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寒芝没有回答,然而他的表情却分明承认了。
书中关于宿寒芝在遇到国师之前的经历描述并不详细,主要是在描写他心理描写的时候,着重表现了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
在村民和父母因他而死之后,宿寒芝就已经死过了一次,从此之后,他都要在无尽的自我折磨中度过余生。
可是,这真的是他的错吗?
在阮娴看来,却不一定。
“你当时才六岁,你以为自己是超人吗?”
“超人······是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是六岁的你小短腿跑得快,还是夜叉跑的快?”
听了她的这句话后,宿寒芝隐隐意识到她想说什么。
当时的他不可能比夜叉跑的快。
一瞬间,他的心脏飞速地跳动了起来。就好像一直压在心上的一座大山,被她的几句话,给轻轻地削减了几分重量。
阮娴继续说下去:“你回家后,过了三天,夜叉才袭击了你们村子对不对?”
宿寒芝感觉自己的手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他轻轻点了点头:“是。”
“如果夜叉真的是被你引到了村子里的话,在你到村子的那一刻,应该就是夜叉袭击村子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等三天时间才动手?”
夜叉这种生物,不会有什么“蛰伏”的概念,更不会放着近在眼前的美食不吃。
就算袭击村子的那一批人中,有一只拥有智慧的三阶种在控制他们,也没有道理。
就如在怀山村中的那只三阶种夜叉,他会通过控制怀山村的人类,通过祭祀来获得源源不断的食物。而那些袭击宿寒芝家人所在村子的夜叉,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屠杀和捕猎,并不需要等待三天。
“我当时,看见了一只死亡的夜叉。”宿寒芝顿了顿后,继续道,“或许,是因为这些夜叉之间发生了争斗,受了伤,所以才没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阮娴道:“你自己也不相信对不对?袭击村子的有三只夜叉,难道每一只都受伤了么?而且你我都知道,夜叉的恢复能力极强。再说了,人类的血肉,才是他们最好的疗伤药。”
“最重要的是,你当时才六岁。”阮娴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不忍心想说下去。她看着宿寒芝,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疼。
她能想到的疑点,宿寒芝不可能想不到。
“一个小孩,在伤口不停流血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坚持着跑上一天时间的。”
“可能跑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失血过多而倒在了地上。”
所以按宿寒芝所说,是他受了伤后,血气引来了夜叉,导致了村子的灾难一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
“所以,其实我最开始并没有受伤。”宿寒芝突然开口,接过了阮娴的话,“那道伤口,应该是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不小心划到的。”
阮娴闻言点了点头,没错,唯一的可能是,他在靠近村子的地方受了伤,所以才没有失血过多。
所以根本不是他引来了夜叉。
宿寒芝想到,当时他在看见村子的轮廓的时候,加快了跑步的速度。而就是因为加快了速度,导致他不小心在草丛中摔了一跤,手臂从植物尖锐的木刺上划过,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而他当时神情恍惚,就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了,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们······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当然不是。”阮娴坚定了声音道。
只是有一群游荡的夜叉,残忍地袭击了这个村子。有没有宿寒芝的存在,都改变不了那个村子的结果。
宿寒芝会想不到这一切吗?
当然不是的。
阮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道:“你没有错,你只是,一直都希望是自己的错。”
他一直忘不了那时候的记忆,因为夜叉袭击村子的那一天,是他命运彻底改变的那一天。
也正是那一天后,他才会被国师带走,经历了一段黑暗的岁月之后,又挣扎着活了下来,进入了无恨山。
或许是因为,这些痛苦让他太怀念那个时候的美好生活,所以他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属在了自己的身上,才会忽略了种种疑点。
他总是觉得那些人都是自己害死的,是他亲手破坏了那个时候的平静生活,所以他就只配独自一人活在这样的痛苦里,进行无尽的自我折磨。
他总是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离开那个村子,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也许,背负着这样的罪孽,才能支撑着他在艰难的日子中活下去。
第74章 繆姜的恨意 你没有错,你只是一直都希……
你没有错, 你只是一直都希望是自己的错。
阮娴的话落下后,宿寒芝短暂地失神了一段时间,阮娴也不催促, 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半晌后, 宿寒芝才轻笑了一声,看着她道:“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一样的话。”
“啊?谁啊。”
阮娴有些疑惑地问道,然而宿寒芝却没有回答她,而是深深地看着她, 接着就做出了一个让她很意外的举动。
山顶的寒风陡峭,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 飘飘扬扬地洒了下来。
时间都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阮娴的视线中, 宿寒芝的面目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朝她靠近。
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痣, 以及嘴唇上浅浅的细纹。
然后,一股柔软的触感从嘴唇上传来。
他的嘴唇有些干燥, 却十分柔软,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那种冰雪般的冷意。
阮娴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就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然而一只手却伸了出来,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那只手纤长柔软,此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十足的霸道。
而在阮娴睁大的眼睛中,和那只手上不容拒绝的强硬不同的是,那只手的主人却紧紧地闭着眼睛, 睫毛还有些颤抖地闪了闪。
阮娴眨了眨眼睛,她垂下的手用力地握紧,紧接着犹豫似的微微举起。下一刻,她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同时伸出手,环在了宿寒芝的腰上。
她的手环上去的时候,能清楚地感受到手下隔着衣服触摸到的皮肤,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阮娴有些想笑,她闭着眼睛,开始放空自己的思绪,所思所感只有在唇上柔软的触感里。
······
回到房间后,繆姜不知道去哪里了,屋子里就只有阮娴一个人。
她关上了门,后背靠在门上,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跳着,身体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热意。
她闭着眼睛,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嘴角忍不住地高高翘起。
她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会突然地吻她,这让她有些惊慌失措,然而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是没有太多排斥的,甚至心里还有一些欣喜。
她总觉得这次的吻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纱,永远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关系,有些被捅破了。
阮娴笑着低下头,然后就看见了手上握着的东西。
那是分开的时候宿寒芝给她的,那是一个小小的葫芦,阮娴举在耳边摇了摇,葫芦里空空荡荡,好像什么也没有。
不过据宿寒芝所说,如果明日参加第二关试炼的时候,遇到了危机,就可以打开这个葫芦。
这应该是拿来让她自保的,阮娴想着第二天将会面临的试炼,虽然心里对葫芦中的东西很好奇,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将其打开。
就在她观察这个小葫芦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吱呀一声,她回过头,就发现繆姜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繆姜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道:“你在笑什么?”
阮娴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嘴角还高高地翘起着,她有些掩饰性地
咳了两声,道:“没什么,刚刚去哪儿了?”
繆姜审视般地看了她两眼,在眼神扫到她的嘴角的时候,她的神色微微一怔,紧接着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了起来。
阮娴对繆姜去哪儿了也不感兴趣,她只是随便地问了一个问题,然而没想到繆姜却突然变了脸色。她的脸色沉了下去,仔细看着竟然还变的有些苍白。
接着她冷冷地落下了一句:“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然后她就离开了房间,留下阮娴在原地一头雾水。
她看着繆姜异常的举动,回想起方才短短的几句话,好像也没有什么话会刺激到她。
阮娴摇了摇头,心想着,或许是她自己有什么烦心事,和她应该没什么关系。
于是她便放下了这件事,转身走进了房间深处。
不过嘛,说到笑,阮娴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嘴角,忍不住“嘶”了一声。
嘴巴现在肯定红红的。
宿寒芝最开始很温柔,可到最后就变得霸道了起来,到现在她的嘴角都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嘛,在这种事情上偶尔霸道一些,好像,其实也不坏,阮娴颇有些羞耻地想着。
繆姜脸色青白地走出房间,直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她才放松了下来。紧接着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才阮娴的那副模样,她一看就知道是做了什么事情。
而就在她意识到的那一刻,脑中就如同针刺一般剧烈地疼痛了起来。某个一直隐藏在她的身体里,如今因为急切需要彻底恢复的原因,而沉寂下去了的存在,方才又再一次在她脑海苏醒。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阵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彻底粉碎的压力。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继续留在那个地方,将会有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直到她离开那个房间,离阮娴远远的,脑海中那股强烈的刺痛感才消失掉。
她静静地等待了片刻,脑海中却没有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然而,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她脸上却没有一点放松,脸色反而更加苍白了。
那个占据她身体的人,夜叉族的皇,有着她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强大力量。他最是残忍、肆意妄为,她不觉得这样的人,会那样的隐忍。
真正的他,应该在愤怒的那一刻,就控制住她的身体,做出不可控的行为。
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这只能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要在她的身体里,休养生息,等待彻底的恢复。
繆姜有些神经质地举起手,啃着自己的指甲。是了,那个人之所以会将身体还给她,是因为他和宿寒芝交过手,而这让他受到了些许损伤,同时,还让他感受到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