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就做上中队长,这也太扯淡了。
如果不是徐三野的徒弟,这个中队长哪轮得着他呀!
李世昌越想越郁闷,又禁不住说:“石所,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有什么当不当讲的。”
“把吴庆均移交给刑侦大队时,我和姜所又审了一次,吴庆均说他是被咸鱼和小鱼抓的,白龙港派出所的蒋教根本没出手,他也没看见白申号的乘警。”
石胜勇放下酒碗,抬头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世昌一直觉得奇怪,实在憋不住了,直言不讳地说:“我怀疑这事跟白龙港派出所、白申号乘警队根本没关系。”
没关系也要当作有关系!
真要是没关系,当时靠什么吓唬那几位厂领导。
石胜勇正暗暗感慨眼前这位从警近十年的老同志居然比咸鱼更没大局观,李世昌忍不住嘀咕道:“天知道四厂赞助的那二十万究竟在谁手里,他帮人家发了笔横财,人家就算不会全给他,也会给点回扣。”
提到钱,石胜勇觉得李世昌的怀疑有一定道理。
所里是搞了十万块钱,但还掉外债、补发完协警工资只剩下两万多。现在又跟姜海分头出来抓逃犯,虽算不上花钱如流水,但两边的费用加起来也要七八千。
四厂镇不会因为严打就会天下太平,今后肯定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案件,只要发生案件就要花钱侦破。
几个协警接下来依然要发工资。
车要加油,电费话费水费要交。
除了正在查找下落的两个逃犯,还有好几个逃犯要抓。
总之,接下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剩下的那点钱,只够维持三四个月。
石胜勇沉思了片刻,紧锁着眉头说:“他是个小财主啊,他那个中队长比我这个所长都有钱。”
“光油票就存了三万多,现在肯定不止。”
“不止又能拿他怎么样,他跟白龙港派出所、白申号乘警队做了那么多年邻居,几家好得像穿一条裤子,我就算让黎教去查账也查不出什么。”
“石所,你是说他会把小金库设在白龙港派出所?”
“有这个可能。”
“这不是瞎搞么,长航分局的管理也太混乱了。”
“他是长航分局的局长张均彦看着长大的,张均彦现在是正处,比杨局级别都高。如果张均彦帮他打掩护,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咸鱼在有些问题上是不够顾全大局,但也不太可能会私分甚至私吞公款。他真要是想赚大钱有得是门路,听说他开船的证很难考,海运企业就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只要他想上船,一年少说也能赚三四万。”
“这么多!”
“可能不止,我打听过,光帮港监局和港务局引航,一个月只要引三四次,一个月就能拿上千。”
李世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喃喃地说:“他明明有更好的出路,非要这么折腾图什么呀。”
石胜勇不由地想起徐三野,无奈地说:“趸船和那条老拖轮是徐三野的政治遗产,他是徐三野的关门弟子,所以铁了心要帮徐三野守住这份遗产。并且据我所知,他当年全程参与了趸船的建造,那条拖轮更是他一手升级改造的。”
“他参与建造,还一手升级改造,他那会儿才多大?”
“他爸是航运公司的职工,他是在船上长大的,他不只是会开船也会修船。”
“这么说他把那两条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那两条船以前是徐三野的命根子,现在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在我们公安系统的立身之本。如果没那两条船,他能做上水警中队长?”
“可他现在是所里的民警,不能光想着那两条船。”
“是啊,所以说一个人不能钻牛角尖,一旦钻进去就出不来。”
李世昌低声问:“那现在怎么办?”
石胜勇想了想,淡淡地说:“这次要不是他,所里过不了那个难关。现在跟他借钱,实在说不过去。既然他有点大局观,知道所里缺人主动去所里值班,那以后所里不管大事小事都让他参与,毕竟他是中队长。”
把咸鱼当成半个所领导,什么事都跟他商量着办,所里今后再遇到经费紧张的情况,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李世昌反应过来,咧嘴笑道:“这个主意好,以后我也要对他尊敬点。”
第259章 我可以借人
夜幕降临,两辆桑塔纳缓缓开到江堤上。
刑侦大队长吴仁广和刑侦大队重案中队长许明远推门下车,跟从前面车上下来的杨局和副政委孙家文一起,沿着浮桥走上趸船。
韩渝等候已久,连忙把三位领导和大师兄迎上二层会议室。
照理说应该去局里汇报的,可老丁去四厂派出所帮着值班了,老章的老父亲生病住院,白天没时间去医院陪护,晚上要去医院看看老人。
中队总共三个民警,现在只剩韩渝一个,他实在走不开,只能打电话汇报。
杨局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想对公安干警实施报复,一接到电话就通知吴仁广和许明远,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匆匆赶到白龙港。
韩渝简明扼要地汇报完情况,想想又低声道:“杨局,我当时很震惊也很担心,顾不上多想,就擅自作主让顾大头做我们的耳目。”
“顾大头这个人靠得住吗?”
“他以前是个混社会的,甚至被我大师兄处理过。但他现在有家有小,有一辆二手桑塔纳,跑黑车的生意做得不错,连四厂镇政府都经常用他的车,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应该不敢跟我们耍滑头。”
韩渝定定心神,补充道:“而且他屁股不干净,就是因为担心被黄跃平连累,担心被我们打击,所以才主动找我汇报的。”
这样的情况杨局也是头一次遇上,不敢不当回事,追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还有张二小。”
“张二小是谁?”
“张二小是白龙港人,今年二十二,跟我一样大。他父亲以前是矿工,因为出事故死了。他父亲出事的第二年,他母亲跟人跑了,他是他奶奶带大的。”
韩渝顿了顿,接着道:“他小学没毕业就出来贩卖香烟,赚了不少钱,也被烟草公司查处过好几次。后来在我和我师父的规劝下改邪归正,跟一个叫黄江生的上海知青做粮油生意,做得很大。”
杨局抬头问:“这个张二小可不可靠?”
“可靠,当年我们联合南通港公安局打击倒汇套汇的不法分子,他就帮我打过掩护。”
“就这个张二小知道?”
“就他知道,连小鱼都不知道。”
“老丁呢?”
“丁所一样不知道。”
杨局不解地问:“老丁是老同志,发生这么大事,你怎么连老丁都不告诉?”
韩渝连忙解释道:“杨局,我不是不相信丁叔,主要是丁叔做过那么多年四厂派出所长,连家都安在四厂,对四厂的情况太熟悉。如果告诉他,他肯定会忍不住观察甚至调查那帮经警,搞不好会打草惊蛇。”
“所以你也没告诉老章?”
“章叔在四厂派出所工作的时间比丁叔还要长,而且章叔家也在四厂。”
这孩子长大了,成熟了!
杨局暗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想想又问道:“为什么不向所领导汇报?”
韩渝知道局长是在考自己,抬头道:“遇上这种情况,石所需要避嫌。至于黎教,虽然不用避嫌,但石所和姜所都出去抓逃犯了,他要主持所里的工作,所里的人又少,就算向他汇报,他也忙不过来。”
“嗯,考虑的很全面。”
杨局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转身问:“老吴,你怎么看?”
吴仁广掐灭烟头,分析道:“老石把四厂公安科和经警大队连根拔起,不但让那帮保安丢了饭碗,还在追查子弹下落时让那帮保安吃尽了苦头,那帮保安恨他很正常。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有多少保安参与了?冯必果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他们报复老石的决心又有多大?总而言之,既然掌握了他们要对老石实施报复的线索,我们就要顺藤摸瓜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孙家文深以为然的说:“只有千日抓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既然他们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那老石能连根拔起他们一次,我们就能把他们连根拔起第二次!”
“上次主要考虑到影响,考虑到要尊重宋厂长等厂领导的意见,好多事没深究。没想到他们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用再跟他们客气。老吴,这个案子你们刑侦大队负责。”
“杨局,这个案子不难侦办,但是……”
“但是什么?”
“四厂公安科和经警大队成立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四厂保卫科的历史比我们公安局都悠久。过去这些年,我们经常来四厂办案,他们也经常去城区和别的乡镇办案,我们大队的侦查员他们几乎都认识。”
这确实是个问题。
杨局沉吟道:“那就从基层所队抽调几个生面孔。”
吴仁广苦笑道:“我们总共一百二十一个干警,并且大多是老同志,想找生面孔哪有这么容易。”
许明远做了好几年刑侦四中队长,对四厂公安科的情况比较熟悉,抬头补充道:“他们以前比我们有钱,还能用小车班的车,经常去城区吃饭。后来他们自己有车,去城区更频繁了。”
杨局下意识问:“他们去城区吃饭,又不是去我们局里食堂吃饭,局里的民警他们不可能个个都认识吧。”
许明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杨局,他们跟四厂派出所的关系虽然一直很紧张,但那是单位跟单位之间的矛盾。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说具体点。”
“他们在我们局里有不少朋友,他们经常跟我们局里的民警吃饭,我至少看到过五六次。”
只要有饭局,肯定把能叫上的都叫上。
一来二去,四厂公安科的那帮保安真可能认识全启东公安局的民警。
想到这些,杨局脸色立马变了。
孙家文一脸尴尬,因为他在做城南派出所长时也吃过四厂公安科好几次饭。
许明远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道:“杨局,这也不能怪局里的同事,毕竟当时那帮保安也穿警服,也是民警,而且跟我们一样办案,少不了要打交道。”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向市局汇报,请市局刑侦支队帮我们办这个案?”
“……”
如果从有利于侦办的角度出发,从外面调人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真要是这么做会很丢人。
吴仁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局长的问题。
孙家文更尴尬了,托着下巴装作若有所思。
韩渝没想到四厂的那帮保安竟有这样的“人脉”,犹豫了一下说:“杨局,要不把这个案子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