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不曾参与到长宁城贵族交往圈里,那时她不认识叶璇,那时闵和元年的九月,她眼睁睁看着秋家满门人头落地,一个也没有留下……
死亡,现在在她的记忆里,却变得异常模糊……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重来,是不是叶璇也不会死呢……
真可笑啊,重活一世,她却什么作为都没有……
阿璇死在她眼前。
就像是一朵还未开放就凋零的花朵。
“阿瑛,别难过。”
叶瑛怔了一怔,神色有些微微的变化,很快就被倔强所替代,固执地摇摇头,广袖下的纤长的小手无措地绞着衣袖,道,“我不难过。”
如此冷情的答案啊。
那是叶璇啊,那个漂亮单纯,娇艳的像一朵蔷薇一样的叶璇啊,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可叶瑛却说不难过。
“你不喜欢璇姐姐?”秋景浓索性侧过身,灿若星辰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住叶瑛。
叶瑛被她一双黑瞳盯得有些不自在,明明已经红了眼圈,却偏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喜欢。”
秋景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岁的小孩子计较,大概是心中郁结了太多情绪,而那个人却不在她身边吧。
还没等秋景浓再为难他,这个小小的少年突然抛出一个问题给她来。
“你呢?你难过吗?”
难过……
秋景浓摇摇头,目光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不。”
叶瑛撇撇嘴,似乎想要再说些伤人伤己的话来,可是秋景浓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伸手将他拉坐下来。
叶瑛还没来得及挣扎,肩膀已经被牢牢地挂上了一只胳膊。
“你这个女人……”
“哭是没关系的。”秋景浓打断他,她知道这个小小少年一定是要毒舌地说些叫她难受的话,这样才能显得自己不是那样哀戚,就能暂时忘掉已经冲上鼻尖的酸涩了。
他还这么小,肩膀还这样稚嫩,明明是该哭哭,该笑笑的年纪……
“阿瑛,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没错。可是为了自己的所爱的人流眼泪,从来都不是软弱。”柔软的手指抚上叶瑛柔亮的头发,就像……很小的时候,妈妈温柔的手。
可是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柔了。
叶瑛眨巴着氤氲着一片水汽的眼睛,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秋景浓伸手将叶瑛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这个小小少年背负了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平日里伪装成熟的样子叫她心疼。这孩子一定很少流泪吧。
青流远远地站在亭外,长叹一声。
不远处树林一阵响动。
青流警觉地偏头去看,只望见一片玄色的衣角。
这是多少个人的不眠之夜啊……
在湖心亭坐了将将一夜,叶瑛才啜泣着睡着了。
秋景浓的胳膊被压得有些发麻,才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想要将睡着的叶瑛抱起来,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
青流见状,立刻赶上前来,半抱半拖地从秋景浓的怀里接过了叶瑛,跟着秋景浓朝锦苑走。
见秋景浓闭着嘴不说话,青流轻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小公子也是性情中人。”
“小孩子哪里懂这些,不过是家教严格了些,自幼被规整得不动声色罢了。”秋景浓揉揉酸痛的肩膀,不以为然地说道。
说到这,免不了要想起那个人,明明也是不动声色惯了的人,却时不时地对她露出些小孩子一样的心性……
秋景浓抬头去看悬在天上的那一弯新月,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正想着,眼前人影一晃,下了秋景浓一跳,停下了脚步,定睛去看。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正凉凉地望着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叶轩。
“二弟好兴致。”秋景浓稳了稳心神,道,“这么晚了还在欣赏月色么?”
叶轩却也不绕弯子,从斜靠着的树干上直起身来,道,“嫂嫂何必假意寒暄,我哪里是欣赏月色,分明是在此处专程等你。”
秋景浓一哂,叶轩的心思她猜不透也不想琢磨,索性放弃,以不变应万变了,“你等我有何事?”
叶轩反而勾起一个更大的笑容,道,“无事。”
秋景浓闻言抬脚就要走。
“你知道我与顾卿言交好?”叶轩见她根本毫无兴趣,只好直奔主题了。
她当然知道,那日初见,他不就是坐着顾卿言家的马车招摇过市的么?
只是这话与她何干?
“你想说什么?”
“昨日顾卿言给我传信,哥哥与他已经拔营去北境了。”叶轩慢悠悠地说道。
北境?
不是说叶域兵败么,怎么赶去支援的叶瑾反而被迁走了?
秋景浓抬眼去看叶轩。那一句“哥哥与他已经拔营去北境了。”听来总有一种莫名的怂恿蛊惑。
“所以呢?”秋景浓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叶瑾去了北境还是东陲,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想要逐风而去,可千万别选错了方向。”叶轩露出一个笑容,便闪身离去了。
秋景浓站在原地目送着这道玄色的背影离开,好看的眉毛紧紧地蹙成一团。
逐风而去……
“小姐……”青流忧心忡忡地开口,“你不能离开长宁啊。”
虽然那个叶大公子很讨厌很烦人,可是他叫小姐留在京城,一定也是想要保护她的吧……
沙场无情,她的小姐可不能出事……
“我没想离开。”秋景浓摇摇头,轻声回答。
叶轩究竟是敌是友她现在还不能分辨,若是她走了,雁国公府落到叶轩手里,她怎么对得起叶瑾。
将叶瑛安置好了以后,秋景浓才算松了一口气,见青流忙里忙外地团团转,不禁奇怪起来,“青沙呢?”
青流摊开手表示不知道。
最近也是奇了怪了,从打凌飒去了东陲,秋景浓就没怎么见到青沙。
虽说秋景浓待青流青沙一向如姐妹,可毕竟还是主仆的身份,青沙这样常常消失不见,总归叫秋景浓有几分奇怪。
总不会是因为她遣走了凌飒,叫她不能时时见到心上人,这丫头和她生起气来了吧?
“她气我支走了凌飒?”心里这样想着,秋景浓也不顾忌,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
“啊?”青流倒是反应激烈了些,音量有些大,甚至有点走调。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秋景浓挑挑眉,瞟了青流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难不成你看不出来?”
“奴婢……”青流像是有什么话噎在嘴里,思虑了片刻又决定咽下,转了话锋道,“奴婢知道。”
“我那时告诫她,有些人是不能爱的,或许她也并未听进去几分,若是得了机会,你要提醒她才是。”秋景浓嘻吩咐道,渐渐又压低了声音,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怕她伤了自己……这个傻丫头……”
青流没有应下,也没有再说别的话,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秋景浓余光瞥见静立的青流,嘴角泛起一个无可奈何的浅笑来。
有时候误会就是这样啊,明明看错了事情的真相,却一厢情愿地以为那就是真的,两个人都不解释,渐渐地,也就这样浅淡下去。到了最后,甚至连最初疏远的原因也忘记了。
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那时候,她以为不过只是一件小事……
☆、第69章 叶域之死
女子的唇柔软香甜,仿佛清清凉凉的琼脂,叫他沉迷。
叶瑾的呼吸有些沉重,偏头将脸埋在女子的脖颈间,那发间散发着的淡淡香气,一阵一阵叫他昏了头。
多想就这样,永远不分开……
修长的大手从线条优雅的脊背慢慢滑落下来,扣住不堪一握的纤腰。那样纤细,那样柔软,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女子异常清浅的呢喃在他耳畔响起,带着温热清甜的气息,“子瑜……”
声音很轻,却像是最上等的丝线,纠缠在他的耳边心间无法逃离。
叶瑾轻轻吻上那纤弱的锁/骨。
她这样美好,美好的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藏在手心里,再也不给别人看到。
手指灵巧地打开紧系的衣带,叶瑾低低地呢喃道,“不要离开我……”
阿浓……
“咳……咳咳……”不自在的咳嗽声突然响起来。
叶瑾蓦然睁开眼睛。
漆黑的、深不可测的眸子有片刻的涣散,慢慢地才聚拢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如水。
叶瑾翻身坐起来。
裹着白色狐裘披风,一身青衣的俊逸男子嘴角带着暧昧不清的笑意,泰然自若地坐在一边的榻上。
“你怎么进来了?”叶瑾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