的错。”宿寒芝的声音中带了些隐忍,“是我害死了他们。”
如果不是他跑出去,就不会惊动那群夜叉。如果不是他在跑回来的路上受了伤,就不会在一路上留下血迹,将那些夜叉引进了村子。
宿寒芝的面容隐隐狰狞了起来,眼睛也逐渐变得赤红,就好像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最该死的,明明是我。”
而最可笑的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阮娴察觉到了他状态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宿寒芝所说之事,她从书中都曾经看到过。只是那些书本上的文字,此时由他亲口说出来,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撼感。
这件事是宿寒芝一辈子的阴影,也正是因为这份自责和愧疚,才让他在国师手下遭受虐待的时候,最终坚持了下来。他总是一次次在痛苦中清醒,就好像是以这种折磨来惩罚自己。
阮娴从来没有想过,宿寒芝竟然会亲自告诉她这些。说出这些事情,无疑是在亲手揭开自己身上的伤疤,对她露出毫无防备的新鲜的血肉。
他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阮娴看着宿寒芝隐忍的模样,她想到他幼年时的遭遇,有些心疼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我不是真正杀他们的凶手,但他们确实是因我而死,不是吗?”
“不是的。”阮娴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宿寒芝看着阮娴,知道她是在努力安慰他,
眼中的痛苦逐渐消退了一些。
“你觉得我说这些话只是在安慰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