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红继续说:“没事,没有墨鱼大会战了,可是有带鱼大会战呀。”
“你等着吧,这不是已经立冬了?过些日子等冬至带鱼汛正式开始,咱们翁洲肯定还得组织渔汛大会战,到时候我是组长你是副组长,咱俩领着队里去夺取胜利!”
王忆弱弱的问道:“我能不能去看看就行?我不参加大会战,我只看看。”
王向红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就是喜欢开玩笑,大会战看看有什么意思?就得干,拼命的干!”
王忆想说自己没开玩笑。
但氛围已经到了,这渔汛大会战他是想参加能参加、不想参加也得参加!
今天下午先准备的捕虾,不只是扳罾捕虾,也有正常的撒网捕虾甚至还有高跷推虾。
渔网、竹竿、高跷等等家伙事推送上船。
王忆挺好奇的。
他拿起一条高跷看,问道:“怎么着,捕虾之前还得表演一下子?”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准备出海的壮劳力们听到后也确实笑了起来。
大胆解释说:“踩着高跷能推虾,就是有时候海虾聚集在海边了,这时候人踩着高跷进水里,用渔网把它们给赶到岸边甚至让它们跳上岸,这样有人在岸上挎着篮子捡就行了。”
“不过用这个东西有个要求,第一是天气好、海情好,最好是暖和的时候;第二是海底的地形要好,要平摊,不能崎岖。”
王忆问道:“防空岛那边的海底地形好?”
他怎么记得资料上说防空岛海底地形复杂,所以才能有比较丰富的生态环境,适合搞渔业养殖。
大胆愣住了。
他想了想突然骂娘:“草了,谁傻了带着高跷去防空岛?准备死里面啊?”
这种高跷捕捞作业其实还挺危险的。
高跷是靠脚穿入脚蹬里带动的,一旦海底地形复杂绊倒在水中,那必须得赶紧把脚从脚蹬里拿出来,把高跷给踢开,否则如果带着高跷倒在海里,那真是要命了!
于是又有人上来把高跷给拉走,满脸讪笑:“光记着去捕虾了,没注意去的是哪里。”
一切准备就绪。
他们摇橹出发了。
考虑到晚上不能回来吃饭,王忆带上了一些方便面和火腿之类的东西给劳力们当晚餐。
再就是晚上海风很冷,他带了葱姜红糖甚至感冒药,到时候熬点红糖姜水热乎乎的喝下去能暖身子,要是有人感觉不妙就立马吃药。
可不能捕一趟白虾再感冒了!
上次开船去防空岛也就是二十分钟,这摇橹速度可就慢了。
还好王忆心情悠然,可以坐在船头吃着花生栗子的看风景。
热闹了大半年的海洋,到了如今这时节突然便安静下来。
捕捞作业的渔船踪迹少了许多,纷飞的海鸟赶去南方越冬于是飞禽的踪影更少了许多,清冷孤寂的氛围笼罩了海面。
冬季,天冷海寒,不过有心看去,海上风情依然十足,只是相比春夏秋换了一番绝色。
午后阳光灿烂温度高,海风强劲但不是很冷,只是微有寒意。
风轻轻的吹拂,浪静静的摇曳,清澈的天愈高愈净,澄净的海水越远越深。
王忆放眼望去,在看不到海岛之后,纯白和湛蓝色成了他视野中永恒的存在。
这两种颜色也是天和海中亘古留存的主色调。
这也是王忆喜欢的两种颜色,另外还有初冬艳阳撒下的金黄,他倚在船头躲避着海风享受着光照,灿烂的阳光冲淡了冬天的寂寥。
好是清冬无外事,匡林斋罢向阳眠。
渔家的汉子们不疾不徐的推动船橹,渔船慢慢悠悠的在海面上划过,这样风也慢船也慢,没有了机动船也没有了飞鸟,一切都变慢了。
时间好像也变慢了,按理说冬天白昼苦短,但在海上、在绿眉毛船上,王忆只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他看不到渔船前行了多少,于是就感觉渔船停摆了,时光也停摆了。
这当然是错觉,随着渔船行进,防空岛终究是出现在了他们视野中。
然后他们也看到了一艘船。
王忆拿起望远镜看过去,看到防空岛的海面上飘着一只双帆船,两只帆不小,船也不小。
船上有人在忙活着撒网、收网,他根据人和船的比例来估算,这船应该在15米左右。
一艘传统的风帆船,不是机动船。
大胆也看见了,顿时说道:“这就是昨晚的船啊!”
王忆一愣:“这就是你说的那艘昨晚绕着咱们天涯岛一直转的那艘双帆船?”
有民兵郁闷的说道:“组长,我就说那是白水郎的船,估计是来找咱们卖海虾的——前两天咱们队里一直高价收海虾嘛,他们肯定是得到消息也想来卖,结果你就说是什么水匪船霸要来攻打……”
“行行行,你少叽叽歪歪。”大胆恼羞的挂不住脸,“他们要卖虾怎么不吆喝?而且谁他娘大晚上的卖虾呀?”
随着他们靠近,船上的人停下了撒网的工作,站在船尾安静的看着他们。
大胆眯着眼睛看了看,郁闷的说道:“好家伙,真是一家白水郎。”
王忆问道:“疍民真是一辈子不上岸吗?不过新中国建立三十多年了,海上怎么还有疍民呢?”
大胆诧异的说:“当然有疍民,历朝历代都有疍民,新中国为啥会没有?”
“而且咱们外岛以前疍民还挺多,后来有些上岸了,有些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不多了,咱队长喜欢他们,以前一起打过鬼子,属于战友,队长每次碰上他们都会给粮食给酒,说是咱欠他们的。”
“不过他们不太喜欢咱们汉人,前几年队长特意在海上找过他们,但他们还是不乐意跟咱们接触,看到咱们的船来了便赶紧摇橹扬帆的离开。”
“你看着吧,这次咱们一来他们肯定走,待会认出咱们身份他们就走!”
疍民被称为连家船民,传统上他们终生漂泊于水上。
然而大胆告诉王忆,这种传闻不真实,起码现在的疍民不是这样,他们只是待在船上的时间特别长,但如果遇到大风大浪或其他恶劣天气渔船还是会靠岸。
除此之外他们确实上岸时间很短,一般就是补充水和食物等其他生活必需品或者卖鱼虾的时候会上岸。
他们习惯了海上飘荡的生活,上岸后踩着坚定的土地反而心虚,甚至有些人会晕陆地——
就跟内陆人晕船一样,他们不适应稳定的陆地,反而会感觉头晕。
随着他们渔船靠近,双帆船的船舱里又走出几个人,有少年也有孩子,最小的孩子估计三四岁,但却敢爬上船舷劈开腿坐在上面打量他们。
渔船摇来晃去,孩子们在上面如履平地。
这应该是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并没有因为他们到来而离开,不过也没用跟他们打招呼,于是大胆等人也没主动过去说话,他们摆开架势然后忙着开始制作扳罾。
扳罾没法提前准备好,因为它们整体就是一张大网在四边撑起来,上面有毛竹来进行提溜——说形象点这就是个大号的灯笼,有竹竿挑着的灯笼。
只不过这灯笼四周没有油纸糊起来,是个开放的大号灯笼。
组装扳罾很简单,渔网大小不一样,用的毛竹数量不一样,大的是用6根大毛竹扎起来,小的是将渔网四边撑好,然后一根毛竹就可以提溜起渔网来。
就在他们忙活之中,双帆船不但没用离开反而靠近他们了。
船上的疍民汉子在冲他们欲言又止。
第422章 扳罾荡漾白虾来
双帆船航行过来,王忆仔细看向船上的疍民汉子。
这是个矮壮结实的中年人,脸膛晒的漆黑,要不是五官像华裔,王忆还以为是碰到了非洲老哥。
船上的孩子肤色跟他相仿,从小的到大的都很黑。
他们在船上静静的打量着王忆等人。
那场景多多少少的有点渗人。
王忆低声问大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来找咱们卖虾的?”
大胆说道:“那不能,他们又不认识咱们,不知道咱是天涯岛的,所以就算他们想卖虾给咱们生产队,也不应该现在来找咱们。”
一听这话,再配合这氛围,王忆就以为他们是想来找事了。
因为海上捕捞作业是讲地盘的,更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这双帆船比他们更先来到这片海域捕虾,那按理说他们便应该离开。
可是这防空岛已经被他们承包了!
毫无疑问白水郎们是不知道这事的,那他们留下捕虾,在人家看来就像是故意欺负人了。
于是王忆便挺起胸膛指向岛屿解释说:“同志,我知道你们一家来的早,可是你有所不知,这岛屿是我们生产队的财产,我不欺骗你,这座岛屿已经被我们给承包了!”
听到他的话大胆等人便笑了。
王忆看向他们问道:“笑什么笑?”
大胆笑道:“王老师你是不是以为他们来找麻烦的?我猜应该不是,他们是过来借网的!”
王忆疑惑的问道:“借网?”
大胆点点头,说道:“对,你没注意到刚才这位同志是撒网捕虾吗?撒网捕虾不合适,我们为什么不撒网捕捞而是准备扳罾捕捞呢?”
“第一是白虾太小了,落入网里后不好收拾出来。”
“第二是捕捞白虾用撒网太浪费渔网,这渔网入水后需要修补也需要晒,而扳罾网不一样,这是尼龙网,反而喜阴不喜阳,用了不必去晒。”
“这白水郎跟咱们不一样,他们天天飘在海上,不方便晒网,所以我估摸着他是过来借网的。”
王忆问这人说道:“你们是过来借网的?”
船上的黑汉子用别扭的普通话说:“啊,同志们,是的,我、我想跟你们换一下那个网啊,就是你们用的这个网,我可以用鱼虾来换……”
难怪他刚才没有直接开口。
他的普通话说的很不好。
而他的孩子们普通话说的就好多了,其中最大的少年说道:“大哥同志、大叔同志,同志们,我爹不是想要换你们的渔网,是换用、换用一下!”
“我们船上有鱼虾,很多鱼虾,可以给你们一些鱼虾,然后借用你们的扳罾网。”
一听这话立马又有民兵嘀咕说:“组长,我就说他们昨晚来咱们天涯岛不是想要找事,就是想要卖虾的……”
“呃闭嘴!”大胆急忙维护自己的威严,“人家过来借网,你们逼逼叨叨昨晚的事情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