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妤猛然看向薛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薛宴眼角弯了弯,温声问道,“怎么?不想嫁给我?”
顾妤愣愣看着薛宴的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薛宴是真打算娶她,不是做梦,也不是哄她的。
她忽然红了眼眶,猛地摇头,“自然是想的,从五岁那年就想了。”
想了整整两辈子。
没人知道前世她看到简宁能嫁给他时有多羡慕。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她想不明白,这明明是该高兴的事,为什么眼泪却止不住的掉?
薛宴见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心底越发内疚,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道,“先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今后我会多想着你些。”
顿了顿,又道,“只是简姑娘素来心思细腻,你接近她到底是为何,她未必察觉不出来。你若真想同她交好,日后只管以诚相待便是,今日之事切不可再做。”
顾妤知道薛宴这次并非偏帮简宁,而是知她是把简宁当了朋友才提醒她。
她想起今日简宁离开时的模样,也知自己做得有些过了,想了想决定明日去找简宁,将一切都说明白,到时若简宁还愿意同自己做朋友,她定会真心待她。
只是顾妤终究还是没能去找简宁。
翌日,薛宴一大早便又去了别庄,顾妤依依不舍送了他出门,刚准备去找简宁,家中便迎来了一客人。
来人年约三十左右,肤色偏白,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袍,看起来文质彬彬。
顾妤显是认识他的,忙让人将他请进了屋子。
梁州多河,秋山镇更是街道河流并排的格局,冬日里总是有些湿冷的感觉。
然这屋里点了银丝碳,倒是暖和得很。
顾妤让冬雪给客人上了壶好茶,才出声问,“李掌柜可是有了空蝉草的下落?”
李掌柜是梁州药铺云山堂的掌柜。
两个月前,顾妤突然去了他的铺子,问有没有空蝉草卖。
空蝉草这东西,向来只有在瘴气深处才能长成,数量稀少不说还极难采摘,便是摘下来后,若七日内不入药,也会失去药性。
这世间需要用到空蝉草的病其实极少,十年都不一定能卖出一株,故而一般药铺里头都不会有卖的,多半是病人真正需要用的时候,药铺才会花高价请人去采摘。
顾妤来后,他便差了好多人去找,找了整整两个月,终于在昨日有人寻回来一株。
他当即便让人来请了顾妤过去,哪晓得他家小子顽劣无知,他一个没注意就将那奇珍异草当了逗猫的玩具。
等他发现时,猫儿已经被它霸道的药性给毒死了,而空蝉草也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
他只能对着赶过去的顾妤拼命道歉,又答应帮她再寻一株。
送走顾妤后,他便去找了送来空蝉草的那人,孰料那人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去采摘,哪怕他出再高的价格。
问过之后才知道,那株空蝉果他是在平兰山找到的。
平兰山离秋山镇并不远,可地势却是十分的凶险,更是出了名的战时埋骨地,现在山里还随处可见森森白骨,丛林深处更常有野人出没,整座山在瘴气的萦绕下看上去阴森森的,让人不敢接近。
那人先前因着实在缺钱,便大着胆子闯了进去,最后虽找到了不少的空蝉草,却也被山里神出鬼没的野人整得险些丢了半条命才带出这么一株。
他坚决不肯再去,李掌柜也没办法,只能去找旁人看看,然而却没一个采药人愿意冒险去平兰山。
最后实在无能为力,只能亲自来找顾妤,同她说明情况。
说完后,深深朝顾妤鞠了一躬,道,“在下实在尽力了,姑娘若是着急,看要不要自己差人去平兰山找找?若是不急,就再等些时日,说不得过不了多久,便又有人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呢?”
顾妤朝着李掌柜行了一礼,“那就劳烦李掌柜再帮忙打听一下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是明白,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
送走李掌柜,她便吩咐了冬雪,“去收拾下东西,再通知敖潭几人,明日便出发去平兰山。”
冬雪犹疑道,“姑娘要自己去寻那草药?”
顾妤点了点头。
空蝉草形如野草,极其难辨认,她总归要亲自过去,才能放心。
冬雪瞬间急了,“可那地方那么危险!”
顾妤看着冬雪,神情认真,“我想活下去。”
除了冬雪没人知道,她其实中了毒。
重生回来的她,虽躲过了那场前世夺去她性命的山体滑坡,却在回程途中被毒虫所咬。
初时她因并没有什么不适,只以为那是普通毒虫,便没有在意。
然而过没多久,她便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偶尔还会咯血,她才察觉不对劲。
看了许多的大夫,才知那日咬伤她的,竟是白花毒虫。
白花毒虫看似无害,实则毒性霸道得很,一般药草只能勉强暂时压制她的毒性,却怎么也清除不了她体内的毒。
若要彻底解了这白花虫的毒,唯有以空蝉草为药引才可行,否则终有一日,那毒性会浸入心肺,到时便真会药石无医。
她不想死,昨日薛宴同她求婚后,她更想好好活着,同他白头偕老。
这些年,她一直四处托人寻找空蝉草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蝉草的消息,她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好在这次来梁州,她从府里带了不少身手不错的侍卫,平兰山应当还是能去闯一闯的。
冬雪见顾妤坚持,只能妥协,“那奴婢去别庄找下行舟和行路,看他们能不能同咱们一起去。”
姑娘从侯府带来的侍卫固然身手不错,可比起世子身边的行舟和行路,到底差了一大截。
此去平兰山不知有多少危险,多带几个人去总归会让人安心一些。
顾妤却是摇头,“不必了。”
若是找了行舟和行路,薛宴便一定会知晓他的病情。
这些年,她不愿意让薛宴为她担心,从来没有同他说过自己的身体。
如今王爷病重,她更是不愿薛宴为了她的事情分心。
第38章 陷阱
今年的梁州似乎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还未至年关便下了两场大雪, 而今距离上一场大雪不过将将几日,便又有了风雪欲来的趋势。
沈昭今天上午有些事情耽搁了, 下午才去书肆, 然而去了之后,却没见到简宁,也不知去了哪儿。
掌柜见他来,忙的从柜台里出来, 道,“简姑娘上午来过一趟, 后来看着天气不好,说她妹妹出去时没带伞, 接她妹妹去了。”
沈昭脚步顿了顿,问,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掌柜以为这贵人是不耐烦等人,便忙道, “说是申时前便会回来。”
沈昭瞧了瞧外头的天,估摸着那雪申时前应当下不下来, 便点了点头, 上了楼。
孟夏前些日子接了幅山林图的刺绣, 因着这幅刺绣所需, 她便来了这片松林里头取景。
哪晓得运气不好,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风雪欲来, 她只得收了东西准备找个地方避避风雪。
刚收拾完准备转身离开,却瞧见松林深处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人,隐约可见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头发散乱,衣衫上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淋漓。
像是已经耗尽了力气,一见到人,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倒了地。
孟夏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可她瞧了眼四周,方圆十里之内,除去她以外再无人烟。
走了两步,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又提着东西转了回去。
待得走近之后,孟夏才发觉,这个小姑娘她认识。
竟是平阳侯大小姐顾妤身边的丫鬟冬雪,前几日她随着顾妤来找姑娘时,她还见过她。
因着受过薛宴照顾,孟夏对薛宴一直心怀感激,对薛宴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存着几分好感的。
如今见冬雪这幅模样,她不禁有些担心,现在冬雪受伤倒在这儿,那顾妤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只是眼下冬雪已经失去了意识,问也问不出什么,见身上的伤口却还没有处理,孟夏也顾不得许多,卷起袖子便扯开冬雪的衣服,打算先给她把伤口清理一下,再想办法带着她去求医。
好在冬雪外头的伤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她又刚巧习惯性带些止血伤药和清水在身上。
冬雪是被疼醒的,也不知她身上被擦了什么药,钻心的疼。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孟夏正在给她处理腿上的伤,可她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自己?
想起还被困在陷进里头的姑娘,她急红了眼,拉住孟夏的衣袖,声音沙哑,“你别管我了,求求你,去救救我们姑娘……”
简宁带着雨伞寻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孟夏猝不及防之下被冬雪拉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还是温声安抚着冬雪,让她冷静。
简宁心里一个咯噔,忙地快步过去,一边帮孟夏拉好衣衫,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冬雪是不大喜欢简宁,可这时候看到简宁,她却仿若看到了救星,当即就要起来。
还是孟夏担心她伤口崩开,忙地按住了她,让她别乱动。
简宁亦是蹲下身,安抚着她,“你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姑娘在哪儿?”
冬雪急得眼眶通红,但终是安定了些许,哽咽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得冬雪说起,简宁才知道,顾妤中了白花虫的毒。
三日前,她听闻平兰山有能解白花虫毒空蝉草,便带了侍卫去寻药。
他们十多个人在山里寻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一株空蝉草。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山时,却碰到了野人袭击。
平兰山地势险峻,瘴气重重,十几个野人亦是各个神出鬼没,出手还又快又准。
不过短短半日,他们带过去的人就折了十之八、九,只剩了两个暗卫。
那两个暗卫拼着最后一口气护住顾妤和她逃出了山,可他们自己却因受伤过重加瘴气入体,没能活下来。
去时的十三个人,到最后只剩了顾妤和冬雪还活着。